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请你吃饭。”
那头立刻如临大敌:“你要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佑便很悠闲地掸了掸衣摆的褶皱,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这顿饭你若是不想吃,就做好准备接受三个结果。第一,我会停止手头所有工作开始休假;第二,我会和华霆解约,寻找新的经济公司;第三,从今往后,我不接华霆任何新作品。怎么样?”
薛嫣又惊又气,拍着桌子尖声道:“你疯了么苏佑!”
“可不就是疯了?合同、违约金和名声,我不在乎,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华霆损失一个苏佑,而我也许会在一段时间内大伤元气。”他安抚似的对不明就里的阿青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在跟你谈条件,未必真就会那么做。可是万一呢?你为欧凯想一想再回答我,值得还是不值得——其实你只需要跟我一起吃顿饭而已。”
“一顿饭?苏佑你别当我傻,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可是她的状况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明白,再说,有的事情连我都不算了解。你有这份心,当初怎么不自己跟她问个清楚?”
卓静言身边的人真是护犊子护得密不透风,于他来说也不知是喜是忧。又安静了片刻,他徐徐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换,我告诉你我和她从过去到现在的所有事情,你再决定你要不要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
薛嫣想了很久,其实这两人在她面前同时出现的时候并不多,每每却都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氛围。也许是她发现了卓静言笔下的“郑修”源自苏佑,即使每次他们中间都隔着许多个别人,她也会觉得有莫名的情愫在两人间暗暗涌动。
她看他,他看她,那样的眼神不会撒谎。
“晚上我还有事,下午一点到公司对门的猫咖啡墙角11号桌见吧。”终于还是妥协了,她又忍不住强调,“我要先听你怎么说,然后才决定我要不要说。”
“好。”他很快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便直接让司机转往华霆的位置去。
阿青零碎听了些片段,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望着他的表情有些担忧。
“没什么,”他又笑笑,目光深邃起来,“放心。”
华霆对门的咖啡店名字起得很直白,因为吧台常年趴着一只玩偶似的懒猫,便大喇喇叫了个“有猫在”。墙角的11号桌据称是老板和部分vip专用,位置本身已足够不起眼,周围还放了一圈绿植,把沙发和矮几遮得严严实实。
所以薛嫣绕过一人高的盆栽,便看到苏佑已经坐在那里。他身上还穿着从医院出来的衣服没换,面上带着淡淡的倦色,但抬头一见是她,那双黑曜石样的瞳仁里又迸发出熠熠的神采。
“坐。”
这人天生带着强大的清冷气场,她怕在他面前输了气势,昂着头挺着腰,以很矜持地姿势坐下来。
“就聊聊,不用摆着谈判脸来,别闪了腰。”他招过服务员给她叫了杯果汁。
她果然有些泄气地塌了腰板,然后鼓眼瞪他:“明明是你要挟我的。”
苏佑居然笑着耸耸肩,承认了:“对。所以从哪里聊起?挑个你感兴趣的点开始吧。”
薛嫣并非完全不好奇,但若不是苏佑主动找她,她还没这样的机会来刨根问底。反正不平等条约已经签订,索性便借着契机问起来:“老实讲,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俩这进度,明明五月底她才回国,怎么你们这么快就打得火热了?”
苏佑对她的用词有些微不满,唇角压了压,耐性道:“我和她的渊源比你所想要深得多……”
于是便将前世今生一般的冗长故事对着薛嫣复述一遍,连伦敦广场、回国航班、西藏羊湖这几次擦肩而过都没忘了添上,一直讲到前些天的音乐会上大江健又提起了《secret》,而从那时起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薛嫣像听说书一样听他说完了所有,震惊得半天没合拢嘴。
“你俩这缘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她淋漓地抒发了一场感慨,又几大口灌下整杯果汁,咂摸着回味了半晌,终于平静了些。
“故事讲完了,”苏佑的目光幽深,“该你了。”
“你想知道什么?”
“先告诉我她人在哪儿……然后,关于言言的一切,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薛嫣一愣,继而又失笑道:“你叫她这名儿多少次了,我还总觉得不适应。小时候总是我们仨在大院儿里疯跑,就听颂妤阿姨一声一声叫她回家,那声音可温柔了……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我真是老了啊。”
“颂妤阿姨?”苏佑一挑眉。
“你不知道她?”薛嫣又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便有些得意,“言言是跟了妈妈姓卓的,她爸爸姓洛。不过阿姨去世早,没多久洛叔叔去了国外,连我对他们的印象都不太深刻了……原本洛家的住处是和唐家相邻的,加上我爷爷,仨老爷子是几十年老战友。听我妈讲,颂妤阿姨是很有名的舞蹈演员,年轻时很有点邪性,离经叛道的,性子好强得不得了,凡事也就服个言言她爸说。只要有洛叔叔在地场合,颂妤阿姨永远温温柔柔的。所谓‘一物降一物‘吧大概就这样。”
“卓颂妤……”苏佑捏着瓷杯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
这名字曾经被太多人提起过,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北舞历届校友中最杰出也最奇特的年轻舞者卓颂妤,十七岁即在国际比赛上初露头角,替学校捧回了睽违多年的奖杯。但光芒大盛之后的三五年里,她又迅速销声匿迹,不再参加任何比赛,也不再出现在媒体报道中。除了几段早年的影像资料仍被作为教学范本使用至今,似乎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从来没有想到,卓静言会是卓颂妤的女儿。然而她们又的确是那么相像——总是毫无征兆地忽然出现或忽然消失,任由其他人疯了一样的四处寻索。
薛嫣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神色,歪着头自顾自想起些什么,抿嘴一笑:“你倒先猜猜,唐尧家和她家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