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偏移,血色一样的橘霞再度占据整个苍蓝的天空。
沐浴司没有点灯,有些暗,若是隔得远,是宁也许会看不清沈砚的神情。会猜不透他的想法,会猜测他的沉默是因为何种情绪。
可是现在,她就坐在他的腿上,坐在他的怀里。他们隔的那样近,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睛,那双漂亮到不真实的眼睛。深,暗,沉不见底。
但是宁却好像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了他的心里。
于是她同他对视,兀自道:“嘉淮,嘉言懿行,倚以致淮。哥哥,你有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呀?”
是宁这话,看似十分平静,其实,她有努力在压制哭腔。她觉得呀,自己还真是奇怪。她从来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呀,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哭,可是每每碰到沈砚的事情,总会产生意外。
沈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脸,少女的脸孔被水汽蒸的嫣红,如含春的三月桃花,漂亮,细腻。眼睛一直亮的出奇,水洗过以后,更像是泡进酒盏里的琥珀。
他问:“你知道了?来思同你说的么?”
他这话听不出情绪,是宁也不在意,只是移开视线,手指从他的肩头滑落,扫过他的手臂,握住他的右手。
她盯着他的右手腕看了许久,终于在手腕最下方发现一条很浅的痕迹,几乎和手臂呈相同的颜色,只有一点浅淡的粉色尚能辨明,若非仔细观察,定然不会察觉。
可见西域那郎中果然厉害,那样深的伤口,却能将疤痕去的这样,近乎完美。
不知不觉间,又想到来思说的,这里的伤,曾经差点废了他的一只手。
沈砚的手,漂亮,修长,骨肉均匀,手心有粗砺的茧,手背却看不出来,只觉得如同温润的玉,像是锻造致的工艺品。
可他曾经,其实差点毁掉了这样漂亮的手。
他得有多痛,才能绝望到这种地步。
是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实在是……忍不住……
手指一根一根卡进他的指缝里握住,而后慢慢低头,将他的手送到自己的唇边,在他腕骨处落下一个吻。
还有温热的眼泪,一齐落下。
沈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顿了顿。看向她还挂着水珠的睫毛,如同清晨的雨露,清冽而芬芳。喉间轻动,眉骨动了动。
“都过去了。”他出声,声音很轻,像是在安抚:“不是很疼。我没事儿宝贝儿,别哭。”
是宁闭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松开他的手,还是微微抬起上半身,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微微俯视他。
“你这个骗子。”她哑着嗓子轻声道。眼神那样心疼,语气那样恼怒。
哪里会不疼呢?
即使她从未见过,可是来思回忆那场景时的神情那么痛苦,她便已经能猜到那伤口该有多狰狞。
怎么会不疼?沈砚他,到底只是肉体凡胎。可他居然能若无其事说不痛。
是宁喘了口气,终于将心口那阵钝痛勉强压了下去。
她拉近与他的距离,呼吸相闻。
轻声道:“哥哥,宁宁很喜欢嘉淮这个名字,特别喜欢。可我一次都没有听你用过,不会很遗憾吗?浪掉这么好听的名字?”
