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終結應許(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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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首先映入林雪羚眼簾的,是母親憂心忡忡的臉龐。
母親臉上的表情馬上由悲轉喜,捉住女兒的手掌,一疊連聲的問著:「女兒,妳終於醒來了!擔心死我了。妳沒事了嗎?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我沒事,媽媽。」雖然感覺疲累,林雪羚連忙抖擻起神,朝母親淺笑。「身體也很好哦。」
四周是雪白的牆壁,瀰漫消毒藥水的氣味。
好討厭的氣味。
好冰冷的空氣。
但是,心頭好溫暖。
「沒事就好。」母親幾乎快樂得要流出淚水來。「我馬上叫醫生來看看妳,媽媽想雪羚好快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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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胃痛了。」林雪羚一邊揉著小腹紓緩痛楚,另一手忙著抄寫筆記。
出院後,林雪羚像平常般過日子,林雪羚感腹部經常莫名劇痛,這個情況維持了約兩個星期,她認為是由於受到的壓力過大,所以胃痛,而且課業忙碌,所以沒多加理會,頂多是太痛、痛得難以忍受的時候,就嗑顆胃藥。
可是這天分外感到痛楚,她再多抄寫兩行字,幾乎整個人趴在桌面處,難受地磨蹭,那種痛痛得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老師走去察看她的情況:「同學,妳怎樣了?」
「老師,我沒事啊。」她蹙額道,強忍痛楚,小手抹走額上流滿的冷汗。
老師見她臉色蒼白如紙,嘴唇都發紫了,皺眉蹙額,狀甚痛苦。「同學,不舒服便不要勉強上課,現在立即送妳到醫院急症室。待會我致電通知妳家長。」
於是她半天的課都上不了,餘下的時間留在病房度過。
林雪羚進行了全身檢查,經過休息,身體逐漸恢復健康,一個醫生走到她的病床前。「妳好,我是妳的主診醫生。診斷報告結果指出,妳會腹痛是因為妳體內左邊的腎被切掉了,傷口處理得不好,所以發炎了。」
她從來不知道,她曾經被割去半個腎。
她眨著睜圓杏眼,訝異的問道:「醫生,為甚麼我的腎會切掉呢?是不是我曾經昏倒過,是和腎的問題有關呢?」
醫生續翻閱了數頁報告續道:「根據過往的檢查報告顯示,妳的健康狀況良好,沒錯妳的體質比較虛弱,昏倒大概是女生容易貧血吧。而且妳擁有健康良好的腎臟,既不是捐腎者,無特別事故是不須切除的。」
一陣不安的預兆闖入林雪羚的腦海,令她恐懼不已﹕「那我的腎到了哪裡?怎麼我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看見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醫生也為她擔憂起來,他只好道:「目前我找不到原因,建議妳詢問一下妳認識的人,或是回想一下妳到過甚麼地方。妳每隔兩個星期回來醫院覆診一次做定期檢查,記住注意飲食,不要胡亂吃藥。妳再休息一會兒便可以離開了。」
林雪羚平定下來道:「好的。」
好端端的生活著,突然知道自己身體內的器官倏忽不見了,她好怕好怕,不知道何時會不見的,又不知道緣故,她感覺彷似由高處遽然跌進萬丈深淵,就是像忽地發現自己染上絕症一樣的驚嚇以及打擊,到底發生甚麼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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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院後回到家,外頭的天色滿佈暗紫色的雲絮,那陰沉的顏色無邊無際的向整片天空伸延。
她放好書包,打算更換一套便服。
「媽媽,今天我不舒服被送進醫院,妳不到老師打來的電話?為何沒有來醫院呢?」林雪羚換好衣服,心想母親應在廚房,所以她一邊走過去廚房,想到母親身旁,一邊詢問她母親:「還有喔媽媽,醫生說,我沒了半個腎。為甚麼無緣無故會這樣?妳知道原因嗎?」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當她走到廚房時發現那兒空無一人,祗見主人房房門關閉著,她知道母親習慣,外出時而且家中沒有其他人時,把房門關上,於是她走到主人房前,伸手想打開門。
「其實這樣做真的好嗎?她的腎……」母親似是在和誰人談電話,似乎察覺到門外有人,立即停止對話。
「我的腎去了哪裡?」林雪羚打開了房門,逐步逐步移到她母親面前。
母親慢條斯理的想把電話筒放回電話機處,滿臉微笑。「雪羚妳回來了?」
「我問,我的腎去了哪裡?」林雪羚臉上濛上一層可怖而憂鬱的陰霾。
一瞬間,母親柔和的眼神竟然閃過心虛的眸光:「這個……我怎麼知道。」不自覺連放電話筒的動作都僵住了數秒,然後又竭力保持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把電話筒擺放好。
林雪羚忍無可忍,恐懼讓她身上每一根神經蹦緊得像即將要折斷一般,她不禁吼道:「媽,不要再強裝無事發生了!妳知道甚麼的話,告訴我吧,說啊!」
母親被女兒少見的怒火懾住了,然後她嘆息了一聲,那聲嘆息好輕好輕、如同虛無的空氣般,未幾她就述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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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父親手拿女兒的成績表,逐張逐張翻看,對母親道:「其實我們的女兒既乖巧又用功,為甚麼我們會這樣子待她呢?她根本沒有做錯事,假如到了家長日那天,她派發成績表時,我們跟她表明會待她好點吧,例如獎勵她甚麼的。」
母親心想丈夫改變了,他總算良心發現,他這番說話提醒她都是時候要轉變,從前對待女兒的惡劣態度,所以她非常認同他的話,道:「你的話也有道理,這女兒一直渴望我們的愛和關懷,我們應該對她好點才是。」
家長日過後數天。
早上,父親拿出一包牛排跟正在洗衣服的母親說:「這是今晚的晚餐,妳煎給女兒吃,不過我們記得不要吃。」
母親好奇的問:「為甚麼我們不可以吃?」
父親冷漠道:「總之妳不要吃,這是我給她的獎勵,妳只須煮好給她吃就可。別理會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