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不语,一旁的羿峥道:“没有其他马了,我分你一半。”
赵则也没心力计较,听罢就利落地翻坐在了羿峥身后。
顾相檀说:“在涟河上游。”
赵鸢对上顾相檀目光,只见里头一片沉暗,他心头猛然一紧,冷声道:“等着我。”接着,率众向着顾相檀所言的地方,匆匆而去。
接下来的时间忽的便变得格外的快,他们寻到了一户农家,给皇孙喂了些米糊,孩子一直烧着,不过幸好村落里也有些土办法,依着熬了些驱寒的草药,又给赵溯的伤口重新处理了番,虽没有立竿见影,但至少也缓一下恶化的伤情。
而一直到日头再一次落了下去,暮色四起,顾相檀等人终于盼来了陈彩。
从来到这里,顾相檀就始终不言不语地站在门边,牢牢地望向北面。
陈彩听闻御国将军的事儿,自然要带人前去支援,顾相檀让他们将病着的皇孙和重伤的赵溯,还有师傅等人都带回去,自己要和陈彩一起去。
陈彩哪里愿意让灵佛涉险,但是顾相檀却非常坚持,陈彩看着自己的几万军士,陈锡死了,他又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让宫内的那些禁军败降,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剩余的御*前来,此番他们人数已是占了上乘,自不用再怕占星虎了。
最后顾相檀随着陈彩一道北上,毕符、牟飞和衍方也一同跟着,一众军士骑马走了有一个时辰,终于瞧到了大军的踪影,前方由少至多,一具具、一群群,或倒或卧,有羽林军的,也有御*的尸体,越走越多,绵延百丈,最后几乎堆积成山,满地猩红。
然而再过去便是一行行整装肃立的神武军,他们寂静无声地一道望向道路的最前方,那里正站了一个人,一身银色铠甲,临江而立,脚边是滚滚的涟河水,往来的簌簌大风吹动着他的袍角,无端的将这背影衬得孤冷空寂。
顾相檀从马上下来,顿了顿,然后朝那人慢慢地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他脸上的血色便褪一分,一日一夜的奔忙惊骇,生死线上的往复徘徊,都几乎耗尽了顾相檀所有的心神,他此刻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面容本就白得过分,而当他在赵鸢身边停下时,整张脸都已近死灰。
顾相檀看见,赵鸢的身前原来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背靠着一棵大树而坐,一腿曲起,一手则搁在膝盖上,而另一只腿却浸没在翻涌的涟河水中,另一手则拿着一柄长戟,戟身有近十寸都插|入了土中,似是为防止自己被迅急的河水所冲走,他头低低的垂着,头上的长发散落了下来,盖住了脸上的表情。
这是一个极其落拓不羁的姿势,便好似笑看江河美景般的恣意潇洒,只除了这人身上的铠甲一片破落,曝露而出的部位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皮肉翻卷刀伤遍布,连树旁的土壤都染成了殷红。
顾相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人,良久之后,赵鸢终于动了,他拿下自己的头盔丢到一旁,然后上前蹲□,小心翼翼地把那长戟从土里拔了出来。
戟身一松,那人固定的身子便再也坐不住地直直往前倒了下去,赵鸢一把接住,轻轻喊了声:“赵则。”
一旁阵营中速速跑出一人,将那柄青龙长戟颤抖地拿在了手里。
而赵鸢则给那人整了整歪斜的头盔和铠甲,又将他的长发重新束起,顾相檀看见对方的面容平静,眼帘微阖,真的好似睡着了一般。
赵鸢把人扛在了肩上,轻轻地说了一声:“四哥,我们回去吧,”然后又对顾相檀说了一遍:“回去了……”
顾相檀看着赵鸢和赵则背影,又看向眼前汹涌澎湃的涟河水,半晌才转身离开了此地,只是他的眼前是黑的,手脚也软的不似自己的了,只凭着一股意念努力地支撑着。
余下的兵将把尸堆中所有御*的将士都挑拣了出来,放在马上,一道带回了京城。
……
宗政十五年,秋,三王赵典起兵作乱,八月十五、十六二日,禁军反戈攻入大邺禁宫,被御国将军曹钦和副统领陈彩所全数歼灭,十日之后,东州十二县,十三万神武军以合围之势,逐个击破,大败十五万羽林军,三王一派被绞杀殆尽,睦王父子收押待审,史称“满月之乱”。
羽林军全军覆没,禁军五万死、五万降,御*、神武军死伤过万,其中最为使人震惊的便是太子赵勉被贼人刺杀于乘风宫中,御国将军曹钦则捐躯沙场,而京中第一大寺,释门寺,同其内三百僧众,一夜之间化为飞灰。
在御国将军出殡的同一日,七世子赵则手持利剑冲入天牢,将早已奄奄一息的三世子赵界,直接斩杀。
宗政帝自此,一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四哥提前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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