她眨了眨眼,“小九她,肯定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我真的,很想亲口对她说声谢谢。”
谢谢她,保护了这么好的他。
谢谢她,看到他,没有真的毁掉他。
“哥哥呀,知不知道,我得知你曾经亲手拉开自己的皮肤,看自己的血液蒸发干涸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嗯?”沈砚的眼神始终在她身上,闻言像是短促地扯了下嘴角,又似乎是一场幻觉。
“会觉得哥哥是疯子么?”声音里带了点气音,像是笑,却紧绷的厉害。
是宁听到他的回答,双眉蹙起,唇角向下拉扯,是明显的难过表情。
她一秒都没耽搁,低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不是吻,是咬。
像是发泄一般,从他的下唇开始,张牙舞爪地啃咬。他的下巴,他突起的喉结,他露在外面修长漂亮的颈肉。不怎么客气,一路留下自己的印记。
感受到他温热的血液在脖颈的血管中汩汩流动,她终于发泄完毕,拉开了同他的距离。
“你这个骗子!”她微咬着哭腔控诉:“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会这么想。”
不等他说话,她却又已经换上难过神情,继续道:“哥哥,我不可能觉得,你是疯子呀,我那么爱你。”
“哥哥,我是心疼。”她慢慢地说完,又重复一遍。在腹部跳跃的蝴蝶飞进肺里,磷粉顺着气管涌进鼻腔,疼得她连同眼睛一起酸痛。
她握住他的手,如同十岁那年做的那样,慢慢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左胸口,按住。
“这里,眼里,思想里,还有我的全部。都在告诉我,反馈我的情绪。我很心疼。”
“那不是……你的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是疯子,没有人会觉得你是疯子,宁宁不会,来思不会,小九她,更不会。”
他们对视。
沈砚的眼中,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变化,可是他搁在是宁腰上的手臂,却猛地紧。将她紧紧压向自己。
是宁觉得,若是要以世间万物做比喻,沈砚的眼睛,必定山川湖泊都无法比拟。因为那里面盛放着的,是所有时间的更迭,是晨晞日暮,寒来暑往,一年四季。
他的眼睛里,藏住了整个天下。
她想起楚大人之前讲述的,他曾经说过的话,想平叛乱,荡蛮夷,振朝纲,匡社稷。
在他被伤害过后,他说,他想还天下一个太平。
是宁的眼泪,终于无法继续克制,一串一串地掉下来。她像是在沙漠中走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行人,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前方便是荒漠尽头,便是一片绿洲,便是胜利。可一日一日地走下去,筋疲力尽,荒漠却还是接天连日,一望无际。她被疼痛和疲惫击垮身体,被绝望和恐惧踩塌情绪,于是终于无法承受,崩溃地哭了出来。
“哥哥……”她颤着声音,叫他,目光坚定纯粹,像是想给他传递力量:“小九她,不会怪你的……她什么都,知道的……她不会怪你,不会怨你,更不会想……看你……自己伤害自己的……”
所以哥哥,别再怪自己。
别再自责,别再内疚。
别再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她咬着唇,满脸泪水,却依旧靠近他,被泪水浸湿的唇瓣柔软而温暖,覆盖在他的睫毛上,亲吻他的眼睛。
“我的哥哥,特别、特别、特别好。”
额头。
“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鼻尖。
“我爱他,非常、非常爱。他是我的宝藏。”
微微侧头,吻落于喉结。
“也是,小九心中,可以担得起‘嘉淮’的存在。小九不会觉得,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小九不会想看到他陷在痛苦里,小九那么了解他的好,也会心疼。”
微微用力,将他推到榻上。
被披风遮住的少女的躯体暴露无遗。
从满是吻痕的脖颈,到漂亮泛红的乳尖,柔软细腻的小腹,还有她青紫交错,惨不忍睹的腿根。
少女跨跪在他的身体两侧,藏在腿间的森林和粉嫩的花芯毫不掩饰,绽放在他的眼底。
小姑娘的身体遍是惨遭蹂躏的痕迹,可呼吸时带动的曲线起伏却依然漂亮的要命。
像是一个终于被打开的禁区。
他从曲径进入,进到了一处幽静森林。
那里美妙而宁静,温柔而甜蜜。像是一张温暖的茧,把阳光,火苗,星星,全都和他包裹在了一起。
于是,他在温暖和静谧中,爆发出浓郁的情绪,涨到发疼。
他的眼神变得很深,如同那片茂密而不见天日的森林。
是宁低下头,慢慢解开了他的上衣。
一件件,剥落干净。
他没有阻止,只是呼吸渐重,眼神更深。
那片满是疮痍的胸膛暴露在是宁眼底时,是宁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侧,一只手扣住他的手指,吻便烙上他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