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韫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眉头微蹙道:“只是一份策论。”
谢珠藏恍然大悟。
这明显就是策论写砸了,心里头憋屈啊。谢珠藏明白玄玉韫从逍遥自在的二皇子,一跃而成太子的感受。这样的尊荣,有时候,也并非他们所愿。更何况,已故的怀慜太子珠玉在前。
谢珠藏伸手捉住玄玉韫的手腕,然后把他的手掌打开,轻轻地在他的掌心写字。
玄玉韫低头看着谢珠藏的手,她不像之前清瘦,手指也养出了一点点肉来。指节玉白,指甲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
谢珠藏写完一句话,发现玄玉韫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气得在玄玉韫手掌上拍了一下。
玄玉韫愣了一瞬,紧接着就合上手掌,握住了谢珠藏想要抽走的手。谢珠藏吓了一跳,用力想要抽走,却发现自己不得其法。
嗷!
谢珠藏张口,努力地想发出抗议的音节。
玄玉韫低头看着她许是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唇边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行了,你别说话。再写一遍,孤好好看着便是。”他松开自己的手掌,另一只手握着谢珠藏的手腕,放在自己的掌心。
谢珠藏气得想滋儿哇乱叫。
她一点都不想写了,可玄玉韫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你——讨——厌!”
谢珠藏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地写到。
玄玉韫轻声跟着念完,哈哈大笑。
“阿梨,把阿藏的绣架搬到继德堂去。”玄玉韫朗声吩咐道,又低头看着一脸惊愕的谢珠藏,他伸手替她戴上兜帽,然后垂手握住她的手腕:“孤被父皇罚抄——”
这样丢脸的事,好像说给她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玄玉韫自然地继续说道:“你不是说孤讨厌么?那你就来陪孤一道。正好,孤的冬祀节礼,你也该准备起来吧?”
谢珠藏一手遮着自己的脸,生无可恋。
*
谢珠藏别别扭扭地坐在继德堂里,她的绣架就放在玄玉韫的书桌旁,彼此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前世,玄玉韫非常不喜她刺绣,谁能料到,今生她还有在继德堂刺绣的一天呢。
谢珠藏枯坐在绣架前,手上捏着针,脑子里一片空白。
玄玉韫也没有落笔,他眼角余光看着坐立难安的谢珠藏,心里也有些懊恼。
一声“对不起”说不出口,可他这么做,好像更让谢珠藏为难。玄玉韫皱着眉头,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放下笔,打算放谢珠藏走。可他放笔的一瞬,却见谢珠藏也落了针。
玄玉韫一愣,就见谢珠藏全神贯注,麻利地穿针引线、运针如飞。玄玉韫连忙拿起笔,静悄悄地看了会儿,纷繁杂乱的心思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笔尖的墨滴下来,毁了桌上的这张纸。玄玉韫小心地将这张纸叠起来,不让折纸的声音打扰到谢珠藏,然后他把废纸弯腰放进一旁的纸篓里,铺开新纸,沉稳地落笔。
*
在谢珠藏养嗓子的期间,玄玉韫简直如有神助,他不仅抄完了大字,还查漏补缺,将之前的策论又进行的补充与修正。玄玉韫把抄好的大字交给玄汉帝时,还附上了新的策论。
玄汉帝翻了翻玄玉韫抄的大字,打开策论看了眼,又随手放在桌上。玄汉帝倚着椅背,居高临下地看着玄玉韫:“阿藏可能开口说话了?”
“她已经快养好了。”玄玉韫低声回道。
“那就好。”玄汉帝把折子交给一旁的太监高望,让高望递给玄玉韫:“既然养好了,那就能准了谢家这份折子。谢家想把阿藏的堂姐送进宫来看她。”
“谨听父皇之命。”玄玉韫知道谢家听说这件事,对谢珠藏肯定不放心,送女眷过来看她也正常。
玄汉帝见玄玉韫半点没有察觉谢家的深意,无奈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你去吧。”他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你去跟阿藏说。”
玄玉韫应下,恭敬地行礼离开。
等玄玉韫走了,玄汉帝重新拿起他的策论。玄汉帝逐字逐句地读完,慨然一笑,对身边的高望道:“我儿有成!”
玄汉帝说完,犹觉不够,伸手拿过朱笔。但他的朱笔只在玄玉韫的策论上落下一点,玄汉帝笔尖一顿,又倏地挪开朱笔,转而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善”字。
然后,玄汉帝把策论递给高望:“送去文华殿,不要提及朕的品评。”
*
玄玉韫对玄汉帝瞧不上他的策论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一次,他竟意外的没有那么难受。
玄玉韫先回了东殿,问槐嬷嬷:“孤让你准备的绣线和布料,你准备好了吗?”
槐嬷嬷现在看到玄玉韫都有点头疼:“殿下,给您备好了。月白色的料子上缀五凤纹,品红色的料子上缀祥云银纹——保管是清丽而不失华贵,明艳而不失雅致。”
槐嬷嬷光是把这句话说完,都觉得自己又老了十岁。
玄玉韫很高兴,大手一挥:“松烟、入墨,接好嬷嬷的东西,我们去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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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殿里传来隐约的笑声,玄玉韫远远地听到这声响,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阿梨将玄玉韫和松烟、入墨迎进门,她脸上的笑还没散:“婢子在给姑娘念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