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心劳力的,谁愿意去坐那个位置?
出了太庙,被抱上马车,夏晚仍是一句话也不说。头发凌乱,额头上还有斑斑血痂,她不睁眼,也不说话,就那么在马车的角落里蜷着。
戒严过的长街上空无行人,清寂的叫人可怕。
孔成竹撩着帘子看了许久,忽而说道:“不如,臣带公主去追他?”
蓦的一下,公主就睁开了她的眼睛,随即立刻又闭上了。大约她是磕晕了脑袋,以为自己起了幻觉,此时正准备继续装死了。
孔成竹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太上皇说,郭六畜曾红口白牙答应他,在他死后,要陪入皇陵,做他的守墓之臣,卫戌他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所以,臣也是奉太上皇的意思,想提前把郭六畜拘入皇陵而已。
既公主这般难舍郭六畜,臣就违一回诏,陪公主一起去追他,如何?”
这下公主真的坐起来了。
她也不讲究甚坐姿,撩起裙面,露出下面正红面的洒腿裤来,盘膝坐在马车上,嘟着一点红唇:“不要骗我。”
毛糟糟的脑袋,发髻也是松松的绾在脑后,两只光洁的玉足,脚弓极弯,脚趾圆乎乎的可爱,脚踝却是细伶伶的,白衣松垮,慢说公主的端仪,她形象全无,就像个春睡才起的,懒乎乎的孩子一样。
可孔成竹非但不厌,还格外贪看这个样子。
他曾以为自己只爱慕她那蕴藏在骨子里的傲性,可真等抽去她的傲骨,毁坏她原本的样子,他发现他连她这样懒散无依的样子都格外迷恋,甚至更加贪著。
在相处中一点点的坠落,沉迷。她甚至从未正视过他一眼,可他已经快要溺死于她那双眼眸的深海之中了。
转身上了车,孔成竹道:“路有些远,马车也跑不快。但臣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等咱们到了皇陵,只要郭六畜还未死,臣就把他换出来,去给太上皇做个守墓之臣,让你们夫妻一起回长安,好不好?”
夜幕下,他就坐在她身边,解了自己身上那件墨色的夹面鹤氅递了过来,替夏晚披在肩上。
鹤氅带着他的体温,还有股子淡淡的檀香,这是他屋子里的味道。
暮春的夜,天还是冷的。夏晚又在太庙的大殿里冻了半日,裹上这衣服才觉得有丝暖意,偎靠在车壁上,默默点了点头,轻轻唔了一声,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头红红,眼泪汪汪,委屈的像个过年没讨到糖吃的小丫头一样。
孔成竹的一颗心,就好比叫火烫过,再叫烈油煎过,又拿进冷水里浸过,再拿到火中去煅烧。
他忽而觉得,只要她愿意再掉几滴眼泪,只要她说一声爱他,那怕不说爱,只要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他一眼,他或许真的愿意代替郭嘉去死。
虽非周幽王,可只要能搏她一笑,真正让他烽火戏诸侯,他也愿意的。
马鞭抽出响亮一声脆响,月光下一辆马车微微走起,就带着夏晚出城了。
要在酒里下药,就会格外考验药性。
比如说,有闻出来的不能下,能尝出来的不能下,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毒。
而剧毒大多都是有色,并有味道的。就比如陈雁西下在郭嘉水囊里的毒,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但才从战场上下来,正是焦渴的时候,水囊扬天而灌,等郭嘉尝到不对的时候,药已经窜到胃里去了。
孔成竹给下的是什么药,药性究竟有多大,郭嘉并不清楚,当他觉得舌尖有些发麻时,已经吃到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