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海蓝,大海的那个海,蓝天的那个蓝?”当阿南笑着道出这与案件毫无关联的一句话的时候,所有听审的人都是一头雾水,然而一直淡定的陈欧却整个人崩溃的瘫在了座椅上,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阿南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而是当庭讲了一个与案子毫无关联,却足矣将所有人为捞他做的准备付之一炬的故事,那是一段交织着青春的悸动与无尽悔恨的过往?分割线?那年,他16岁,以第一的成绩考进了市重点高中,开学第一天的学校大会上,他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台下为他鼓掌的同学老师很多,他却只看见了那个角落里一脸不耐烦,拿着指甲戳磨着指甲的女孩儿。
她叫海蓝,老师叫身为学习委员的他统计名册,轮到她时,他问她是哪两个字,她扬起比同龄少女都要明艳的脸,嗤笑了一声,“不是天才么,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都不会写,大海的那个海,蓝天的那个蓝。”
他没有说话,低头匆匆写了两个字后,安静离开。
他自小与书本为伍,不善与人交流,而他却有一个习惯,如果每晚不写日记,他都睡不着觉,可那天晚上,他写了日记,却失眠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懂,日记上为什么会只写着两个字——海蓝。
班级里的座位,虽然明着说是按身高排的,可其实老师心里的那杆秤的秤砣永远都是成绩,所以只到他肩膀的海蓝,坐在他那一组的最后一排,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们原本没有交集,可作为全校男生私下里的话题中心,他无法避会听到她的消息。
“听说了没有,这回体检,咱班海蓝那三围,83,58,87,我去,绝对女神!”
“别扯了,岂止是女神,简直是女优么!”
男生们肆无忌惮的笑着,吵的在做物理题的他心烦意乱,那天晚上,他在百度百科搜索栏上,打了‘女优’两个字。
第二天,当他看见那个穿着改的比别人短的校服裙子的明艳女生,从一众男生的肆无忌惮的注视下,摇摇摆摆的走进教室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折断了手中的笔。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未着寸缕的对他微笑,美好的少女身躯泛着水一般的光泽,他像是在沙漠里饥丨渴了数日的旅人,如饥似渴的朝她扑过去,醒来的时候,他的四角裤湿了。
隔天期中考,成绩出来后,他跌破了所有老师的眼镜,拿了班级第18名,拿了成绩单的时候,他手抖了,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打击,而是因为家里一定有个拿着藤条等着他的爸爸。
他有个极为强势的父亲,尤其在13岁那年他妈去世后,他爸更是对他奉行‘不打不成材’的极端教育方式,都说打的多了也就皮了,可他却是被打怕了。
晚上,当他又被一顿暴揍之后,罚跪在书房的时候,他暗暗在心里拿把刀,一点点划去那个女孩儿的影子。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鼎着有着他爸的手印的脸,低头走进校门口时,却看见了那条过短的校服裙子下白丨皙的双丨腿。
“我们天才,挨揍了?”她的口气是那样的散漫,就好像他跟她是以揭彼此短为乐的极为要好的朋友。
他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那晚出现在他梦里的女孩一脸笑意的打趣着他,突然间觉得一阵莫名的恼怒,竟脱口而出,“都怪你。”
说完这话,反应过来的他白丨皙的脸上潮丨红一片,甚至都没敢再看她一眼,就落荒而逃。
那天以后,他又变回了那个学习机器,甚至连学习委员的职务都辞掉了,只是专心的埋在书堆里钻攻,接连的两年大大小小的考试里,他始终稳坐他第一的宝座。
而她则是从老师嘴里的‘不丨良少女’一路晋升到全校同学口中的‘公共汽车’,她的名声很大,甚至连任职校家长会主席的他爸都略有耳闻,一次家长会就早恋问题开会探讨之后,他爸还问他,“听说你们班有个叫海蓝的女生,你觉得她怎么样?”他猜出他爸试探的意味,平静的说道,“我不喜欢,她太野了。”
见他如此回答,他爸才一口气舒缓下来道,“这就好,爸不排斥你早恋,可人一定要选对,家世模样都不重要,人品才是第一。”
那天晚上他爸难得露出慈父的一面,跟他聊了很久,可当他躺在g上的时候,他突然重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他瞧不起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的自己。
高三的上学期,因为时下流行成人礼,他们学校也在礼堂里举办了化妆舞会。临近高考,大战前夕,平日里压力过大的同学们都像疯了似的打扮的风格各异,在音乐和灯光下群魔乱舞。
这种活动他从来没有兴趣,只是在会场里待了一会儿,就出来到操场透透气,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操场上没有什么人,他双手插袋,漫无目的的走着。
“hi,天才!这边~”陌生又熟悉的女声唤他过去,走到树林的角落的长椅上,他没想到会看到如此画面。
那个本该在舞会里炙手可热的女生,此时却光着脚丫儿在这儿喝着啤酒。
“来,陪我喝点儿。”她笑着看他,月光下那明艳的脸已是泛着红晕,她似是已经醉了,可她那双黑眸却是映着异样的冷清,比这夜还要让他寒凉。
他知道他不应该跟这不丨良少女混在一起,可下意识终究是快了一步,等他想要自制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长椅的另一边,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他不是第一次喝酒,他爸的酒柜里有很多种酒,也会经常带他品一品,他的酒量遗传他爸,还算不错,可只是这么一口酒,他却觉得自己醉了,头也飘飘然的。
垂手的当下,当他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冰凉滑丨腻的脚丫的时候,他像是触电般的挪开了手,惹的她咯咯轻笑,“你这人哪儿都不错,可惜胆子太小。”
他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说我胆小?”
