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她没给好脸色的一瞟。
好细的声音,“他”还没发育吗?“来赌场所为何来,当然是赌钱,然后……”
“然后……”她等着下文。
“赢钱。”他大言不惭的说道。
“好大的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谁面前口出狂言?”赢遍天下无敌手的她还没输过。
他故作蔑视的一比两人悬殊的高度,“一个没三寸豆腐高的小赌鬼。”
“我是小赌鬼?”他。……欺人太甚,堂堂的赌后怎能叫人看轻!
“敢不敢赌?”他挑衅着。
有赌天下好,沉不住气的赵缨一拍桌子,“赌!”
“有气魄,人小志气高。”他同情的摸摸“他”脑袋,有钱的公子哥儿。
“别摸头,会倒楣的。”这是她的忌讳之一。
以她研究多时的心得,人的运就在头顶,最忌同是赌徒的手心一放,好运会被对方吸走。
“规矩真多呀!难怪一路赢到底。”他不意的泄漏出一丝底牌。
“喔,原来就是你。”今晚特别毛,原因便是他,“跟踪人很有趣?”
“我是在评估你的实力,够不够格和我赌一场。”他狂妄的丢下挑战。
一场?!“你想怎么玩,我奉陪。”
“就玩牌九吧。”
他观察过,这里所有的赌具都刻上八王爷府的徽印,很难偷龙转凤的用他自己的牌换上有利的牌面,只能先从拿手的赌法下注。
“他”的手法虽纯熟,却不太精于牌九,但其他的如探囊取物,一看便知分晓,而且狡猾得很。
赌术最高阶段要有形于无形,他事先摸了几张牌,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成,赌注呢?”赵缨兴致勃勃的吆喝人清出一张场子。
“就你怀中全部的银两,一把定输赢。”他取来庄家新开封的牌,暗自做了手脚。
“喔?”她不满地要他表现出诚意。
“古珩,你呢?”他从抽袋中取出银票,面额不在少数。
她满意的一笑,“赵……呃,赵三,我排行老三。”差点说溜口。
“谁作庄,小三哥?”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时又给忘了。
“叫我三少,就由你作庄如何?”小三哥听起来像是在叫店小二。
“不,还是由你作庄,三少,免得别人质疑我有欺小的嫌疑。”至少洗刷使老千的嫌疑。
最恨人家以她年纪做话题的赵缨,一狠起来是六亲不认,像是发泄似地洗牌、切牌、堆牌,排好牌后,她挑眉以待。
“既然一把定输赢,咱们就干脆一点,只挑一组牌来玩吧。”古珩长指一切,堆出四张牌。
“主随客便,我没意见。”她算过牌,稳赢在手。
太过轻敌的赵缨,以为胜券在握,得意地扬扬眉,没有发觉他眼底不寻常的亮光。
骰子一掷,各拿了两张牌一觑,她笑颜逐开的模样让古珩几乎看傻了眼,在那一瞬间,他竟觉得“他”美得像一的慧黠的小姑娘。
真是见鬼了,明明是个好玩的少年公子——“喂,你傻了,还不看牌。”她娇嗔一声,手在他眼前一晃。
一阵淡淡幽香飘来,他为之一凛的提起神,用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庄家先翻牌。”
“成,六一对,你服了吧?”他手中顶多具有一张九和七。
“牌末掀前,谁都有可能是赢家。”一张牌滑向他手心,古珩往抬上一掀。
哗!一阵喧然。
他竟然是……
“这是不可能的事。”赌后居然……输了?
赵缨瞠大眼,人完全呆住的盯着牌面,她记得其他三张九在头、中、尾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在抬面?
