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烟掀开床帐,看见了自己一定会看到的梳妆台,但她仍是觉得奇怪,不知多久没梦到过出阁前的情形了。
岫烟内心砰砰跳个不停,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心想只是个梦罢了,继续睡,醒来一切就恢复如初了,便躺回枕头上,闭上眼睛。
可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还是方才一样的情形。
到底怎么回事?
不由起身下床,一步步往梳妆台走去。小心翼翼坐到凳子上,望着镜里容颜,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并非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镜子里那个人的确是自己,但不是那个做了五年妇人的自己,而是仍在闺中的自己。岫烟看惯了自己的妩媚风流,乍一见如今这般稚嫩模样,竟似见了生人一样。
“格格!您起了怎么不叫奴婢来伺候?”疏影听见屋内响起轻软脚步声,一边打起撒花软帘一边说。
清浅也端了水进来,“格格,先梳洗了罢,奴婢再给您端早膳来。”
疏影和清浅是打小伺候自己的两个丫头,她进宫选秀,便把她们许了人,还能见着梳着双丫髻的清浅、疏影,如果这是梦,未也太真实了些。
清浅伺候她更衣梳洗,端了冰糖燕窝粥奉上,岫烟这会满腹疑团,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问清浅:“我如何在屋里用膳,阿玛和额娘可在?”
清浅凝神,支吾道:“格格从江南回来不大喜欢见人,福晋疼惜格格,便让格格在自个屋里用膳。老爷上朝去了,夫人在”
岫烟一懵,提裙往外走。
她莫不是回到了刚从江南回来那段日子,岫烟一路心急如焚,想要早些见到伊尔根觉罗氏。
伊尔根觉罗氏一早送了董鄂齐世上朝,无事可做便在看账本数银子,算着女儿不久要选秀,嫁妆也该准备起来了。
前头大嫂过来透漏,宫里头宜妃要为九阿哥选嫡福晋了,不是伊尔根觉罗氏自夸,满京城的闺秀,哪个比得过她家闺女。
皇家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从前没分家的时候,三福晋这个侄女没少回来哭诉。
按着伊尔根觉罗氏跟董鄂齐世的本意,也不想女儿嫁进皇家,可董鄂家的家世和自家女儿的品貌摆在这里,选秀怎么也不至于刷下来。
想到这里,伊尔根觉罗氏也觉得唏嘘,女儿的婚姻大事他们都做不得主。清世祖时就规定,凡满族八旗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三年一度的备选秀女,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皇帝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做福晋,未经参加选秀女者,不得嫁人。
不在旗的想参加选秀,势比登天;在旗的想逃避选秀,也是自讨苦吃。
岫烟今年正好十五,没有特殊原因必须参加选秀。
况以自家闺女的娇生惯养,伊尔根觉罗氏也舍不得她嫁到寻常人家。
岫烟哪里知道伊尔根觉罗氏的千愁百转,这会正是脚步急急,气息喘喘,不等丫头通报,便自己掀了堂屋门帘往伊尔根觉罗氏屋里钻。
“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一把抱住岫烟,“妳身子没好这还怎么自己过来了,我才说过去看妳。”看她脸颊上满头大汗,用手背碰碰岫烟的额头,“好像有些烫,是不是又发热了,额娘唤人去请大夫!”
这是她的额娘,年轻了不少的额娘,岫烟忍住异样情绪,轻声道:“额娘别担心,我只是梦魇了,又好久没给额娘请安,想您了!着急来找额娘跑得发了热,歇一会就好了。”
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放了心,怜爱地打量着岫烟,看她素白白身姿单薄:“又瘦了!”
这是伊尔根觉罗氏总挂在嘴边的话,总觉得岫烟丰腴些好。岫烟依在伊尔根觉罗氏怀里总算有种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