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座位早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公子倚在上面阖眼打瞌睡,在他身后不过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一道间隔内院的厚重门帘子。
少倾,一个穿着淡青色宽袖对襟短襦的总角孩童提着热气腾腾的水壶掀帘而出。
他先是用圆滚滚的乌黑大眼睛无奈地看了看睡得今夕不知何夕的先生,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将水壶放在墙角的铜炉上。
待水沸茶香,他便从书架的格子里取下了一个椭圆形的枣木雕花食盒连着茶水一起奉在桌子上。
小童的声音嫩嫩的,却隐隐含着一丝调侃之意,“先生醒醒神,该吃晌午饭了。”
“嗯?”
听见熟悉的呼唤,宋辞终于从小鸡啄米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什么时辰了?”
“已经午时三刻了!”
小童忍不住板起脸来,“不是雁儿说您,一天十二个时辰,您倒有六个时辰是睡过去的,这怎么能成呢?先前您为雁儿启蒙时还说过不可荒废光阴、一日之计在于晨,怎么到了您这里就不以身作则了?”
“调皮,我看你是翅膀硬了,竟敢挑拣起先生的错处!”
宋辞含了一枚青梅清嗓子,“先生早就为自己看过相了,面相显示今生要想平安顺遂只能顺其自然,万事不可强求。”
小童听了一脸不信,“人家都说医者不自医,照着镜子能看出什么面相?”
“嘿,这孩子可真牛性!”
宋辞从食盒里捡出一块酸梅塞进他嘴里,“先生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用你来呱燥?快去把小鹅抱出来吃饭!”
见雁儿酸的小脸皱成一团,宋辞才得意地笑了笑。
这才睡六个时辰你就受不住了,往后还有一睡三五个月的日子呢。
许是惦记着吃晌饭,雁儿这回倒是动作快,转眼就抱出了一个比石家小妞妞稍大点的孩子出来。
“呦,小鹅醒了,快给先生抱抱。”
宋辞伸手接过头戴虎帽的男娃捏了捏脸颊上的软肉,转眼朝雁儿吩咐道:“你去街尾的孙家面馆买两碗羊肉面来,再添一道湖鱼,若还有可口的小菜也来两盘。”
雁儿脆生生地答应着,自己踩着凳子到书架最上头的钱匣子里抓了大把铜钱,沿着街边挡雨的房檐走了。
宋辞望着那孩子消失的背影叹了一声,“小鹅啊小鹅,便是为了你哥哥,你也得早点开窍才好啊。”
她也没想到还能在遇见那对蜷缩在墙角的小乞丐,哪知道这铺子开了不过月余,大点的哥哥就日日跑来打扫门外的落叶和垃圾。
宋辞料想估计是当日的摊主不知怎么得知自己在这盘了铺面,特意指点那孩子过来卖乖讨好。
这其中或许少不了一些让人心酸又无可奈何地小算计,可面对这样一对苦命的兄弟,她还真狠不下心撇在一边不去理会。
慢慢品了半个来月见这哥俩本性不坏,况且照这样每日里吃不饱穿不暖、只怕不等捱到冬天就得变成一堆枯骨了,再加上店里确实需要找个端茶递水的小伙计,宋辞就留下了他们。
两个孩子大的叫张鸿小的叫张鹄,原本也是殷实人家的子弟,只因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才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
其实说是家道中落,总不过是族中长辈争产所致的祸事罢了。
具体原因宋辞也不细问,只用名字起得太好怕命里压不住为由给两个孩子起了雁、鹅的小名。
只可惜终究是因着颠沛流离吃了太多苦楚,小鹅直到现在也没怎么说话,连反应也比正常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