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允铭蹲在假山之内,视线片刻都离不开她。
四年了,她已长成大姑娘了,饶是极为朴素的婢女青衣,也挡不住她的一身灵动。
她绾着一头垂云髻,腰际坠发如髻上步摇,随着动作而轻晃。
她和两个婢女在古树下铺开绣布,将糕点一一放上。
她的一颦一笑扣人心弦,就如春日暖风拂面。
他看着这样的她,心尖却微微痛着。
她小跑着走开,去摘了几朵花,跑回去时不小心绊着了,他心一惊,本能的抬起身。
两个女婢赶紧上前,将她扶着。
她一边傻笑,一边说着什么。
他扬起嘴角,不用去听,都知道她肯定在说,我没事。
她们坐下,谈笑了片刻。
忽然,两个女婢起身行礼。
他视线一转,见到了卫袭。
卫袭随性,以玉簪固发,身穿冰丝蓝衣,显得干净利落。
他坐在布上笑言什么,两个婢女忍笑抖肩。
她却鼓起脸,嘟喃着什么。
卫袭笑着,执起一朵她方才摘来的小花,别在了她的耳背。
她伸手摸了摸,轻轻一笑,也拿起一朵插在他头上。
两个女婢笑着行礼后,便一同离开了。
她咬了口糕点,他伸手,为她擦拭嘴角。
花允铭回神时,自己的双拳正紧紧握着。
他转过身,从假山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你看你,一边吃,一边沾。”卫袭笑着,从怀里掏出白帕,塞进她手里。
她用他的手帕擦着嘴,小小声道,“米花糕本来就掉屑……”
他看着她手中咬了两口的糕点,笑道,“是你嘴巴太小了。”说完,他凑近,把那糕点一口吃掉了。
“啊……”她轻呼,“你咬到我指头了。”
“是么?”他笑着拉过她的手,用舌尖舔去上头的糕点屑。
她轻哼一声,红着脸,擦拭着指头。
他沉笑几声,问道,“今日怎么突然好兴致了?”
她努努嘴,“那还不是……因为你难得才得以歇歇……”
他笑叹,“说起来,我们确实许久都没出来散步了。”
她哀怨的看着他,“你啊,明明是只狐狸,却总为人事操劳……”
他笑着,移到她身旁坐下,“这几年,也是辛苦你了。”
她摇了摇头。
他揽住她的肩头,“我只是想,既然你人在莲国,那我定不能让莲国败落,如此而已。”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靠进他怀里,轻轻叹息,“好想和你快些离开,去深山老林里盖间小木屋……”
他轻笑,“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木屋?”
她想了想,比划着,“下面得支起来,雨季防水,推开门是主厅,两侧是卧房,后面是庖屋……”
“等等。”他戳戳她的脸,“为何要有两间卧房?”
她眨眨眼,“我要吃萝卜呀。”
“所以?”
“所以以后,我午膳才吃萝卜,那午休的时候,就可以分开睡了。”
他一脸嫌弃,“吃都吃了,整屋都臭了。”
她可怜的看着他,“那我是不能吃么?……”
“可以、可以。”他笑叹,真是拿她这小可怜模样没有办法,“多间房,还可以置放杂物。”
她嘻嘻一笑,“就知道卫袭对我好~”
他轻捏她的鼻头笑道,“你啊,是愈发的懂得如何对付我了。”
她靠在他肩头,嘴角盈笑。
虽战乱平息,但卫袭被授予官职之后,难不能再如从前般与她日夜相对。
但这四年以来,她却没怎么闲着,卫袭没空教她识字,她便用画的,将要带走的东西都记上。
鸳鸾殿有的,她都分装在特定的箱子里,鸳鸾殿没有的,她便取出金银,让佟欣去管嬷嬷们换取。
算算时日,再有五年,他们便可远离尘嚣,隐居在无人之境。
如今她最大的心愿,是和卫袭一起,游历世间风光。
转眼入夏,天气闷热,是日卫袭休沐,她在后院帮他剪发。
连着几年来的夏季,她都会为他修剪皮毛,逐渐得心应手,将他的狐尾修得很是漂亮。
她刚把他的银发剪下一绺,佟德走来,行礼道,“禀告主子,国君来访。”
“知道了。”卫袭摆摆手,佟德又是行礼,回屋去服侍了。
她赶紧放下剪子,熟练地为他梳好发冠。
他起身笑笑,“一会再剪。”
她点点头,跟了上去。
才跨入后门,卫袭突然驻足。
她差点撞了上去,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被他一脸阴霾吓得说不出话。
他眯起眼,冷笑一声,走了进去。
见他这模样,她有些怯怯,低头跟上。
寻了根柱子,她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卫袭。”陌生的男声,嗓音如筝,和缓如泉。
“还真的是,许久不见啊。”卫袭话带轻浮,语带讽刺。
她从没见过卫袭对谁这样轻佻,难好奇,又不敢去看。
花子蓉轻笑,“今本君作引,让你们故人相见,但碍有旁事,先离开片刻,晚些,再请玉公子一同用膳罢。”
男子笑道,“恭送莲君。”
“嗯。”花子蓉听起来心情不错,袍摆拖地,悉索之声。
花子蓉一走,卫袭便翘腿撑头,坐在椅上。
男子笑笑,“一别经年,如今看来,你适应了不少。”
“废话少说,找我做甚?”卫袭语带不耐。
“我……”男子似乎要说什么,却又忽然停住。
她本是竖耳听着,突然右手手背一热,她抬起一看,只见金印浮出。
她惊诧抬眼,和那男子对上视线,尔后,更是惊诧。
因为他和卫袭一样,一头银发。
再看仔细些,他的发鬓系于脑后,长发系于胸前,衣裳纯白,挂腰玉葫,面容温和,醇润稳重。
更奇怪的,她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但浓浓的熟悉感,让她不由的想去亲近。
男子一笑,对卫袭说道,“不如,先让旁人退下吧。”
“你们都退下。”卫袭说道。
她回神,赶紧跟着佟欣和佟德应喏,打算离开。
“那位姑娘。”男子一开口,她便看向他,“可否请你留下?”
她一愣,听话的点点头。
卫袭没好气的叹了声。
男子笑着,对她招招手,“过来。”
她闻言,听话的走了过去。
“虽是越矩,但不知能否借手一看?”玉箫凤对她伸手,她乖乖的交出手。
“喂!”卫袭迅速起身,一把推开他的手,挡在她面前,蹙眉道,“你到底是来找谁?”
玉箫凤笑笑,并不理会他,只对她问道,“你叫什么?”
“沈……”
卫袭咳了声,打断了。
玉箫凤笑了声,又问道,“你继续说。”
“沈……唔……沈……”她看向卫袭的侧脸,小声说道,“菲……”
卫袭扭头,瞪了她一眼。
她闭嘴了。
“沈沈?”玉箫凤轻笑。
“对。”卫袭对他哼道,“就是叫你省省。”
玉箫凤沉笑,“那不知我唤姑娘沈沈,是否合适?”
她想了想,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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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允銘蹲在假山之內,視線片刻都離不開她。
四年了,她已長成大姑娘了,饒是極為樸素的婢女青衣,也擋不住她的一身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