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里,就在马路对面,一个邮筒出现了。邮筒旁边有一 个电话亭。哈罗德的旅程到头了。
他一 步步向 前挪着 步子 。刚才 错过了 那么多 个邮 筒,还有 两辆邮车和一个骑着摩托的邮差。他想起了自己错过的其他东 西——那些人,那些机会,那个不再愿意与他对话的儿子,还有 被他辜负了的妻子。他想起了疗养院里的父亲,想起母亲放在门 边的行李。现在还有一个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证明了自己一片真挚 的朋友。这是注定的吗?难道他必须放弃这些东西,仿佛它们真 的无足轻重?这个无可奈何的发现重重地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 过气来。一封信太不够了,一定还要再做点什么。他蹒跚着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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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满面悲痛。伸手摸向袋子,才发现手机落在家里了。他心里一惊。
一辆小货车突然急刹车,险些没避开哈罗德。“找死呀!”司 机嚷道。
哈罗德听若不闻,对邮筒也视而不见。他走进电话亭,把奎妮 的信握在手里。
信封上有地址和电话号码,但他的手指颤得如此厉害,几乎连 数字都输不进去。在等待的空当,电话亭里的空气变得凝结滞重, 一滴汗从他肩胛骨间滑落。
响了十来下后,话筒那头终于响起哐啷一声,传来一个口音浓 重的声音:“下午好。圣伯纳丁疗养院。”
“我想找一位病人,名叫奎妮·轩尼斯。” 电话那头停了一下。 哈罗德加了一句:“是急事。我想知道她怎样了。” 接电话的女人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哈罗德的背脊突然升起一缕寒意。太晚了,奎妮死了。他紧紧咬住 自己的手。
那个声音说:“恐怕轩尼斯小姐正在睡觉。我可以帮您传个口 信吗?”
小朵的云在地上投下影子,走得飞快。远山的光影一片雾蒙 蒙,不是因为薄暮,而是因为山前蔓延的大片空地。他思量着现 在的情景:奎妮远在英格兰的那一头小睡,而他站在这一头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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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亭里,两人之间隔着他毫不了解、只能想象的千山万水:道 路、农田、森林、河流、旷野、荒原、高峰、深谷,还有数不清 的人。他要去认识它们,穿过它们——没有深思熟虑,也无须理 智思考,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决定了。哈罗德不禁因为这种简 单笑了。
“请告诉她,哈罗德·弗莱正在来看她的路上。她只要等着 就好。因为我会来救她,知道吗?我会走过去,而她一定要好好活 着。听清楚了吗?”
那个声音回了一声:“是。还有其他事情吗?比如说,你知道 每天的探访时间吗?你知道停车场的规定吗?”
哈罗德重复道:“我不开车。我要她活下来。” “不好意思。您说车子怎么了?” “我会走路过来。从南德文郡一路走到贝里克郡。” 那个声音不耐烦地一叹:“这条路可不好开啊。您在干什么?” “我走路过去!”哈罗德大声叫道。
“哦,”那声音慢条斯理地回应,好像她正在用笔记下来似 的,“走路过来。我会告诉她的。还有什么吗?”
“我现在马上出发。只要我一天还在走,她一天就要活着。请 告诉她这次我不会让她失望。”
哈罗德挂上电话走出亭子,一颗心跳得如此之快,好像要从 胸腔里跳出来。他用颤抖的手将给奎妮的信从信封里抽出来, 抵在电话亭的玻璃墙上匆匆加了一句“等我。h.”就把信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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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哈罗德凝视着眼前的长街,远处的达特姆尔高原一片阴森森。 他又低头审视着脚上的帆船鞋,他在心里问自己:天啊,我刚才到 底做了什么?
头顶的海鸥拍拍翅膀,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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