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老师手指白色幕布，嘴里讲着构图，藏在黑暗中的两只手叠在一起，手掌贴手背。

糖糖把三根手指插入俞陵的指缝中，扣住他的手，俞陵除了刚刚那一跳，并没有挣扎。

这里是教室，有几十双眼睛，一旦他们动静过大，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俞陵好不容易熬过了流言，断然不能让自己再次陷入那种境地，所以他不说话，不使劲，忍。

糖糖就没干过粗活，她的手软软的，如果不是俞陵心理排斥，这种手与手相贴的感觉并不差。

他没有听讲，眼睛盯着幕布右下角的时间，在心里计数。等数字变成45，下课铃声响起，他第一个站起来，顺利从棠宁手下抽出自己的，走出教室。

糖糖也站了起来，不过她走向的是讲台。

老师关掉投影仪，要把本子还给俞陵，抬头不见他人，倒是棠宁站在面前。

“老师，给我吧。”糖糖拿过俞陵的美术本，回到座位慢慢欣赏，顺便拍了一张发给妈妈。

俞陵是单纯画花，画得比她家里挂的那幅背影细致，她妈说好看，问她谁画的，她回了一只鱼的表情给妈妈，写道：我觉得我离成功很近了。

她已经打入了俞陵内心，这点她可以确定，虽然分量还不重。

她忍不住和妈妈分享喜悦，可是这句话发出去没多久，她就跟俞陵坐在了图书馆里，旁边还有一个曲莉珈。

正是晚饭时间，图书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仨，围坐在圆桌旁。

曲莉珈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跟着俞陵来，表情有些怯怯，糖糖和气地对她说：“补一个也是补，不介意俞陵多赚一份钱吧？”

现在不是气俞陵没有拒绝帮曲莉珈补习的时候，糖糖心里明白得很，要生气，要闹脾气，她私下和俞陵闹就算了，绝对不可以在曲莉珈面前，那样等于是衬托了曲莉珈。

奇怪的是，俞陵对她的私自决定没有任何异议，他正在看曲莉珈给他的题本，对其他事漠不关心。

糖糖觉得不应该，俞陵不可能贪她那一份钱，他下午明明还在生她的气，这会儿怎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她的介入？

这点她想不通，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赚钱的是俞陵，他不说话，曲莉珈自然不敢说什么，她朝糖糖点点头后又看向俞陵。

圆桌使三人呈三角状，糖糖可以同时打量俞陵和曲莉珈。曲莉珈对俞陵的感情毫不掩饰，全挂在脸上，这意味着，她没被上一次见面时她做出的亲密假相与暧昧话语骗过去，她知道她不是俞陵的女朋友。

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她刚进来的时候曲莉珈的表情是胆怯的，这样不就前后矛盾了？

这个问题十分有趣，糖糖玩味地想，曲莉珈的胆怯有可能是怕她给她父亲打电话告状，也有可能是做给俞陵看的，等俞陵认真看题本了，她就用爱慕的表情挑衅她。

可惜她并没有被挑衅到，因为她想得很清楚，如果俞陵不喜欢她，问题一定出在她和他身上，和第三人没关系，这也是她一直不去找曲莉珈单独谈话的原因。她手上有一堆方法可以威胁曲莉珈，但她不想用。

就当做她太过自信吧。

几分钟后，俞陵把题本摆在中间，开始讲题。糖糖事先没有看过题目，临时跟上很吃力，尤其在她面前的还是两个脑子转得飞快的人，有时候俞陵说一句，曲莉珈就说她明白了，糖糖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这都是些什么题目？

而且俞陵根本没有在意她跟没跟上，他只问曲莉珈，按着曲莉珈理解的进度来讲课，因此三题以后，糖糖决定她不要认真听了，反正她本来就不是来听课的。

她看着热烈讨论的人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存在感，但她不想说自己听不懂，那样显得她脑子不好使；她也不想搞破坏，俞陵正在认真讲解，曲莉珈也没有过分的举动，一旦她破坏了平衡，那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

她不想自己变成那样，小肚鸡肠的，俞陵需要有和异性正常交往的空间，就像她在公司，也经常和男同事讨论。

糖糖对俞陵有占有欲，但还不到变态的程度，因此她决定转移注意力，把视线从学霸的世界里移开。

她拿出手机修改商业计划书，边改边安慰自己，术业有专攻，她不擅长学习，可她有别的优势。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法集中力，明白和做到是两回事，她的眼睛总是会飘到俞陵或是曲莉珈身上，看他们的表情。

俞陵是神采飞扬的，也许是棋逢对手，也许是遇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他的表情比面对她时生动。

她心里突然有点慌，曲莉珈怎样她不管，关键是俞陵，他的反应直接影响她的信心。

糖糖没发现自己此时的表情和小时候很像，那时俞陵生气了，不和她玩，她就咬着尾巴蹲在玩具后面看着他，他一个人，她也一个人，可现在，他和别人……

她垂下眼帘，没注意到俞陵又看了她一眼，其实俞陵一直都在关注她的反应，她发呆他知道，玩手机他也知道。曲莉珈的题本里不是一般考试的题目，她就算认真多半也听不懂。

这就是俞陵想要的效果，他不想和曲莉珈发展什么，只是借她让棠宁慢慢意识到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知难而退。

这和小时候不一样，小时候他生气了，不想理她，她缠几次，他没给反应，她就蹲旁边去了，而现在，他冷漠她就强硬，说也说不通，他是实在没办法才扯上别人。

煎熬的半个小时过去，糖糖空着肚子没感觉到饿，但她的自信掉了20%。

她第一次知道了学者与学者搭配的好处，他们相处时不仅不沉闷，别人还进不到他们的世界。并且她不得不承认曲莉珈有比自己强的地方，她更聪明，而俞陵无疑是喜欢这种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