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真的脚步不由顿了顿,之前为了追上他,她的步伐不得不迈得又快又急,这会儿他虽然慢下来了,她一起步登时还收不回来,有些踉跄。
然而,花正骁把她送回去后没多久,居然又一次折返。她除了刚刚回去的时候,脱了衣服侧身看了一眼镜子,发现后背的伤口已经渗出丝丝黑红的血液,庆幸了一下还好没有透到衣服外层,随即就被迷魂掌的幻觉折磨得昏沉不已,已经到了要自渎的边缘,偏偏此时,少年清朗的声音突然伴随着敲门声传了进来:“顾采真,你还好吗?”
她一个激灵,竟然清醒了过来,一边整理仪容换了一身衣服,一边走向院子去开门——身中迷魂掌之前,她从不觉得有必要锁门——顺便勉强回答:“师兄,请进。”
她原以为花正骁至多也就是因着见她脸色不好,所以不放心地又回来看看,没想到他居然端了一碗吃食来。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他去哪儿弄好的?
“给你,补气血的。”他像是很不适应这种关爱师妹的行为,语气干巴巴的,也有点凶巴巴的,但让人听不出一丝恶意,反倒有种为了掩饰尴尬而故意为之的虚张声势。
花正骁简直像是要把那只碗塞到顾采真手里,结果一低头才发现她如今有些手抖。少女接过去刚想问,“这是什……”他又抢似的把碗拿了回去,“还是我来吧。这是红糖药豆灵草汤,对你现在……这样……唔……好。”
顾采真心中一跳,对于花正骁口中的“现在这样”四个字格外敏感,但紧张反而让她更加冷静了一些,“师兄,你在说什么?”她一脸茫然地反问,实则心中疯狂地思索着,若是被发现了身中迷魂掌,如何不被带去检查身体。
“没什么,你快喝。”两人进了室内,见她坐下,花正骁才将糖汤端给她。
顾采真心中有疑问,但也清楚少年的个性不是能藏住事儿的,目前看来不像是堪破了她的伤情。垂眸望了一眼手中红褐色的、看起来就令人很有食欲的红糖药豆灵草汤,她嗅到了一股带着浓浓药香的甜味。
“喝呀。”少年催着,眼神中透着专注,“喝完就会舒服许多。”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反叫顾采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还是低头小心地喝了一口,紧接着忍不住拧了秀眉,顶着少年的灼灼目光,好半晌才逼着自己咽下去。
这也……太甜了!简直甜得发苦。她这一口下去,从口腔到喉咙,全是甜腻腻的味道。
顾采真可以确定,自己有生以来从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这是把糖罐子给砸了吗?
师兄应该……不是会这样恶作剧的人吧?她有些迟疑地将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
花正骁皱了皱眉,“你必须全部喝完,看我也没用。这灵草汤是个好东西,就算有点苦,你一滴也不许浪费。”
苦?甜得发苦吗?顾采真在心中腹诽了一句。
别看她这会儿的模样十分平静,其实大半精力都用来压制着蠢蠢欲动的幻觉,眼前红衣少年挺拔如竹的身姿,仿佛彼岸盛开的曼陀罗花,妖艳,诱人堕落;又让她想起在天香阁漠然看过的那些,春宵暖帐,红被翻浪……真实与幻象交相出现,似乎什么都很模糊,什么都很恍惚,一瞬远,一瞬近。她额上原本直冒冷汗,喝了一口这补气养血的灵草汤,本来还压得住的燥热立刻升级,她又开始热得冒汗。
一时没克制住自己,她的视线顺着少年俊秀的下颌线条一路往下移,盯住那微微凸起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唾液,只觉得口中甜到发干的感觉越发难以忍受。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衣领往下,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修长脖颈年轻顺滑的肌肤在红衣的映衬下,着实白皙惑人,仿佛青熟的果肉被撕开果皮,露出惹人喜爱的香甜……眼前的幻象忽然变了,凌乱的床榻上,被压制的一方变成了与她年纪相当的少年,而她恍惚成了那个压在少年身上驰骋冲刺的人,他们纠缠着,厮磨着,交合着,他似乎在呻吟,她似乎在喘息……顾采真心里直觉再让对方待下去肯定要糟,满脑子只想赶紧将花正骁打发走,于是也不再废话,一咬牙一憋气,仰头将碗中的糖水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喝得太急,加上甜得嗓子发痒,她放下碗后立刻捂着嘴咳嗽起来。
“哎,你!”花正骁没想到她喝完是这个反应,立刻伸手来抚着她背轻拍帮她顺气,结果触及少女纤瘦的背,感觉到少女明显瑟缩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手,慌乱地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凉茶递过去,“快,喝点水。”
看着少女咳得拿不稳茶杯,他干脆没松手,几乎是半亲手地喂她喝。
顾采真刚喝了小半杯不到,就又被少年拿走了杯子,“行了行了,这茶是凉的,你要少喝。”花正骁嘟囔了一句,“你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就能不能当心点?”
