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想过,花子蓉竟会召见自己。
更不曾去深思,内心对花子蓉是怎样看待的,是怕、是怨,抑或是厌恶?
然而无论是哪种,应该都掺了不少妒嫉。
“奴婢,拜见国君……”她的嗓音不自觉发着颤,看来此时,应是惧怕占了多些。
她笨拙的行着朝礼,方才临时向佟欣学的动作十分僵硬,加上害怕,想必显得愚蠢至极。
最后,她向他服躯贴地,这样的卑微,使得心中酸涩涌起,无从散去。
“你们先下去罢。”花子蓉尖细嗓音在大殿里回回荡荡,一众奴仆应诺之后,纷纷离开。
两人之间的独处让她害怕得心如擂鼓,在耳中震得头晕目眩。
花子蓉从高阶之上缓步走下,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站了好久。
屈辱加上害怕,胃里翻江倒海般的,让她有些想吐。
“卫袭说,他要离开莲国。”
此话一出,她指甲在地面上碰出颤抖的咯声,双拳立即握紧,连大气都不再出一个。
花子蓉哼笑一声,“别憋死了,卫袭要寻我偿命的。”
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得了,起身罢。”他冷冷说道。
“……喏……”她起身,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花子蓉打量着她,缓步在她身旁绕圈,“不知你是否知晓,如今城墙之外正是兵荒马乱,玉箫凤来信,说因事困于韩国,不得脱身。”
她怔愣。
“卫袭许久未食人肉,虚弱之身,不知你又是否察觉?”花子蓉每每经过她面前,都在仔细打量。
她抿嘴,不敢作答。
“依本君之见,此时并非离开的最佳时机。”花子蓉说完这句,又走回高阶之上,“你觉得呢?”
“奴婢……”她握紧自己颤抖的手,“不知……”
花子蓉哼笑一声,“看你呆傻愚钝,怕也是什么都不会知晓。”
“……国君英明。”她低眉顺眼的回着。
花子蓉叹了一声,“本君可是不在意你的死活,只是……怕卫袭会出事。”
她心儿一紧,咬住下唇。
“毕竟外边风头火势,可卫袭,却还拿不到他的元丹。”花子蓉说得慢条斯理,在看她面露震惊的微微抬头时,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地牢之阴森,远远地超出了她所想象。
油灯枯槁,满壁苔藓,阴重湿冷,蟑螂横行,远处,还伴着嘶哑窸窣和呐喊叫声。
眼前顿时浮现出幼时见过的鬼怪,她吓得紧紧捂住耳朵,刹时右手手背金印幽现,她吓得只恨不得躲在可怕的花子蓉身后。
花子蓉走得平稳,就连气息都未曾改变。
来到一所铁门前,花子蓉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
点燃油灯后,她看见此房中央有一口大箱,箱体老旧,却不掩其厚重华贵。
花子蓉上前打开箱子,横竖的瓶罐之间,有一只小盒,他拿了起来,在她面前打开。
“就是此物。”他笑。
她盯着发呆,愣愣地放下捂耳的双手。
此珠浮在盒里,浑体通透,闪着皎白银光,美得不似凡物。
花子蓉瞬而关上,笑道,“如何?”
她看了他一眼,犹豫了。
花子蓉说,数百年前,莲国祖先有缘结识到了一位修仙道士,获赠几颗能暂时强健体魄的秘珠,可御燃眉之急的危险。
然此珠极为清净,只是其散发而出的清气,便可使体弱的妖物致死。
“路上若遇凶险,便将它吞服,这样一来,卫袭便不必分神护你,而让自己落入危险之中。”花子蓉说着,便递了过去。
她刚一伸手,花子蓉便了回去。
“此乃人情,万万不可告诉卫袭,让他觉得亏欠于我。”花子蓉的双眸在火光之下更显凌厉,“而且万万不可在他面前打开,而误伤了他。”
气氛太过阴森,她似乎有些吓傻了,愣了片刻,才回神点头。
“乖。”花子蓉笑笑,将盒子交给了她。
鸳鸾殿。
她一回来,佟欣和佟德便迎了上前。
她们小心翼翼地确认了没有旁人,佟欣才开口问她,“怎样?国君没有为难你吧?”
她笑着摇摇头,想了想,说道,“今日面君之事,还请姐姐们莫要告诉卫袭。”
佟欣和佟德相互看了一眼,沉思片刻,都点了点头。
“谢谢……”看她们这样关心自己,她心中愧疚难忍,难压哭腔,说道,“我先去换身衣裳……”
快步来到侧房,她关门后,轻轻插上了门栓。
“对不起……”她额头压在门上,红了眼眶。
转过身,她掏出怀里的小盒子,打开壁橱,将它藏在衣物之中。
取了套新衣换上,她拿了条大巾子将换下的衣裳层层包裹,再出门打了盆水,擦脸再擦发。
只盼卫袭回来时,莫要在她身上嗅到什么蛛丝马迹才好。
好在午膳、晚膳,卫袭都没回来。
她轻轻舒了口气,第一次瞒着他做亏心事,原来是会这样的难受。
佟欣从她回房出来后,便没再与她说一句话。
她知佟欣在生闷气,但无奈的是,她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
伺候完晚膳,佟欣默默离开了,她心里难过,拉住了佟德。
“德姐姐……”她攥紧了她的袖。
佟德叹叹,抿了抿嘴,说道,“姐姐从你早晨去国君那处后,便一直担心到你回来,她也是难过,你心里明明有事,却都不和我们说。”
她缓缓放手,低声说道,“我会说的……一定会说的……”
佟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倾,姐姐只是担心你,并不是让你把不想说的事说出来。”
她摇摇头,话,却无从开口。
佟德也离开后,她便一个人坐在厅里,直到入了夜,也全然无所睡意。
外头打更声起,她没有仔细去听,只是知道约莫是凌晨了。
卫袭回来时,天已蒙蒙亮,转入屏风见她坐着,顿住了脚步。
她呆滞的起身,缓缓走向他,倒入他的怀中,一闭眼,睏得站都站不稳了。
他蹙眉,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寝房。
她抓着他的衣襟,猫儿似的蹭着。
“做什么要等我回来?”他语气透出恼怒。
她脖子一软,脑袋一倒,意识模糊不清了。
“这样的不会照顾自己,要我如何能安心?”他语气颇重的说着,却将她温柔的放在床上,“真想把你吊起来,狠狠地打一顿。”
她掀开因疲倦而变得沉重的眼皮,语似孩童般的嘤咛,“袭……是我的家……”
她好自私,自私得好可怕,只因莲国是卫袭即将离开的地方,而这样的一个理由,竟让她对这里感到毫无归属可言了。
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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