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长孙淳忙道,“这垸田里的地想要高产,就需要费更多功夫去打理,其实每户种三十亩地,已经是极限了,这三十亩地,百姓最多还只会种二十五亩水稻田,因为种植双季水稻,需要抢天时,虽然种好了之后,百姓们会稍微清闲一些,但是抢种,施肥整田的时间,是非常忙的,如果错过了时间,可能就无法完成双季种植,而让他们种植八十亩水稻田,那么,即便是耕牛农具足够,他们也只能胡乱播种打理,最终的产量,其实跟种植三十亩差不多。”
“那朝廷只给他们三十亩地,比别处少了五十亩,他们会乐意吗?”
长孙淳笑了笑,又答道,“乐意啊!而且是非常乐意,地可不是给的越多越好,在民力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能够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的土地的数量,就是最恰当的。
现在,只有别人羡慕本地的人,只种三十亩地,就能有好收成的情况,没有本地的人羡慕别人种植八十亩地,也不如自己的收成的情况。”
长孙淳的这番话一说完,李世民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李唐立国之后,因为地广人稀,是以,将永业田,口分田的数量分的特别多,超过了历朝历代,许多府兵家庭,还因为有军功,会额外的赐田,导致了很多百姓家里需要种植一百多亩田,而这么多地,百姓们真的种植的过来吗?
实际耕种过几次田地的李世民觉得,肯定有许多丁口不足的家庭,是种植不过来的,然而,此前朝廷,却每季都会按照划分的田地数量,去征税,这就很有可能导致一种情况出现,家里丁口不足的人家,只种了少部分地,却要交足所有田地的税收。
而且这个现象,可能非常普遍的存在,至少占所有农夫家庭的六七成以上,就比如孙享福刚穿过来的时候,他家就并没有将朝廷划分的所有永业田耕种开来,一户人家,在农耕工具落后的情况下,没有三个以上的青壮劳力,是不可能将八十亩以上的田地种好的。
幸福村的原住民中,就只有孙大力等少数几家,原本是四个青壮劳动力的,才将田地全部开垦好,而且,没一两年光景,还把主劳力给累坏了。
那么,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们大多数百姓,可能会用自己种出来的少量田地里的产出,来补足朝廷的税收。
也就是说,当初他做尚书令,制定的这一套分田政策,其实是害民的,根本没有结合百姓的实际劳动力,来合理的划分田地,一味的多,起到的,可能是反效果。
“难怪新政没有推进到的地方,人口增长如此之缓慢,百姓生活如此之穷困,原来,是朕害了他们。”
李世民一脸愧疚之色的小声嘀咕着,这些话语,却是被紧挨着他坐着的长孙皇后听到了耳中,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在他耳边道,“您是一片为民之心,这不是您的错,索性并没有酿成什么大祸,而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现在对于各项民生政策的改革,不是逐渐的让百姓们过的好起来了么?没有之前的因,可没有现在的果。”
听了长孙皇后这番话,李世民心里好受了一些,虽然当初他没有计算好民力,给百姓们划分了过多的田地,导致他们需要承担较重的税赋,但是,在当时那种全国性的大战乱刚刚结束的时候,全国的百姓,都迫切的想要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田地,这些田地的意义,已经不只是体现在税收上了,分更多的田地给百姓,在当时,能帮助李唐收获更多的民心,其政治意义或许更大。
“是啊!得改,明日,我就去信一封到长安,让承乾主持全国范围内的农业税收改革,只征收实际耕种的田地的税收,虽然没几年咱们就要全部免除农税了,但是,得让百姓们知道,咱们在更正自己的错误。”
“如此,承乾只怕又要有的忙了。”长孙皇后闻言一笑道。
她很满意现在李世民把政务甩给李承乾的状态,夫妇和睦,儿子能力强,是合格的接班人,可以说,她的人生,再如意也没有了。
关键是,李世民也是这么觉得的,笑道,“承乾的内政能力不俗,至少得了孙正明七分真传,有他在长安坐镇,朕才好去四处看看自己戎马半生,打下的这秀丽江山。”
两夫妇在船头,含情脉脉的相视一笑,便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围的景色,不多时,客船便已进入了九垸县的城区。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咕嘎,咕嘎,真呀真多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九垸县最大的建筑群,便是学校了,这里聚集着五号大垸田,七千多户百姓的孩子,共有七岁左右的蒙童一万余,还有各镇的少年学子过万人,是孙大力最先下力气修好的地方,此时正值午后,睡好了午觉的孩童们,被老师叫了起来,正在拉歌提精神,准备进行下午的课业,船只刚打校舍旁边过时,大家就听到了学舍里面孩童的歌声,撑船的船夫顿时闻声而笑,他的两个孩子,可都送到了这座学校里读书呢!
而这幅场景,自然是吸引了李世民要上岸看看,在校舍前的小码头上岸的时候,船夫大哥友情提醒他们,学校在上课期间,是不接受外来访客的,不过,每两节课之间有一刻钟左右的休息时间,他们或许可以跟守门的大叔打声招呼,进去找里面的老师询问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