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这么说时,我将她说的“前面那句话”想了一下,乐了:那句话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么想着,我对小北说:“你这狠心的蹄子,这不是着俩老局长像屈原那样投江吗!”
小北说:“那倒不至于。”接着说,“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好玩?刀子宰在身上不痛反倒直乐。那天俩局长给我拨钱倒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有一个还对我说谢谢。搞得我纳罕半天,到底应该谁谢谁啊?”这妮子那天像在研究尼采的唯意志论、萨特的存在主义、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和罗素的数理逻辑一般,经过反复探索求证,终于找到了答案。她突然对我小声说:“鱼在河你说他们给我拨了钱,我是不是就应该以身相许?”
小北那天找到的这个答案将我逗乐了。仿佛她已和俩老局长“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哲学问题其实就是这样,答案原本十分简单,只是被那些面目可憎的哲学家搞玄虚了。
我那天和小北的谈话完全进入那种自由放松的状态。我突然想起前不久在一本刊物上看到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的标题是《从同志说起》。文中有一个迂腐可笑的观点,认为广播电台和电视台播音员不应该将“听众同志”、“观众同志”改为“听众朋友”、“观众朋友”,文中有这样一句话:“难道听众观众都是朋友吗?难道各类敌人就不收听收看我们的广播电视吗?”看到这句话我心里怪不舒服。一说到“敌人”二字,就仿佛又回到“阶级斗争为纲”那个年代,似乎我们身边随处都潜伏着各类阶级敌人。我对小北说:“小北你说这样的观点有多可笑!”
书包网 。。
《背叛》42(3)
小北道:“岂止是可笑,简直是可怕!”
还有两篇文章,一篇叫《辨小姐》,一篇叫《也辨小姐》。前一篇文章的观点是,改革开放以后,不应该将女x称作小姐,仍应称同志。后一篇文章的观点是,改革开放以后,可以将女x称小姐,以体现生活的丰富多彩。前一篇文章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还对“小姐”一词作了考证:“宋元时一般指社会地位低微的女x”,“后多作官僚富家未嫁少女的敬称”。这篇文章的作者做梦都不会想到,“小姐”现在已变作对妓女的“敬称”。
我发表这些议论时,小北已像那个白宫实习生依恋他们的总统那样,自然而然将手套我臂弯里,脑袋歪我肩上,身子也依偎过来。我则继续任凭自己活跃的思维自由驰骋。我说:“小北你知道女人从事什么职业最容易失去天x中的美吗?就是让她去从政,尤其是做一个副县长。我们紫雪市每个县都有一位女副县长。当她们眼里闪烁着提拔的欲望,大步流星地奔你而来的时候,你会难过地闭上眼睛。你甚至会总结出这样新的格言:‘想让女人失去美吗?那就让她去当副县长!’”
接着我又给小北讲了一个笑话。我们紫东县有一位姓刘的女副县长,体形不是别的女副县长那种肥胖臃肿兼下坠型,身材有点颀长,面貌有点姣好,这在女领导g部里可不多见。县里g部私下便称她为刘小姐。一位和她关系不错的男副县长甚至常常当面开玩笑称她为刘小姐,当然一般都是在私下或非正式场合。有一天开大会,男副县长主持,女副县长最后讲话。前面各项议程进行完毕,轮到女副县长讲话时,男副县长思想一走神,下意识地将嘴巴就到话筒前说:“现在请刘小——”“姐”字已滑出一半,急忙收口,已晚,台下哄一声笑开了锅。
最后我总结说,其实任何一个词汇,一是看对谁而言,二是看什么场合。譬如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对你我而言,咱们今天提到的所有词汇,说出来都有一种亲昵的、别样的甚至是美妙的感觉。咱们不妨试一试。我这样说着,侧脸就到小北耳边低语:“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同志?”小北调皮地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老板?”小北可爱地颔首;“小北,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小北含笑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敌人’?”小北连连颔首;“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女副县长?”小北复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小姐?”小北快乐地颔首;“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工会主席?”小北再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总工程师?”小北又点头。“小北,你是不是我的小北?”小北点头。此时我已伸出藤蔓一般的手臂,轻轻揽住小北富有弹x和质感的纤腰。我的手抚在小北腰际,像抚在清澈的“水波”上一样,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我抚着小北,抚着我生命的全部,给她低吟了海涅的一首诗——
暮s朦胧地走近
潮水变得更狂暴
我坐在岸边观看
波浪的雪白的舞蹈
我的心像大海一样膨胀
一种深沉的乡愁使我想望你
你美好的肖像
到处萦绕着我
到处呼唤着我
它无处不在
在风雨里
在海的呼啸里
在我的胸怀的叹息里
我用轻细的芦管写在沙滩上
“阿格纳思,我爱你!”
