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又和气的模样。
如今一看,和气得还挺虚伪,或许是大家对各自的身份心知肚明了,所以能看得见眼底流动的东西。
珍珠问他要账本,胡天林端茶抿嘴的动作顿了一下,笑言:“倪老板成日在家,店里的事情又杂又乱,解释起来很有些麻烦,不如等我好好整理一番,再给您送去。”
胡天林心下很不以为然,给上头做情人,那孩子也知道是谁的野种,能坚持到几时呢。
女人是一种很命薄的东西,倪老板的命薄不薄,看她的性格为人就知道。
真正能好好存活混下去的女人,都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兼有背景优势,像她这样儿,刚不刚,柔不柔,两面不讨好,政治觉悟又低且身无长处,那不就是命薄的主要特征嘛。
胡天林笑,倪珍珠也笑,谁也不用看低谁,你以为我没武器,哪里知道就算我现在拥有武器时间不定,时效不显,让你喝一壶还是很够的。
不过她可不是来跟这人打仗的,买人嘛,权钱情,拿出一样就够了。
倪珍珠把这铺子无偿地送给胡天林,就连账上的钱也不去清算,通通给他,只有一个条件,带她去见见郑禹城。
胡天林不是没有私心,相反,在乱世生存,就要私心深重,什么理想、理念、队伍,只是必要的挡箭牌。
他挑眉道:“他?跟死人没区别,何必这么大的功夫,倪老板,我劝劝你...”
珍珠笑颜款款,劝?为谁劝?犯得着说这些废话么,你说的不累,我听着可是很累。
她和气温柔地截断他的话:“其他的您不用操心,我不过是看一眼,也没有你们这些男人的本事,多半也就是跟他说两句话。有影响么?赭英琪就算知道,他顶多生生气,你也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同情我,他难道会怪你?就算他真的生气了,想惩罚处置我,我也不会牵连到您的头上呀。您是好人,我很明白。”
胡天林放眼望了望铺子,思虑半响,同意了。
倪珍珠脚上的软羊皮鞋很干净,颜色很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必定是从百货商场里买来的高级货。
这双秀气美丽的鞋子踏上黑漆漆、满是干草,散发着恶劣气味的牢房地面,显得有些纡尊降贵。
珍珠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尊贵”,脚步不停,移向墙角几乎没有声息的躺尸。
那个是郑禹城吗?
她有些疑惑,快要入冬的天气,这人一身破烂的单衣,破烂的皮肉,躺的姿势也很怪异,头发长而油腻,已经结成了块状。
越走近,那种腐烂的气息越发明显,伴随着还有很重的尿臊味儿。
她蹲在男人的面前,正要伸手去拨他脸颊上的头发,男人的脑袋蓦地动了一下,深凹下去的青眼一秒睁开,那双眼像是恶劣阴森的动物,警惕又带着力度的射过来,等看清眼前之人,狠狠的怔了一下,眼神逐渐转淡,又闭上了。
珍珠被他的眼神刀了一眼,起先惧怕了两秒钟,两秒过后反而心跳如雷,快要跳出胸腔在空气中爆炸出来。
郑禹城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在地上艰难的挪动,转过背,留了个佝偻且皮肉外翻流脓带疮的背影给她。
接着他还刻意制造出呼噜声,仿佛睡地又深又香,让旁观者快快滚蛋。
倪珍珠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的抓心挠肺,她双腿跪地朝前伸展着腰身,拧着脑袋去望打着呼噜的郑禹城:“喂,你怎么还没死?”
单单看这幅躯体,没有药物治疗和款待的生活环境,跟死神只有一步之遥。可是郑禹城眼里射出的光芒,让人误以为,他仍旧相当健康、相当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