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雪茶。」他拍拍她的肩头,温柔的喊她。
潘雪茶只当他是嗡嗡苍蝇,小手挥了挥,翻个身继续睡。
宋怀夕无奈摇首,只得起身差小双去端来热水,唤小雁为他更衣,待打理好一切,他便谴退了二人。
「你们下去吧,不必在外守夜,明日卯后再来伺候。」
婢女们心知二少爷是不喜让人听屋内的动静,恭敬地福身退了出去,紧紧闔上房门。
宋怀夕绕过屏风又走回了床边,以为会见着一个仍在憨睡的小女人,没想到潘雪茶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醒啦?」他温柔的笑着挨她坐下,凝视那粉面芙蓉颊,续道:「今日礼程繁琐,确实累着你了,瞧你睡下连鞋袜也没脱,可别着凉才好。」说着就要弯腰为她脱绣鞋。
潘雪茶大大的眼瞅着他俊朗的面庞,没了稍早的娇羞,突然像换个人似的扑抱住他,嘻嘻笑道:「怀夕怀夕!我们真的拜堂成亲做夫妻了,我好开心喔!」
宋怀夕拥着她香甜娇软的身子,也是难掩欢欣,对她前后不一的举止竟毫不意外。
歷来多少夫妻婚前从未见过,只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大婚那日才有机会一睹真容,而他与潘雪茶有幸,早在婚前近一年便因意外而有所交集。
相识那会儿,他便知她不是传统的闺阁千金。潘父曾是武林豪杰,拥有一身好功夫,故此潘雪茶耳濡目染,养成了父亲那般豪迈不拘小节、爽朗大方、爱打抱不平的侠女个性,总爱偷溜到外头贪玩。反倒是她嫡母所出的妹妹,与嫡母一样知书达礼、闺阁风范,对她野丫头的行径十分不顺眼。
有段时间,她老爱上城西的「集风客栈」听人说书,叁日必来一回,那时他亦常在「集风客栈」与人谈事,便注意起极受人瞩目的她,心中颇纳闷,谁家及笄的姑娘敢独身在外,混杂于龙蛇之中,都不怕被坏人欺负了去。
万万想不到,她没教坏人欺了,是他被人抢劫了。
那日,他代父亲去催缴货款,谁料从货款到手开始便被盯上了,身上那面额五十两的银票足足有二十来张,可是一笔对普通人家来说能吃穿不愁十年的鉅款,对乞丐来说更是不得了。
才刚走到巷弄泰半,眼见自家马车就在路口候着了,他却遭人逮住,叁五人迎头打来,劫走他所有银票。就在那时,颯爽的绿色身影从天而降,揍得那群乞丐满地找牙,扔了银票仓皇而逃。
他始终记得,她将银票捡起,转身来交给跌在地上的他,灿烂的暖阳照射在她娇俏秀緻的脸上,简直跟天女下凡一样让人着迷。
「喏,你的银票,记得收好哦,可别再让人瞧见了。」她俏声对他道,音如黄鶯出谷。
那一刻,他竟红了脸,一为羞,自小家里就有武师教授他与大哥功夫,可他学艺不精,总是耍得七零八落,后来便没学了,导致现在竟要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女儿家救他,十足丢脸。
二也为羞,他发现就在她笑起来的那一刻,自己未曾怦然过的心竟如小鹿乱撞,急促到以为会从嘴里蹦出来。
他接过银票站起身,结结巴巴的拱手道:「多谢姑娘搭救,宋某感激不尽。」
「不客气。」她挥挥手,衣袂飘飘而去。
那日后,她一如既往叁日一回到「集风客栈」听说书,他便也叁日一回跟着去,只为多看她两眼,没想到此事被大哥察觉,不动声色的为他打听她是谁家闺女,最后还为他定了亲——当然是以大哥的名义定的,那是为了让「妹妹」吃醋的小心机,不过那也是大哥的事了。
他知道大哥向她说明了情况,因此她便也晓得自己将来要嫁的人是他,在大哥去苏州做买卖时,她隔叁差五主动前来与他攀谈,说什么未婚夫妻多做交流,婚后才觉不乏味。
饶是他深觉不合礼教,却也阻止不了她的热络,甚至??开始有些期待了。
他们的感情,便是在那时建立起来的,以前从未想过自己未来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自打喜欢上她,他便时常念兹在兹,娶一个古灵精怪的调皮丫头为妻也不错,就像大哥说的,让她活泼外放的个性,与他的拘谨克制互补一下。
他们一直发乎情、止乎礼,直至那日一道去西林禪寺进香,一场倾盆大雨让彼此被困于寺院后的竹林,狼狈躲到了八角亭。
情意怦动之下,他们逾越了礼教,有了一个浅浅的吻,便也是她主动的,让他好几天彻夜难眠。
半年后的今日,他终于、终于将这喜爱了许久的小女子,娶回了家。
他感到非常幸福。
而接下来,便是属于新婚夫妻的洞房花烛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