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先说话吞吞吐吐,但脑筋飞转,一想及师命,语气便不自觉的气盛了起来。杨文远又怒又恨,想起原本同门学艺的师兄弟,居然如此无情,完全不顾昔日情谊,本来他还道长青林曾饶过两人两次不杀,两人多多少少还能在师父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没想到事到临头,两人居然推得一乾二净,不禁恨的牙痒痒的,心道:“这两个没良心的畜牲,下次犯到我手中,看我饶得了你?”
想起自己今日是否逃得了还是问题,有没有下次实在是由人不由己。紧了紧手中剑,伸手握住长青林手掌,将她拉到身后,一剑横胸,挡在长青林身前,狠下心肠道:“我是不可能杀妻求生的,你们要杀我妻,就得先杀了我。”
王笑笑身处樑上,虽然看不清楚杨文远的面容,但对他宁可与师门为敌,也不愿背德杀妻的行径大为喝采,手指上已经扣了一颗小石子,只要双方一动手,随时便可暗中助杨文远一臂之力。长青林则紧紧的双手握住杨文远的手,双目泪水盈眶,将身子靠上去,在杨文远耳边悄悄道:“咱们生死同命,永不分离。”
杨文远胸中一痛,又是甜蜜,又是淒苦,强笑道:“咱们还有机会,他们未必就能擒得了我们,你可先不能气馁了。”
他口中虽如此说,但是心里实在是雪亮,别说华山派弟子一拥而上,他们夫妻两人,双拳难敌四手,光是‘云中鹤’肖金奇一人出手,他们夫妻俩联手就未必挡得住。当下向长青林小声急道:“青林,你还有金蚕粉吗?”
长青林一怔,反问道:“你…你要我用金蚕粉对付他们?”
杨文远苦涩道:“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选择了。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你有金蚕粉在身,他们未必敢动你,待会儿我引他们攻我,你就破围逃脱,逃得越远越好,他们如果追来,就…就……”
一咬牙道:“他们既然无情,我们也不用对他们讲义气,尽管用毒对付便是。”
长青林摇摇头道:“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杨文远急得跳脚,满头大汗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不决?妇道人家,快走,快走。”
没想到,那长青林神情出奇的平静,缓缓道:“郎君,我是不会一个人独走的。我们苗族女人是世界上用情最真的人,从来都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改其志,我既然已经跟定你了,你也认我当做你的妻子,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我是不走了。”
杨文远望着她呆了半晌,忽然狂声大笑道:“好,好,我杨文远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咱们生不能同日,死也要在一起。好,我们就联手对付他们,纵然战败,有死而已,又有何惧?”
肖金奇见杨文远狂态如此,不禁皱眉,心中想道:“毒门毒技,天下无双,他们两人既然起了反抗拒命之心,则难保不会施毒相抗。”
瞧了一眼躲在杨文远身后的长青林,暗道:“唯今之计,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出奇不意的先杀了长青林,否则让她使出了毒物就麻烦了。”
心中虽顾忌长青林毒物厉害,脸色却半点不露,冷笑道:“战死?你想的美?那岂不便宜你了?我偏不杀你,连你老婆也不杀,只斩断她的手筋,脚筋,废掉她的功夫,将她卖到妓院去,任她千人跨,万人骑,嘿嘿,到时,再请你过来也参一脚玩玩,嘿嘿,那时就精采了。”
杨文远勃然大怒,简直气炸了肺,涨得脸红脖子粗,毛发根根竖起,指着肖金奇厉声道:“你这无耻…”
无耻什么还没说出口,耳中突然传来一道极细的语音道:“冷静,他这是在激你,别上当。”
杨文远闻言一呆,眼光就往肖金奇的手臂看去。陡然耳中又传来那话音道:“别看,你一看他就动手了。听他还有什么话说?”
杨文远只觉那声音虽然细如蚊鸣,但清晰异常,一字一句,绝无遗漏。心中大震,暗忖道:“是什么人在跟我说话?怎么他们好像都没听见似的?”
