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贵宾病房内,猫儿陪我一天一夜,终于累在病人家属的床上。霍峰却亲自去了机场接陆放来医院。
我看着天花板,哀叹:一代重生英雌怎么就败在一个精神病人手中呢!陆放指不定怎么看我的智商,现在那么多人知道这件事,我往后还怎么装十三呀!
我又思索着:我怎么和一个精神病那么有共同语言,难道我也是精神病吗?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这么想吧?
山下武正坐在贵宾病房特有的软椅上,浑身胶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翩翩少年风采。带着一股异国风味和神秘,饱满的樱花色唇瓣似抿非抿,黄昏的金色斜阳从窗外透入,晒在他身上,似乎一位美丽的天使笼罩着祥合的神光从天而降,连那浓密的睫毛都被染成金色。
他静静地品读着小仲马的《茶花女》,还是法文原汁原味的。山下武日文、中文、英文都不错,现在正学法文当中。
《茶花女》我也看过,不过不是法文的,而是英文译本,是《傲慢与偏见》后看的第二本英文小说,当初是为了学英文。被薛乔压着不得不学之后,我便想着既然已经下过功夫,就索幸尽量做到最好。但是,事实上,我对于西方名著真的没有什么爱,包括《傲慢与偏见》在我这个现代人兼天马行空的通俗小说作家看来,故事普通之极。唉,也许我深度不够,无法从名著当中汲取足够的养份。
山下武头一动未动,只一双灵捷的猫眼微微转动。也许他正在为玛格丽特的倾国倾城的美貌沉醉,也许是为她无奈的命运、荒唐的生活、纯洁的灵魂叹息,天知道少年到底想什么。
其实猫儿也会法文,他们的外公在解放前留学法国,解放后曾在我所在的x大当教授。猫儿能进x大除了他老爸的钱权,当然更重要的是x大现在很多教授是受学界尊敬的遗老赵先生曾经的学生,包括现在x大的胡校长。
虽然赵老先生作为解放前留过洋的高级知识分子曾在特殊年代大起大落,但是,如今,似乎除了赵先生自己的人生被影响改变或有不可挽回的遗憾——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大家都和谐地享受美好的当下生活了。
我提了提精神,轻喊了一声:“乖侄儿……”
山下武站了起来,秀眉微微担忧或者同情,他道:“又要拉了吗?”说着去拿点滴瓶子,可能这两天他们都习惯了,我一开口就是我要拉。
“不是。你说我……我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我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我希望他回答不是,但又害怕他骗我。
山下武怔怔看了我一会儿,温和地回答我:“还好,欧巴桑,你要乖乖的,要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这两天下来,他原来的一丝嘲笑心情,也变得怜惜,不忍再挖苦我,也不再与我斗嘴。
我道:“我和精神病聊得来,人说物以类剧,人以群分,那我会不会也是精神病……我很害怕……呜嗯……通常精神病人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有病的。如果我真有病怎么办?我要是住进精神病院,我爸爸妈妈怎么办?陆放情何以堪?他们的女儿、爱的女人是个神经病,他们一定受不了。陆放号称三少爷,他更要被人笑,我会是他的耻辱……不,还有更重要的,现在所有的存在,会不会因为我是精神病,所以我出现了幻觉?还是,记忆当中的生命轨迹才是假的?到底什么是真的?我好害怕……我不要比精神病还要傻还疯……哇……”
山下武抽了纸巾擦了擦我的眼泪,道:“欧巴桑,别哭了,你只是上当了,我不也没看出那人是神经病,我只是以为他是骗子。这一切不是幻觉,我就在你身边,还有表姐。陆大哥也就快来了,别害怕。”
病中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何况拉了这么久,我坚实强大的神经也到极限,我哭得更凶了,不多时,哎呀一声。
“我……我好像又要……”
陆放忧心如焚地跟着霍峰来到病房,推门进去,床上的人听到动静扭过头来。陆放心中顿时一阵抽疼,他的女人瘦了一大圈,一双漆目显然更大了,眼眶微微下陷,脸更是白得如雪一般。
她眼眶波光一动,泪珠便划了下来,他顿感有些手足无措。他走近,坐在床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又弄成这样?你要是出什么事,你可舍得我伤心?”
女子两天没睡过,情绪在脆弱顶点,刚被山下武哄止了哭,听他一句话便又哇一声哭了出来,陆放连忙抱起她靠入自己怀中。
艾梦听到声响也醒了过来,与霍峰、表弟识趣地出了病房。
待她委屈地哭了一会儿,陆放便去亲吻她,女子却侧开头边抽泣,边道:“我两天没刷牙洗脸了,身上脏得很。”
“无妨的。”他细细亲吻着她的脸颊、额头温言安慰,她才停止了哭。他熟练地轻轻地攫住她的唇瓣,她身子一颤,他却僵了僵,离唇,几天没和她欢好,这时候动了欲念却万分不该。
到第三天早上,我终于停止了拉肚子,开始进食了,只是身体还虚着仍住了多住了两天院。
我出院后,陆放亲自拜访了艾家,艾父艾母招待陆放极其热情,陆放自然也是表现得亲密却不失礼数和身份。
在艾家停留了一夜后,他坚持带我回b市休养几天,考试前一天再回来。我虽然反对,但是反对无效,他态度非常之强硬,任我怎么撒娇耍赖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