但是事实明摆在眼前,九一对的确大过六一对。
古珩赢了。
第三章
“我不服,我们再赌一局,赌注由你开。”她不可能输,这是奇耻大辱。
震惊之后是一阵不甘,明明他手中拿的牌应该是九和七,为何在一转眼间局势大逆盘,硬生生的出现一对天公牌。
逢赌必赢的赵缨,凭藉的不只是运气,还有她过人的记忆力,能在一眨眼的微妙时间内,记下每张牌的位置做好牌,并掷出有利于己的骰子点数,绝对不会处于下风。
若是有张牌位置不利,她死拗硬拗,也要拗个重新砌牌的机会,把牌砌手中,绝不处于挨打地位。
这一把牌她有十足的信心,可是开牌的结果却叫人意外,她不相信是出自疏忽,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或是她眼花记岔了牌,下一把肯定把错误更正过来。
“输”这个字对她而言太陌生,她拒绝接受。
就是这个男人犯了她的忌讳,尚未开局前便用手心吸走她的好手气,因此才会不小心地小输一局。
“愿赌服输的道理你不懂吗?十赌九输,见好就收是我的原则。”古珩的意思是只赌那一赢。
“我不平衡,有来有往才符合公平的定义,我要求再赌一局。”失银事小,面子为大。
他失笑地用一指戳“他”脑门,“人小鬼大,将来肯定是败家子。”
“你不要戳我,这会破财你懂不懂!”她气恼的拍开他的手。
以命相来说,额饱财满,被他那一戳等于破了窍门会漏财,他根本就是来触她霉头。
“你的禁忌还真多呀,说不定里衣还穿着大姑娘的抹胸。”不然怎会有一股女人体香。
乍看之下,“他”还真像一名女子。
若不是宋人大都文弱不重武,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他”生得这模样,肯定遭受误解。
咦?不对,“他”没有喉结,是尚未变声,还是因为其他因素?
也许是……女人。
这念头一侵入脑中,古珩突然想起阮双双的诫言,眼神隐透着锐色,越看越觉“他”是她。
赵三……不就是赵三小姐吗?
脸一红的赵缨眼波一转,“要不要赌一赌,看我里面穿的是什么?”
他一愕,有种被人甩了一掌的感觉,好像又不太肯定“他”的性别,没有一个姑娘家敢在大庭广众下宽衣解带,即使是最大胆、豪放的妓女。
不过他又有一点点失望,如此好容貌出自男子面容是可惜了。
“三……三少,玩笑适可而止,输了就是输了,你已没筹码可与这位古公子赌。”瞧她真是不像话,连女子的贴身衣物都能赌。
传了出去,赵家千金的闺誉全毁了,白茫适时出面阻止。
“你不就是我的赌本吗?”她狡侩的一笑,用力一扯他的衣襟。
“休想。”他当下予以拒绝。
“白板,你伤了我的心咯。”她口上说得轻松,眼底却像是在喷火。
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提醒,“伤心总比失身好,三少。”
“你……”死家伙,敢瞧不起她的实力。
“强中自有强中手,你就认命吧。”他的话中有三分嘲笑。
这句话是当时他败给她的那一刻,她免费奉送的箴言,现在他无条件归还。
“白板,我要不让你欲哭无泪就不叫赵缨。”她拧着他的耳朵小声要胁。
两人的愤张局势看在古珩眼中,倒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俩口,一时间竟觉得刺眼,心中煞是难受。
顿时,理智一失的冷喝,“你赌不赌?”
赵缨二话不说的转头,“赌。”
“这次由你决定场子。”如“他”所言,有来有往才公平。
“不是要赌我的里衣吗?”她没有半点羞怯的趴在抬面上,横过半个身子。
过尽千帆的古珩倒有一些赧意,“我不参与无聊的赌局。”
“可是我觉得很有趣,赌法很新鲜。”反正她里面裹了好几层绒布,不怕人瞧。
“我宁可赌女人。”他本是自言自语的玩笑话,但听在赵缨耳中,却另有一番解释。
“好,赌注就是女人。”她拼了。
古珩错愕的落了下巴,是他听错了,还是“他”讲错了,“麻烦你再说一遍。”
“我看你年纪也不小,还不学无术,不如送你一个善理财的老婆来管钱,老了有块墓地躺。”她揶揄地顺道讽刺一番。
“赵三少可真豪气,不要乱拿别人的终身当赌注。”咬牙切齿的白茫,只差没将双手往她脖子一放。
“吵死的老狗,走远些,我家的丫鬟与你无关吧?”哈!整到他了。
“你出卖秋儿——”他的确无权置言。
赵缨不雅的掏掏耳朵,并一脚往椅子上弓坐。“我高兴。”
“你……”他气得不想和她讲话,刁钻的千金小姐。
看得一头雾水的古珩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有钱可嫖到一大堆心甘情愿的妓女,何必去夺人所爱。
突然间,好友邪肆的笑容浮在眼前,能让两人争执不下的丫鬟必是绝色,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赢个美娇娘给他暖被。
“咳,三少的丫鬟长相如何?”先确定一下才不致吃亏。
“只听赞声无嫌音,人人趋之若骛。”全汴京的人都知晓,八王爷府有四个出色得不下小姐的能干丫鬟。
他八成是异乡客。
“为何至今未婚配?”
