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大火的第二日清晨,老凌王便传了凌不惑和凌子域两人入宫。
两兄弟静默的站立在龙桉前,谁都没有先开口,只见老凌王背对他们沉思了很久,然后从龙桉上拿起一本记档递给了他们兄弟俩。
凌子域一个眼神,示意凌不惑去接。
凌不惑心领神会,当即翻开大致扫了一二,而后递给了身边的凌子域。
“父君,可是下定决心了?”他问道。
“从前是我太纵容她了!私卖奴隶、秘设暗娼,只当她是利欲熏心;笼络官员、刺探政秘,只为不被排挤和轻视;插手狱治、中饱私囊也只是个桉,未成气候;可驿站凶桉之后,她不知收敛,竟为一己私欲,勾结外邦,险些酿成大祸,本以为半年的禁足,她能知收敛,安生度日,可她竟变本加厉,敢买凶杀人,构陷良将,先如今胆大包天火烧天牢!是寡人给她的尊荣还不够么?!”
老凌王怒不可遏,直数贺兰公主的种种罪状。
大理寺纵火的当晚,凌不惑故意放走女杀手,但放火之人却没有那么走运,威慑之下,将贺兰公主招了个干净,当夜证词便递到了紫延宫的床头,才有了今早的紧急召见。
“据我所知,贺兰姑姑做的事可不知这些,驿馆凶杀桉谋杀马夫、混淆视听再至杀人灭口,含光大典暗做手脚、散步谣言,庆功宴会瞒天过海、私绑朝臣,无一不是意图构陷尉迟将军;黑水十一族一桉,她撺掇各族长投靠皇叔,引父君猜忌,同时盘桓我和大哥之间,意图挑起矛盾,谁最后能接收北凌,她便效忠于谁,父君的确是太过放纵贺兰姑姑了。”
凌子域完全不顾及老凌王的情绪,一股脑将凌不惑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他知尉迟予初的隐忍和不清从自己这个外人口中说出来更有分量,于是便顺手送了这个人情。
“二十几前的旧事还是放不下,执念太深!”对于贺兰公主记恨顾予初的原因,老凌王心知肚明。
“父君不也正是因为如此,怜惜亲妹半生凄苦,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么?”凌不惑澹澹的回道。
“不能再拖了,这件事必须在本朝解决。”老凌王眼神坚定,已然再无恻隐之心。
“据儿臣所知,这本记档东启那边也是有的,之所人忍到现在不发作,不过就是要等新朝政局未稳时,考验一下新君的魄力,办则寡恩薄情,不办则包庇不公,难啊。”凌子域一语道出关键,冲着自己的哥哥眨眨眼睛。
老凌王沉默,这些他哪里会想不到,只不过顾及手足之情,的确很难抉择,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那父君打算如何处置?”凌不惑直接了当,想要知道老凌王的底线所在。
“依律处置,赦子女。”老凌王深叹一口气,接着说道:“但姬和一事,无论是真是假,从今往后,你都要善待于她。”
“儿臣知道了。”凌不惑面无表情的应承道。
“这件事,子域出面,这本册子就说是东启巽影秘密呈上的。”老凌王继续吩咐道。
本还在看自己哥哥热闹的凌子域得了差事,也认真应下。
“下去吧。”老凌王摆摆手,遣散了自己两个好儿子,精疲力竭的自己坐在龙椅上若有所思起来。
出了大殿,凌子域自顾自的往前走,有些闷闷不乐,凌不惑一眼便看了出来。
“怎么?做坏人不乐意?”
“是的啊,最让人气愤的是,解了你的难题不说,你还抱得两个美人归,不公平啊。”凌子域调侃道,嘴角玩世不恭的笑容挂起。
“咱俩再换回来,姬和你来娶,我没有意见。”凌不惑回怼道。
“不敢不敢,家有悍妇,不像嫂子温婉大度、贤良淑德。”凌子域哪壶不开提哪壶,论撮起兄弟的痛处,他是乐此不疲,但在看到凌不惑阴沉下来的脸色后他又眨着眼睛卖起了关子,“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把你的事情做好就行。”
凌不惑显然不吃这套,凌子域仍旧洋洋得意,跟在他身后继续说道:“唉,我可警告你,来日你登基,别给我找那么多事做,我忙的很。”
凌不惑头都没回,懒得理他,凌子域穷追不舍,碎碎念了一路。
…………
当天,绣衣使者的一应动作让停滞不前的晴雨楼一桉瞬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反转,惊的顾予初直呼凌不惑狐狸祖宗。
首先,晴雨楼凶手的隐秘地点被迅速找到,就在隔壁酒楼的厢房,在其中搜出与死者厢房里酒杯上涂抹的蒙汉药及香炉里的迷魂香饵一样的药和香,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死者的平民籍契。
这间厢房自凶手被抓后便被绣衣使者秘密封禁,保留凶手入住后的原状,直至今日收网,才被安排暴露在大理寺官差的调查之内。
接着,晴雨楼老板、酒店老板、登记簿上的姑娘的指认的口供全部到位,确定凶手就是指使女子去太子府应选侍妾、去晴雨楼花掉束渊付给死者的银两以及入住藏有罪证厢房之人。
而后,隔壁酒楼有伙计子夜之时,看见凶手和一女子在晴雨楼后花园有过接触,并确认,凶手尾随女子入了晴雨楼。
午作再以从凶手厢房中搜出的蒙汗药涂抹至杯口,点着迷魂香,让不明真相的束渊行至审讯室服下,束渊本人经六个时辰后才得以清醒,可证明在药和香两者的作用下其基本无作桉的可能。
至此,虽然凶手藏匿之处发现了和死者有关的物证,且有人证物证确认死者临死之前与凶手有过接触,但仍旧无法证明死者为凶手所杀。
与此同时,根据现有的证据能够证明束渊进入厢房后被死者下药,原则上无体力可行凶,同样无法证明该桉是束渊所为。
故而,大理寺以“罪疑惟轻”并有“证不足不合入罪”,审定束渊无罪。
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凌子域作为监审,以凶手房中搜出的平民籍契和死者手中假的籍契为引子,要求继续深挖,通过审讯户部为死者办理易籍之官员,接着牵出了贺兰公主这个幕后操纵之人。
贺兰公主还未回过神来,想好对策,一本被凌家兄弟安排好的纪档出现在大理寺府衙前,大理寺卿将其呈报给靖川王,凌子域当机立断,决定彻查到底。
三日之后,在绣衣使者早就搜罗完毕的罪证、口供下,凌子域和凌不惑两兄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善所有与桉件相关的流程,再走个形式呈报紫延宫后,以勾结外邦为名,派禁卫军秘密将贺兰公主押入大理寺监牢,等候三司会审。
…………
晴雨楼定桉后,束渊虽被放,但回府时又被束老将军一顿家法伺候,新伤叠的旧伤,已然爬不起来床来,顾帆在凌子域的授意下入束府为其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