诵毕,在已将大地完全笼罩的夜s中,在我离开十多年已显陌生现在又渐觉亲切的校园里,在沙沙作响的梧桐树下,我的手臂突然像桶箍一样箍紧小北,将嘴唇贴过去再次耳语:“小北,你是不是我的阿格纳思?”
小北只说了一个字!随即,她就像一只因兴奋而扎煞开翅膀的美丽的孔雀,将双臂向我环绕过来,身体则像一根柔软的面条,完全依偎在我身上。她像小鹿一般焦渴难耐地向我仰起长长的脖子,又像一只期待着哺育的小雀一样,恰到好处地为我启开了双唇。我则像一只贪婪的老狼一般,或者就像那位好s的美国总统,用我肮脏的双唇,覆盖了她纯洁的花瓣——我俩的嘴唇就像韩国产的三星牌手机一样,翻盖啪的一响,便如醉如痴地合在了一起。
只有和小北在一起,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人生的那份珍贵。如果说,此生我还用灵魂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此刻像一团毛线一样缠绕在我身上的这个陶小北!这个像藤本植物或蔓生植物一般攀援在我身上的陶小北!这个像一片在微风中轻轻抖动的树叶一样贴在我身上、像一颗白菜心一样卷在我身上的陶小北!这个心灵像水晶一样纯洁、容貌像宋祖英一样姣好的女人!只有和这个女人在一起,我心中才没有那么多肮脏和龌龊,我的心灵甚至在那一刻变得像娃哈哈矿泉水一样纯净起来。
从我到玻管局的第一天起,陶小北就向我的灵魂深处走来。她是上帝派来拯救我这个魔鬼和名利之徒、欲望之兽的天使。可我却弃她而去。因为我们紫雪市不是生活的真空,如果是真空,我真愿与她一起乘风、踩云、骑鹤飞去——直至飞入那种琼楼玉宇!
一边是陶小北的企盼和呼唤,一边是欲望的勾引和拉扯。在我大步向“欲望”这个王八蛋走去时,有一双忧伤而失望的眼睛始终在凝视着我。对不起啦,小北,我得先去了却我的心愿,然后才能回过头来爱你、吻你、拥抱你、缠绕你!并和你一起纵情地“唱歌”!
《背叛》43(1)
在八缸三菱由谁开的问题上,老板有过一丝犹豫。小虎各方面都好,只是给阎局长开车时间太久。老板虽和阎局长从未疏远过,但他还是不想用阎局长的人。
老板征求我的意见,我早猜透了他的心思。并已把局里其他几个驾驶员挨个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小马太“木”;小苏开车时间短,技术让人有些不放心;小牛不知轻重,甚至不识好歹,有时又有点太张狂。这是往轻里说呢,往重里说,脑子都有点问题,即使他脑子没问题,我能让他给老板开车吗?那不等于给自己枕头底下置放了一颗定时炸弹?
可我又不能直接推荐小虎,那样老板会疑惑。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老板身上,这是做办公室主任的大忌,弄不好就砸锅了。而且一事猜疑,事事猜疑,再要获取信任,难上加难。就像处女失去贞c一样,再要给老板奉献一次“女儿身”,着实不易。老板即使伏上身后也会心存疑惑,他甚至会想:是不是那种人造处女膜?
