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很善于利用人际关系,有的人却总是最后才想起来寻求别人帮助。这无关乎年龄、阅历,完全是性格使然。
徐小乐就是后者。他虽然进城没多久,李西墙的人缘也很糟糕,但要说完全没有人际关系却不尽然。比如葛再兴就是他的师侄,在医学上有什么事,完全可以去找葛再兴商量。
葛再兴对于徐小乐的感观很复杂。
从医学而言,葛再兴很佩服徐小乐。年纪轻轻就诊断精准,下药果断,虽然有些缺乏教养,但是医德却很叫人惊叹。医门从来不是一个严苛的宗门组织,道德约束力甚至不如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这种情形之下,徐小乐仍旧十分自律,就更叫人钦佩了。
然而葛再兴真的不喜欢轻浮的孩子。在他看来,徐小乐都已经十六岁了,又是家里的梁柱,理应更加老成稳重,最好穿上儒服一步三顿,走得四平八稳,未语先笑,温煦暖人绝不是一副浑身冒刺的熊孩子模样。
看看,坐在太师椅上恨不得把腿都盘上去。一碗茶端上来,主人还没喝,自己就已经喝了个精光!啧啧!非但喝了个精光,还在那里吮茶叶!
这还能忍么!
葛再兴偏过头,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吩咐小厮道“给徐先生换碗茶。”
徐小乐坐在葛再兴对面,打量这客厅里的布局摆设,觉得十分素雅。
所谓素雅,就是明明没什么东西,却叫人凭空生出一个念头这屋子布置得一定很费钱!
徐小乐道“你这儿的茉莉花茶很有味道!”
葛再兴呵呵笑了笑,暗道你这寒暄真是糟糕透了!
徐小乐像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继续寒暄道“我那位师兄南京了?”
葛再兴这就笑得有些尴尬了。他道“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前几日的南京。因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与你告别,实在抱歉得很。”
徐小乐道了声“无妨”,好像也松了口气,直入正题道“葛师侄呀,今天我来贵府,是有事想请你帮忙谋划。”
葛再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没事你会来我家吗?
他就道“小师叔什么事?”
徐小乐就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收了两个痨病病人,有头痛。”
葛再兴立刻就联想到了徐小乐的父亲,徐荣。他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徐荣的名号,但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这个名字前面都有个修饰词庸医。
葛再兴并不认识徐荣,纯粹是因为徐荣庸医的形象太过于生动,那天在街上碰到徐小乐就忍不住嘲讽起来了。
直到燕锁儿的案子上,葛再兴听谭公超说徐荣的医术医德都不错,他就暗暗留心徐荣的往事。这些日子积累下来,竟然发现徐荣未必是个真正的庸医。他庸医的名头多半是因为治疗失败,被人告官次数太多,但是仔细留心就会发现,徐荣治好的顽疾也并不少。
葛再兴听徐小乐这般轻易地说自己收了“痨病病人”,不免暗道这父子俩都是一个样,收病人也不看看什么病!肺痨这样的绝症你都收,这不是生怕招牌砸不掉么?
徐小乐见葛再兴不置一词,道“不过这些天我研究下来,肺痨也不是很可怕。而且为了防止痨虫入体,我还做了一整套的‘无常衣’。”
葛再兴终于忍不住了,敲着茶几道“小师叔啊,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肺痨是绝症啊,怎么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