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扶着,伸手按向图柏的颈动脉,“没事,别咋呼,估计犯病了,回去再说。”
把又湿又潮的被子扔出车外,用从衙门带的被子裹住图柏,令车夫趁天还早,加快速度入城。
他们走了两月有余,再一回来,新衙门已经亭亭玉立,大姑娘似的跟他俩见了面。
门口换了两座气势汹汹的石狮子,红漆金字的匾额气派的挂在大门上,衙门大堂的房梁上绘着花鸟绘,漆红的六根梁柱威武立在宽敞的大堂里,一改过去穷酸模样,扬眉吐气,很是有钱。
堂后院两侧有配房,前檐后檐下皆有回廊,一路通向曲径深幽的竹林,竹林对面筑了月牙似的水潭,潭后立一面假山,山面嶙峋还有细小的水流状似瀑布一泻而下,落进水潭。潭子里被孙晓种了一池的碗莲,现在天气寒冷,只冒出了尖尖的小芽。
但归程的人要么风尘仆仆,要么昏迷不醒,都没来得及欣赏一番就被送进了卧房里。
卧房里也是新的桌椅和睡床,关起门,退下其他的外人,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好说话的四个人。
师爷坐在床边用勺子试图给图柏灌了一点姜汤,看见他衣襟前凝固的血渍,目光微沉,扫着桌边闷头喝汤的杜云,“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在帝都遇见什么了?”
孙晓心疼的看着床上的图哥,端着好吃好喝的只能投喂了看起来虚弱实际上还胖了一点的杜大人。
杜云吃饱了,趴在桌上自顾自醒神了片刻,才虚虚弱弱将高宸枫一案牵扯出来的朝廷腌事简明扼要讲了,说及这段时日两进两出皇城天牢,三番五次化险为夷,他这才后知后觉,后脊梁爬了一层的冷汗。
“差点,本大人就回不来了。”
孙晓听的心惊胆颤,被他吓住了,往他嘴里喂了两片酱香牛肉干。
师爷的表情向来稀疏,却极为敏锐,将他的言辞串了一遍,确保整个案子确实没有被遗漏的地方,这才在心里暗暗放了心,沉默了会儿,问,“图柏为何会突然发病,还有,山月禅师没和你们回来?”
一听这个名字,杜云的腮帮子就不嚼了,默默咽下牛肉干,敛起哀怨的神情,正色起来,甚至还有些肃穆,脊背挺得笔直,目光穿过桌椅落在床上安静昏睡的青年身上。
“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但山月禅师可能不会回来了,以后别提这个人了。”杜云垂眼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思忖什么事,半晌,他抬起眼皮,“有件事不知道对还是错,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师爷看了他片刻,点点头,“你说。”
洛安城的冬日比帝都好的太多,即便到了夜里,风也是柔和的,没帝都那股要冻透人心的寒凛,也兴许这里是家,家总是温暖如初。
图柏的头疼病无药可医,只能这么昏睡着,等疼痛过去自己醒来,要说是很惨了。
眼见自己帮不上忙,杜云在路上想了很多,有时候想想自己还年少时意气风发,风光满朝文武的光景,有时想窝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里,守着一方山水一土人情,不咸不淡到岁月苍老。
人的一生短暂,知己和情爱都得之不易,他默默凝视着昏睡的青年,想来妖生亦是,如话本里惊鸿传奇的妖少,虚度时光庸碌渺小的妖多。
想到这里,杜云站起身,从怀里摸出图柏掉落在马车里、常年带在身上的那本‘莫忘书’,低声说,“既然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我想私自做个决定,将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在老图的记忆里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