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重烟受了冯夫人的委托,当晚便来了灵州,拿出一只罗盘,直奔浣花街别院。
忽然间,斜刺里闪出一道剑光,他旋即出剑招架,铛的一声震荡夜色,双剑交锋,对方力道悍然。迸发的华光照出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面具,面具下是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子。
“你是何人?”
对方不答,身法腾挪,出手快如闪电,刷刷刷叁剑一气呵成,滔滔剑气浑似大江之水倒灌而来。这一招管重烟却是记得的,心知她是谁,亦知她为何阻他去路。
不过是想让他救不成章小姐,辜负冯夫人所托,少得些功德罢了。
管重烟于功德本不甚在意,她在永圣祠外摆摊抢他的功德,也是积德行善。可是眼下章小姐被妖怪劫走,或有性命之忧,他急于脱身,过了数十招,道:“阁下若要切磋,改日必当奉陪。眼下我要去救一名女子,人命关天,还望阁下体谅。”
谢云衣与他不同,她是妖,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并不会真正把凡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比起区区一个章小姐的生死,她更在乎自己的利益。
她知道柳树劫走章小姐,必然心怀歹意,故而只要拖住管重烟,让柳树杀了章小姐,那些人自然会觉得永圣真君无能,缩减供奉。
管重烟一再叫她住手,她只当耳边风,挥剑左刺右劈,剑光飞旋,缠住他不放。
管重烟恼她不分轻重,又不忍伤她,那招式便失了几分凌厉,一时脱身不得。
两人打斗之际,却有一人进了园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桩风流官司的起因——冯凭。
园子里,一身红嫁衣的新娘躺在法阵中央,绿衫蹁跹的阿纤立在廊檐下,抬头看着云海涌动的夜空。
冯凭走到她面前,却不敢离她太近,脸上半是忐忑,半是愧疚的神情,嘴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阿纤,是我不对,你放了章小姐好不好?她若有个闪失,我父母都要受到牵连的。”
阿纤不看他,只问道:“你可知今个是什么日子?”
除了大婚之日,冯凭想不到什么特别的,茫然地看着她。
阿纤道:“今日是我渡劫之日,亦是你大婚之日。”
秀美的脸庞上笑意凉薄,她伸手指着法阵中央的章小姐,道:“她会与我一同渡劫,九道天雷,她肉体凡胎,一道也抗不过去。”
冯凭扑通跪下,道:“阿纤,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高抬贵手!”
阿纤牵起他的一只手,往他掌心里放了一颗蓝光闪闪的珠子,道:“这颗避雷珠可保一人平安,子美,你说给谁呢?”
冯凭呆住了,章小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是他未来的荣华富贵,而她是他的神女,是他的挚爱。
他是个贪心的俗人,想享齐人之福,她偏要他取舍,一点退路都不留给他。
“阿纤,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他苦苦哀求,重重地磕头,青石板上沾了血迹,他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阿纤不为所动。
狂风骤起,墨色的云海翻涌更甚,在别院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白光一闪,随后滚过几声沉闷的雷响。
管重烟和谢云衣都知道此乃天劫之兆。
谢云衣心想,这章小姐多半是活不过今夜了。
管重烟也是如此想,愈发着急,躲过她迎面刺来的一剑,语气严厉道:“道友,人命关天,别再打了!”
谢云衣哪里肯听,纵身一跃,剑光如虹当空斩下。管重烟接住这一剑,心头火起,恨不能揍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