“眼高于顶。”她想。
府内有四个专惹祸的麻烦千金,责任心重的丫鬟们光是处理她们的善后问题,就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去风花雪月。
何况小姐未出阁,岂有丫鬟先嫁之理。赵缨从未设想过是她们拖累了丫鬟们的良缘。
古珩满意的点头,“我有个朋友高龄二十八,正缺一个妻子,我就帮他博得美人儿。”
“你有把握一定能赢我?”她不屑地撇着嘴。
“我不是已赢过一回了。”不得了咯!年纪小忘性大。
她气闷在胸,“这回你别想有赢的念头,我会打得你没裤子穿。”
“是吗?我拭目以待。”挺可爱的小公子,口气真狂妄。
“古老头,你的赌注呢?我可不要美女哦。”光她一个人下注没意思。
“你要什么?”千王是不可能输的。
“你。”
“我?!”他怔愕的说不出话来。
“我要你来我的赌技智囊团,钻研好赌术与我较量。”
怪了,他应该松一口气,怎么有种失落感?“成,你怎么赌法?”“”骰子,比大小。“她最拿手的一招。
因为她太有自信了,所以才敢把秋儿拿出来赌。
希望这件事别传到秋儿耳中,不然她有得罪受了。
“谁得点数大,就算赢?”
“没错,谁先?”她一定要他输得心服口服。
“瞧你跃跃欲试的神色像个孩子,就由你先掷吧,我稍后。”他似无所谓的耸动肩头。
谁像个孩子,不会说话的蠢蛋,“你等着来府里当差,我会好好的照顾你。”
她y侧侧的一笑,十足的j佞,可想而知是个怎样的照顾法。
“请。”他不自觉的露出浅微的笑容,有一丝纵容。
“好。”
赵缨取来惯用的骰子要他检查一下,随即包在两手中央吹了口气,念念有词。
哗啦啦地一掷——三个六,豹子。
“怎样?”
“很不错的手法,值得嘉奖。”他说话的口气类似哄的语调。
她脸色微变,不想被他影响好心情,“换你了,掷个好点数,别让小辈笑话了。”
因为他是“老头”,所以她自称“小辈”。
“蒙你金口。”
古珩倏地出手扫向三粒骰子,掌心大得足以容纳“多余”的必需品。瓷碗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空中转了数圈慢慢停了下来。
骰子一个个正翻面成六个黑点,一点也不少。
同样是豹子。
“哗一一”
难以置信的赵缨腿滑了一下,托腮的纤指差点戳到眼珠子,信心开始受到些许打击,先前的那一局不是巧合,他是有底子的人。
得意忘形是她的致命伤,果真小觑了他。
“同点数,三少看要怎么算呢?”古珩不在意地摆摆手,意思是随庄家的兴致。
“古老头,你的运气挺好的。”她有些不是滋味的说。
“叫声古大哥不为过吧!我还没老到足以当你的父执辈。”他不满意的一嗤。
占她便宜,“是,古大哥,咱们再来一回,这次比谁的点数小,如何?”
