他进了房间,替海明月揭了遮挡住她视线的盖头。
盖头落下,海明月抬起头,尚未看清眼前人的脸,便被捂住了眼睛,“别这么看我,我怕,我会化身禽兽。”
海明月的茫然,即便看不到脸上神情,也通过无意识搅动的手指,和垂在耳侧的头发丝清晰无误地传达了出来。
陆羽笑了起来,起初是低低的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大到海明月觉得吵,伸手拉下了他捂着她的眼睛的手,看向了陆羽。
陆羽笑声一窒,挥掌熄灭了蜡烛,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看不清东西,反而让人的听觉变得更加的灵敏,也更加的清晰。
滚烫的身体靠了过来,生病后便一直手脚冰凉的海明月喟叹了一声,靠近了热源,闭上眼。
乌云密布,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缠绵的,连绵不绝的,从天际铺下,像是为这天这地,挂上了一层珠帘。
陆星阑仰面,任由雨丝落在脸上,打湿了面颊,衣服,鞋子。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汇聚成一条小小的溪流,然后滴落在衣服上。
他在这面淋着雨,另一面,牧烟呆呆地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由想起了他们之间的初见。
她和他,相遇在一场正魔大战中,她戴着面纱,出手狠辣。
他站在她的对立面,剑眉星目,身上的气质,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纯粹,也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到,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并将他死死地印在了心湖中。
她做错了吗?
或许吧。
明知他的傲骨,明知他的正义,也明知就算才过了短短几日,可他的心已经丢了,且不是丢在了自己这里,自己却还是不死心。
甚至在见到了那位,就算知道,他的心,便是丢在了那人的身上,她却对那人一点意见都生不起来时,她依然没有放弃。
是她做错了,她让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变成了这般垂暮之人。
也让天上月,失了光泽,命不久矣。
一念之差,害人害己。
牧烟苦笑,苦笑中,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腹内,有一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正在孕育。
若是以往,她一定欣喜若狂,她会告知他,这个生命的存在,然而如今,她却胆怯了,甚至生出了扼杀腹中生命的念头。
欢喜门的圣女,修炼了秘法的圣女,没有了清白之身,功力十不存一,下场只会是被人生吞活剥,孩子的父亲不会护着她,他恨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
牧烟一向明媚狡黠的脸上,罕见地生出了迷茫。
陆星阑淋了一整晚的雨,牧烟也跟着淋了一整晚的雨。
天亮时,陆星阑被陆家下人发现,而后强硬地带走了,牧烟则是撑着身子,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无视腹中传来的痛楚,自暴自弃般的,不管不顾地忽视着身体上传来的预警。
尚未睁开眼睛,海明月便收到了系统任务完成的提示。
果然,对于陆星阑而言,只有得不到意难平,才算是真正地在他心上挂了名,从胸口上沾着的白米粒,变成了心中不容亵渎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