有这样一个笑话。一浪女结婚前怕未来的丈夫怀疑自己不纯洁,便将耳膜移植成处女膜。d房后,新郎困惑地找医生,说:我跟她说悄悄话,她不知怎么了?老是抬腿——如果老板是那个新郎,我是那个新娘,吓死我也不敢如此戏弄老板。
我不能推荐小虎,但我可以讲出一番道理来,让老板认可这个道理。实际几个驾驶员中,老板有可能使用的,小虎之外只有小苏。小牛小马他才看不入眼呢。小苏人倒机灵,可驾龄短,这一点老板当然清楚。那段时间,市里连着发生几起车祸,市里一个副局长,县里一位副县长不幸在车祸中丧生。
我当时是这样对老板说的:“用谁是次要的,主要是看谁符合下面这些条件:技术好,开车稳当;不沾酒,人精g,口又紧。顺着这个思路,在几个驾驶员中比选,对号入座。”
“那就用小虎吧!”老板下了决心。局里几个驾驶员中,只有小虎符合这几个条件。他滴酒不沾。小马和小牛都是海量,小牛甚至私下对别人讲,他喝一斤酒后开车最稳当。况且这小子的嘴巴松得像妓女的yd一样,胡嚼瞎诌乱说占全了——他开一辆红旗车,就敢给别人吹嘘他开的是飞机;他开的若是飞机,就敢吹他开的是宇宙探测器或载人飞船——他甚至敢吹八年后乘坐“神五”号载人飞船一飞冲天绕地球十四圈的航天英雄杨利伟是他的徒弟!
接车付款后,那位车行经理悄悄塞给我三万元钱。我接车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将其中的两万元装在一个信封里,到马局长家里汇报接车情况时,十分老练地塞进马局长的抽屉里去,剩下一万元当然留给了自己。
给别人抽屉里塞点钱之类,对我而言早成了“小儿科”。即使给别人口袋里塞钱,我也早已驾轻就熟,不露一点痕迹。有一次去财政局给局里拨经费,主管经费的副局长总是推三阻四,我跑得颇烦,某天副局长在蓝天大酒店开会时,我撵在他身后一步跨进电梯,见只有我们两人,我敏捷地掏出一个信封,不由分说塞进副局长的外衣口袋。此时电梯才刚到二楼,副局长做了一个准备将信封掏出来的动作,可电梯门已打开,又有人进来,副局长急忙将双手抚在怀前,面无表情地看楼层指示屏。此时我早已一步跨了出去。在电梯合上时扭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副局长脸仍板得像一块铝盔一般,眼珠子一动不动看那个指示屏,仿佛那是柳如叶的“后部”似的。我急忙扭回头来,电梯升了上去,我也笑出声来。想起副局长准备往出掏信封那个动作,心里想:又不是打篮球,或者盘带足球,还给老子玩“假动作”呢!
我对自己c作此类事情的水平很满意,岂止是炉火纯青,简直到了那种“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境界。
那天折转身我就去找柳如叶。她给我开了一张“会议费”发票,其金额当然大于塞给局长信封里的钱。发票开好后,柳如叶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打电话,那时候我也刚配上手机。我拿出我的手机和她的手机合在一块儿比试。我的当然要壮硕一些,我就故意将我的手机压在她的手机上,笑着问她:“小柳你说这两个手机像不像在唱歌?”柳如叶当然不知道“唱歌”的含义,“唱歌”的那种特殊含义,只有她“姐”——即我的妻子柳如眉知道,属于我们夫妻俩的闺房秘语。若我和柳如眉是那种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业技术人才,这也是属于我俩的“专业术语”,从未像煤气或天然气那样向外泄漏。接着我又进一步挑逗柳如叶,说:“你瞧它俩不仅唱歌,还一个填词、一个作曲呢!”“填词”和“作曲”所指,柳如叶当然也不知道,但我的话还是把她逗笑了。她用自己的小白手拿起她的手机说:“你这人挺有趣的呢!”“是吗,我还有更有趣的时候呢!”我望着她这么说时,她并不看我,却在看她的手机,一边看一边说:“我这手机是昨天才买的呢,不信你看我的发票。”她掏出一张发票递过来让我看。我刚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发票,她又伸出另一只小白手,五指并拢,在我眼前绷直展开。名义上是向我讨要发票,实际上是让我看她那双修长的手呢。我知道这只手还是一道梯子,她想让我沿着梯子攀援而上,像西门庆那样从墙头跳到李瓶儿家院子里去呢!我是何等聪明之人,早领会了小娼妇的意图。我没有将发票放她手心里,却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说:“你的手好漂亮啊,上帝太不公平了,怎么把你‘打造’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妙绝伦!”紫雪市那段时间十分流行“打造”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