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唐突了。啼莺本不是江湖人,我在此自废武功,下山后退去令符,如此也不是江湖人了。神医若出手救治也不算是坏了规矩,还望神医考虑一二。”
说罢,龙亦昊便盘腿运功,准备自废武功。此时药庐中一屋的门突然大开,一人冷着脸从屋内走出,看着他奇怪道:“左家公子也是江湖中人,你可能替他决定废除武功?”
“这……”龙亦昊脑子转得极慢,下意识地答道,“我的确不能,但性命总比武功和地位重要,若他要怪罪我便怪罪吧。”
“好,我接受你的条件。”
请动了神医,龙亦昊也顾不上自己三天未眠,抓紧时间与冷予瑾下了山,直到上了马车才昏睡了一天一夜。等他再次醒来,便看见冷予瑾坐在车厢前端,一时间心里滋味陈杂。这世上只有冷予瑾能救啼莺,他必须请人去救,可想到要让这人与啼莺相见,他心里总是不安。即使这一次重来后他并未犯下不可饶恕之错,即使他已经决定愿以一切换啼莺安好,哪怕是让他忍痛放手。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确是多想了。冷予瑾随他去了逸龙山庄,每日除了按时为两位病人诊治,与啼莺并未有过多接触,反而被扶伤缠得烦了后闭门不出,无事时甚至见不着他人。龙亦昊除了必须处理的公务,其余时候都与啼莺在一处,见他待自己如常,也并未表示出对冷予瑾有什么关注,这才慢慢化去了心中的不安。
医治啼莺和左慕白的密毒着实不简单。冷予瑾采取了试毒的办法,一点点推测出密□□,然后才能配出应对的解毒之方。只是这试毒的过程实在痛苦,连昏迷的左慕白都会因为试毒而痛得短暂清醒过来,更别说没有武功的啼莺了,即使有龙亦昊为他运功护体,也受了不少折磨。
因为身体损耗过多,啼莺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龙亦昊有时候看着他的睡颜,这副消瘦的模样,总让他想起以前啼莺过毒之后的情状。实在是太像了,让他偶尔分不清此时彼时,无端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只有当啼莺转醒之时,那眼神中不变的温柔情意,才让他记起如今已是从头来过。
这一日,龙亦昊夜半惊醒,那个折磨了他后半生的噩梦还未从脑中散去,入眼便是啼莺憔悴的侧脸。他一时怔愣,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啼莺吐血后昏死了过去,庄上的大夫告诉他,啼莺已然时日不多,恐怕只能再撑半个月了。
他心中没由来涌出一阵惶恐,抬手想摸一摸啼莺的脸,却又不敢触碰。一声哽咽从喉头冒出,他怕吵着了啼莺,连忙抬手握拳用牙咬住,可却止不住眼中的泪水。他哭得压抑,还是惊醒了睡着的人。
“亦昊……你怎么了?”
他听见啼莺的声音,气息很是虚弱。连忙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他转眼去看,正看见啼莺勉强伸手过来,于是赶紧伸手握住。他怕啼莺担心,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答道:“没事。我吵到你了?”
这情景和对话似乎过去也发生过。他有些恍惚,痴痴地唤了声:“啼莺?”
“嗯?”
“我爱你。”
他说完又是一愣,连忙去看啼莺,唯恐对方张口说出那一句话谢谢,我很高兴。
只见啼莺微微勾了勾嘴角,回道:“我亦是。”
此刻,黑暗中仿佛生出了光,映得啼莺的眼那么亮,龙亦昊似乎能从中看见自己的模样。
他的眼中又湿润了,待他闭上眼挤掉眼泪,再睁开,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面前的一抹幽光。他的手向前伸着,仍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可手心中却是空空如也。
“龙亦昊,黄泉一梦,是否能解你的心结?”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龙亦昊回头一看,站在自己背后的“人”身穿白衣、头戴白帽、手持一只白幡,便是这轮回路上引路的鬼官了。
他惨然一笑,答道:“梦中再是如何圆满,醒来也只余空虚,是我不该执着。”
“如此,那便随我去入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