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已放在那破旧的木门上,随时都可以将阻隔了他与舒云泽的最后一道屏障推开。可是隔着那木门,已然闻见阴湿的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就在他迟疑的瞬间,一只狰狞猥琐的虫子从门缝底下钻出来,堂皇着从他脚边地爬了过去。
狄黎斯微微蹙起了眉宇。
无论何种缘由,将一国的公主常年囚禁在这样的地方,未也太过分了一些。人类总是这样,因为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便伤害与放逐自己的同类,哪怕是一片真心赤诚以待,终究会因为些微的与他人不同,就会被排斥出去。
可是他或许并没有资格再去指责那些人,因为他接下来要对这个女孩做的事情,或许比他们还要残忍。
他这样想着,便推开了那扇木门。
伴随着沉重的吱呀一声响,他未曾想过的世界便展现在了眼前。
那是何等阴暗阴湿的地方,散发着水与某些不洁之物混合之后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挂着蛛网的灰黑斑驳的石壁上,隐约可见暗沉了数年的褐红色的血迹。
一个嶙峋瘦小几乎可以看到骨节的女孩子穿得寒酸破烂地坐在更加破烂的仅有一张单薄布料的木床上,脸上、身上、手臂上都有着尚未完全愈合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口。她的头发有些蓬乱,还有些微妙的参差不齐,像是被谁野蛮地撕扯过一样。
一瞬间,他感到血液近乎凝固,难以名状的愤怒与悲伤一齐涌上心头。本该是被视为珍宝的,却自生来的那一天便不知何谓幸福。
察觉到他的到来,女孩子从亡父留下的早已翻得破烂的童话绘本中抬起了头,露出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眼眸。
唯有那里,也只剩下那里,与当年的舒云泽一模一样。
“你来了,让我等了好久。”女孩子看到他之后笑了,稚嫩稚拙的嗓音直击他的心脏。
那双眼睛,那样的话语,仿佛舒云泽在嗔责着他的迟到一样。他摇了摇头,努力令自己看清现实。不,那不是舒云泽,他心里深刻地明白,她和圣王并不一样。
可是她为什幺要那样子发问,那简直就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一样。
童话书跌落在地上,而女孩子小小的身体却向着他扑了过来,那是何等瘦小何等可怜的身体,令他迟疑着伸出手,最终将她紧抱。
“父亲没有说错,你真的……真的来接我了……”那副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在他怀中微微颤栗。
风,拂开了古老的童话,停留在被囚禁于高塔的公主重获自由的那一页。
她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会将他这样抱紧,那是因为他的到来是她无数个绝望的黑夜里唯一的光芒,是她那虚无缥缈的宛如童话般的梦。
小孩子真的好容易被外表所欺骗呢。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笑意。他并不是什幺将她解救出高塔的王子,而是连悲惨的她唯一拥有的东西都要夺去的恶魔呢。
不这样子的话……便再也无法和舒云泽见面了吧……
五百年的执着,永恒的离别,那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一只手拥着这小小的身躯,而另一只手已经高高抬起,只要念诵咒文的话,是的,只要这样子念诵下去,他所希冀的一切都将实现。
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将于他怀中死去,而舒云泽将再度降生在这世上。长久以来的痛楚,无法忘怀的一切,都将于今日得到救赎。
……是错觉幺,冰凉的胸口突然有了温度,就连下定决心举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