“你不胆小为什么喜欢我却不敢承认呢?”海蓝喝了一口酒,月光的映衬下,她的脸上有着充满魅惑的光泽。
他很想矢口否认,她却用另一句更大胆的话,瞬间封禁了他全身所有穴道,“我玩累了,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就是那样的一个夜晚,一句随随便便的话,却改变了两人的关系,如她所愿,他做了他的男朋友,他们就像是数学中的莫比乌斯环一样,明明属于两个完全相悖的空间,却诡异的交集在了一起。
有了她的存在,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标本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会因为上课的时候回头看她一眼而错过一道习题的解,也会因为睡前电话里她一个轻声晚安而甩掉从小伴他的日记本,甚至有一次他爸带他去看摄影展,只是站在一副海的照片前,他都会低头窃笑。
他好像只身一人漂浮在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上,那陌生的浮力托着他,不知道要将他带去何方。
可海,却是深不见底的。
他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甚至连她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都没有勇气问,她在人前几乎从不跟他说话,只有发微信的时候态度亲昵,偶尔私下约出去的时候也会牵牵手,为此他有些不快,可她却总是笑笑说,‘我无所谓,反正我名声都烂的一塌糊涂了,可是你敢么?’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问,她没有说错,他不敢,他想,再大一些就好了,再大一些他就不会再怕他爸的那根藤条了。
他知道只要他爸在一天,他跟海蓝的前路太远了,可他也固执的做了他们也会有将来的美梦,为此他也努力过,而这么多年,他唯一懂得的讨好爸爸的努力方式,就是学习,只有在征服一道道难解的题的过程中,他才能找到自信,找到勇气。
最后,不负众望,他在次年的高考中,以全市理科最高分的成绩报考了x华大学,那段时间,逢人见他便是一顿夸赞,他从小到大的优秀成绩成了下届老师教育学生的说辞,他爸的嘴更是没有合拢过,那条多年使用频繁的藤条甚至蒙上了一层灰。
那个夏天,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最轻松的假期。
海蓝没有参加高考,他是最晚知道的一个,高考前,她说要回到自己户口所在地的南方某市去考试,他还准备了好多简单易速懂的习题集给她,跟她约定一起考到北京,当时她还笑着说她尽量,可他却从同学那听说,她跟本就没参加考试。
海蓝再回来时,他去车站接了她,他第一次跟她生气,赌气不跟她说话,她却仍是笑笑,一脸的散漫,“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天才呐,模拟我连一次300都没打过,哪家大学能给我开门呐,我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他虽然生气,却也知道她说的有理,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那你有什么打算?”
她拉着他的手,笑道,“这么多年的一代女优也不能被白叫,你看我去演戏怎么样?没准儿来个一脱成名什么的,名气大过女神呢?”
她笑的轻松,可他却笑不出来。
他对她的家庭知之甚少,可因为一张偶然看见的旧照片,他才知道,那个时下如日中天的国民女神海洋,居然是她的亲姐姐,他曾兴奋的拿着照片问过她,她却只是轻笑一声,把照片撕的稀巴烂,他永远忘不了她当时的眼神,那里面满满是自嘲与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