我自己……什么情况?顾采真想追问,但实在没什么精力在此刻纠结于他有些奇怪的言行,眼前总会一闪而过的幻象也让她不敢让少年再在她这儿多逗留,“谢谢师兄。”她小声说,嗓子不知是咳嗽的还是被甜的,带上了一份低沉的沙哑。“我想睡一会儿。”她刻意不去看少年的脸,生怕心中再升起什么不合时宜的念头,只好尽量委婉地下逐客令,“这碗……我洗好,回头送去给师兄你。”
幸好花正骁像是也有些不自在,“谁要你洗碗了?你少碰生冷的水,睡吧睡吧。”他语气不善,拿着碗就走了。
勉强送走花正骁关上门,顾采真回房几乎是立刻倒回了床上,勉强清醒着神智琢磨花正骁的表现。红糖药豆灵草汤……不准她多喝凉水……叫她别碰生冷水……他的不自在……
顾采真忽然睁开双眼——他是当她来癸水了?!
那师傅的欲言又止……
怪不得,之前师傅会问她哪里受伤了。想来那会儿他可能也闻到了她背后掌伤崩裂的淡淡血腥味,所以误以为,她说的“不适”是指的女子每个月的小日子……
行吧,被他们误会总比被发现真相好。虽然很小的时候被下了药,她这一世都不会有月事这种东西,但是别人看她是个正常女孩子,有这每个月一次的小烦恼不是很正常吗?这反而说明,她将自己与常人的不同掩饰得很好。
她心神一松,立刻陷入欲火焚身的痛苦幻象里,也许是因为发作前思索的事情与季芹藻和花正骁有关,幻象中她一向处于旁观的角度突然变化,变成了她在主导和掌控,而被她压在身下的人,衣衫半褪,面容模糊,时而是白衣,时而是红衣……
等她再一次清醒过来,浑身一层湿汗,仿佛从河里捞出来的似的。背后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被褥,仿佛她真的如同幻象里那般,在床帷间与人颠鸾倒凤变换了各种各样的姿势……而那人……她揪紧被单,感受到亵裤内双腿间的黏腻,无比愤恨懊恼于自己真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虽然从始至终,那幻象里的人都不曾有清晰的面容,可白衣与红衣各自代表了谁,她心中自然有数。
她怎么能……怎么能……想着对自己的师傅和师兄做出这样的事情?!哪怕这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哪怕一切只是幻觉并未成真,也绝对不行。
她面色苍白而阴沉,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幻象里那与人交欢的畅快和销魂。半晌,她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嘴角渗出一丝血迹,而后默默起身,换好衣服。
就算夜探青华池有违门规,就算她并没有把握一定能悄悄潜入,但是她不能再等了。若是伤情再继续恶化,等她不受控制地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出个事情,后果更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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