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郡主因静漪的存在怒而拒婚”的传闻,不过是秋嬛编造的谎言,其目的便是让静漪不再活着碍眼,方便秋嬛成为清远伯府的女主人。
而丰亭郡主最终也没能嫁给心上人。直至静漪重生之前,时年三十四岁的段准仍旧没有娶妻。他四处征战,几乎不在京中。丰亭郡主苦等无讯,女儿家的年纪又经不起折腾,她只好含泪另嫁他人。
思及往事,静漪难免有些恍惚。好一阵子,她才迫着自己回转神思,对段准道:“丰亭郡主身份贵重,又美名冠京。小侯爷娶了她,也算是合宜。”
段准的面色微微暗了些,像是蒙了一层云翳。
“我若娶郡主,无异于与其父景王结盟。如此一来,你要圣上如何看我?”
一句话,就将静漪镇住了。她原本只想着郡主美貌高贵,又一心恋慕段准,娶做老婆也没什么不好;听段准这么一说,才知悉背后还有这许许多多的朝堂暗流。
“这么一说,小侯爷倒确实是不该娶那位郡主……是静漪言辞疏忽了。”她及时地低了头。
“这便是问题所在。”段准身子微倾,凑近了她,“我不愿娶郡主,但其父景王可不这么想。他四处找人放话,说我段准之所以至今不娶,不过是等着建功立业后再去景王府上堂堂正正地提亲。”
“啊?”静漪微惊,“倒也可以理解……”
说罢了,等她再看向段准时,忽觉得眼前人的威严气势都褪去了,就像是从九阕边沿走了下来,变得触手可及了——只在丹陵传闻中才能听见的小侯爷段准,竟也有这样凡夫俗子的市井烦恼,实在是……意想不到。
那头的段准人歪斜地靠下去,手指轻慢敲着石桌:“我想好了,我找个京城之外的生面孔来,充作我心仪的未婚妻。景王脸再厚,也不好四处放谣,说我非他女儿不娶了吧?”
静漪默然。
虽然脸色平静,但她已经在心底嘀咕上了:这算什么事儿?
片刻后,她重理旗鼓,端正起面色来,对段准道:“小侯爷所欲之事,静漪已明白得差不多了。事关宜阳侯段氏一族,确实极为重大。”
段准的眼底流露出了些微的满意之色。
“但是……”静漪目光一转,认真地说,“此事太过重大,静漪力微,人又蠢笨,还请小侯爷另寻他贤。”
这一句话抛得又突然、又利索,让段准立时便僵住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眉宇间有了一丝阴沉的意味:“你不肯应?”
他权势在手,一定甚少听到“不”字。而今,这个不字,却是从无权无势的阮静漪口中说出来的,势必愈发让他不快了。
静漪目光轻转,语气淡淡地说:“这事儿听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麻烦重重。我若陪伴于小侯爷身侧,虽荣华富贵不缺了,但也沦为了丰亭郡主的眼中钉。日后小侯爷达到了目的,驱我回丹陵来。我无依无凭,如何应对丰亭郡主的怒意?”
傻子才会去假扮段准的未婚妻呢!
宜阳侯段家是什么样的鬼地方?她进去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更何况,这天下女人这么多,段准放着别人不找,却来找她;这阴谋的味道,都快从南街蔓延到北市了!没鼻子的人,都嗅得出陷阱的气息。
这样想着,静漪从袖中取出了那盛装着明珠的匣子,推了过去:“还有这双明珠,也请小侯爷收回去。此物贵重,我不能收。”
段准愣了许久,没有说话。他那张俊气的脸,落了辛夷花的影子,显得很是曈朦莫测。
半晌后,段准才道:“你听我说。若是你答应帮我,那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京城里,住着豪宅,用着首饰丝缎,闲时赏花饮酒,那便够了。其余的事,我全都能拦。事成之后,我不仅会完璧归赵,让你全身而退,还能酬你珠宝金银,令你一生不愁……”
话还没落,静漪就摇了摇头。
“小侯爷,我志不在此。”她淡淡地说,“金银珠宝,钱财首饰,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有,则好。没有,也未必强求。既如此,我自然不愿为了一点钱财虚名而去蹚这趟浑水。”
“……”段准似乎无话可说了,只是面上云翳更厚。他的眉深深皱起,像是威胁似地,问,“你当真不愿?”
“不愿。”静漪答得肯定。
段准没法子了,表情不快地往后一仰,说:“那成吧。既然你不愿,我也没有强迫的道理。等我验过这明珠,我就送你回阮家去。”
见段准松口,阮静漪应声说好。
段准说话算话,没有再和她多说,而是伸手打开了匣子。红绒布里,两颗举世无双的明珠流着晶莹剔透的光,如绽霞彩。
他将明珠放在掌心,散漫地打量。没几眼,便喃喃道:“这颗明珠,怎么有伤?”
静漪愣了下:“有伤?”
“你瞧,这明珠里头有了碎痕。”段准半眯起眼,将明珠送到她眼前,“阮大小姐,你知道这明珠,值多少钱吗?”
静漪的目光往下一落,望向了那明珠。在瞧见那明珠里毫不显眼的碎痕后,她的心微微一凉。旋即,她忍不住在心底骂起人来——
段准这小兔崽子,竟故意设计诓她!
第14章 . 答应你不是说,你不敢再砸我第二回了……
段准竟敢设计诓自己!
瞬时间,阮静漪便涌起一股磨牙咬人的冲动来。
这两颗明珠是段准硬生生塞到她手上来的,此前,她根本不知明珠是否有瑕。如今,这明珠回到了段准手上,他竟说这明珠有裂痕?!
怎么,难道他的意思是,是她不小心将明珠磕坏了吗?这可真是荒谬。谁知道在锦瑞阁外时,这明珠是怎么一副状况?还不是段准说无瑕,那便是无瑕;段准说有伤,那便是有伤!
静漪皱眉,为自己辩解道:“小侯爷,这明珠到我手上后,我慎重收纳,小心翼翼,绝无薄待,更何况是磕出裂痕来。是否您看错了?又或者它原本就有伤痕?”
段准用手慢慢转着那两颗明珠,目光意味深长地瞥向她:“这…我可不知道。”
“小侯爷不知道?”静漪疑惑。
“这点小玩意,又不是什么稀世罕见的宝贝,我哪会天天盯着?”段准散漫地说,“有没有伤痕,我也记不清。”
闻言,静漪气得噎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