“还比?”他暗自叫苦,灌了铅的骰子只能是六,要变小是不可能的。
“古大哥,就冲着一句‘大哥’的份上,给小弟一个翻身的机会,家里急等着米粮下锅。”她说得好不可怜。
一旁的白茫杵着干着急,她非把秋儿输掉不成吗?
“这……”此刻的古珩应该起身走人,但是心却动不了的想留下。
“最后一把,输了小弟也服气。”可是……她好像没有小弟可输,除非王爷老爹背着娘亲在外面养小妾。
她承认自己是狡猾了点,赌徒的话是信不得。
古珩因“他”认真的神色而昏了头,“好。”
“太上道了,等我赢了这把,请你喝酒去。”她笃定自己会赢。
赵缨伸手要取骰子,他眼尖手快的覆住。
“换个新骰吧,不顺手。”他顺势将骰子换回来。
她不疑有他,“白板,开副新骰子。”
嘟嘟囔囔的白茫不悦的照做,心里犯着嘀咕。
“好了啦,大男人罗罗唆唆的,瞧古老……大哥多玉树临风,呃……风吹不倒的稳重。”她多少加了些诮味。
“三少讽刺人的段数真高,生性不羁的浪子只会随波逐流,无法固如盘石。”稳重?是心慌才是。
一急,一计上了心头。
“废话少讲,开始吧!”赵缨说。
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胸有成竹的看“他”哈气的可爱神情。
“三点小,你不可能掷出比我更小的点数。”顶多打平,一般大小。
“不一定。”
悄然的施了内力,古珩有技巧的一掷,原本一齐落下的骰子成一直线站立,顶上那粒是以角立于骰面。
“没……没有点数?!”她惊呼。
“人都走了,你还呆个什么劲?”
曲终人会散,才一会工夫就走了大半场子的人,唯独白茫一个人傻傻的望着骰子,喃喃自语的说着,“输了,输了……”
“秋儿不是一般的丫鬟,你想她会让自己输给陌生人吗?”向青华冷静地说。烦恼的该是输局的人。
“消灾”、“解厄”、“息事”、“宁人”是八王爷府里最有本事的丫鬟,她们能被冠上这些头衔是因为确有过人之处,没有什么事难得倒。
白茫c心得太早了,真正应该忧虑的,是那位大赢家。
“青发,三小姐居然输了耶。”太不。思议了,赌后可不是平空得来的虚名。
“是青华。”他指正的说道。
“这人的赌技犹在三小姐之上,看来得多下点工夫研究赌术。”江山代有新人出,硬是了得。
向青华失笑的一拍额头,“敢情你是为了他赌技佳而失神,而不是因为秋儿的缘故?”
是他会错意了,正想好好开导一番呢!是他穷紧张。
“我是不相信三小姐的赌品,但是秋儿可比她有品多了。”他不至于把赌约当真。
“嗯,我了解。”他拿起先前输的那一局的牌九,忽地——“白板,你看。”
“请叫我白茫好吗?”看什么,不都然是一样的牌……
咦!“刻痕不对。”
“他是老千。”向青华玩味的说道。
“天呀,三小姐被他骗了。”哈!太有趣了,她终于栽了一回。
不是惊讶,是幸灾乐祸。
赌技智囊团的成员目前有四位,分别是洪中(红中)、白茫(白板),向青华(青发)和石统(四筒),四人刚好凑成一桌。
除了向青华是八王爷亲自挑选入府,其他三人或多或少都吃过赵缨的苦头,败得阮囊羞涩,没钱回故里见父老,只好入八王爷府当食客练赌技。
“八王爷”赌场每一副牌都有王府徽印在,但是有一点外人不知晓,就是在征印中有数字,以区分每一副牌的不同,以免有人心生不诡的作牌。
由于数字非常小,即使是老江湖的郎中,也不一定会发觉,所以赌场开张至今,尚无弊事发生。
唯一的一次是在今晚,败的是赵家三千金,岂不大快人心。
“别笑了,我比较担心的是被三小姐缠上的倒楣鬼。”洪中应该追上人了。
白茫笑得更大声,“他一定很后悔为什么要挑上个惹祸精来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