头壳微动,假意怒视肖金奇,其实在暗中找那传声之人。肖金奇方才见他暴怒之时,心情浮动,心中大喜,暗自狞笑想道:“小畜牲,就这么一点江湖经验也想跟老子斗?嘿嘿,等你心浮气燥之际,老子一剑就结果了你这小畜牲。妈的,这长青林长得真不赖,细皮白肉的,比窑子里的娼头强多了,老子玩了不少女人,这苗家女子倒还没玩过,嘿嘿,这次说不定倒可尝尝新了。”
他心中盘算,正待更进一步激得杨文远发怒,以便将他斩於剑下。没想到杨文远怒气突敛,变得沉冷镇定,双目直视着他,手中剑已经摆出了‘金城壁垒’的守式,剑尖隐动,护住了身周五尺方圆的地方。这一来倒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心中暗骂道:“小畜牲,这么机灵。”
不动声色,肖金奇冷然道:“杨文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我也不要你杀了长青林,只要你们夫妻俩乖乖的跟我回华山派见你师父便成。”
杨文远心道:“跟你回华山派,那岂不是死路一条?师父绝不会容我娶苗家女子,说不定一回去便不由分说,一剑杀了青林,这么一来,岂非害了青林?”
眼角一瞟,看见肖金奇正邪邪地向长青林身上瞧,目光冷沉中带有色瞇瞇的欲火,他於华山派学艺十年,除了尽得华山派掌门‘华山绝剑’莫荣臻的真传外,与一些师叔师伯也处的不错。知道这位肖师叔素行不端,尤好渔色,只要遇到稍有一点姿色的女子,便不会轻易放过,如今见他居然打起自己爱妻的主意来,不禁肝火上昇,气冲脑门,厉喝道:“你在看什么?”
肖金奇被他喝的脸上一红,自觉脸上无光,心中大怒,暗道:“好小子,你敢削我脸皮,看老子饶得了你?”
他生性阴沉,向来喜怒不形於色,如今当庭被个后生小辈喝叱,心中之怒实是无以复加。冷喝道:“好小子,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这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话声略停,沉声道:“长崎,你上前去领教领教你杨师弟有多大本事?”
那弟子曾长崎乃是肖金奇的大弟子,剑法心机,俱受真传,素来就因杨文远是掌门一支而与其面和心不和,暗中较劲。如今有这机会打落水狗,自然不会放弃,心中窃喜,脸上却不露半分,由人群中走出,步入土地庙,向杨文远说道:“杨师弟,我看你还是不要顽抗了,乖乖跟我们回华山派向掌门缴令,杀一个苗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杨文远大怒,喝道:“她不是你的妻子,你当然会说风凉话了。说什么苗女可杀,姓曾的,你还有没有人性?”
恚怒中挺剑疾刺,剑到中途,剑尖突然上下左右急颤,剑光点点,斜圈下斩,本来是刺向胸口‘紫宫’的一剑,居然瞬间变幻,迳扫曾长崎两腰,剑风劲猛,显然贯注了极强内力。曾长崎出言相激,正是要他如此,只要杨文远气燥神烦,自己便能得利。倏地回剑相交,青光闪动,‘噹’的一声,将杨文远的长剑架开。杨文远虽非暴燥易怒之徒,却也还是不及曾长崎心机深沉,尤其是关乎爱妻的生死荣辱,更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当下一咬牙,心一横,手腕用力,寒芒乍起,冷森锋锐的剑刃自下翻上,向曾长崎的胸腹撩了上来,又快又狠,如深渊腾蛟,似极地流光,手中长剑圈送,霎时间剑环横来,一招两式,由‘起凤腾蛟’化成‘力士挥斧’,斩向曾长崎的头颅颈项。曾长崎虽知激怒了杨文远之后,杨文远心浮气燥,於己大为有利,但却没想到也因为这怒气,杨文远出招比平常更为狠辣,剑招袭至,快如闪电。曾长崎大惊失色,足下倒踩七星,身子急退,手中长剑暴起,一招‘千巖竞秀’,挽起激浪剑花,陡然间剑燄暴涨倏长,剑光如孔雀开屏化成了一堵剑墙,叮叮噹噹,如珠落玉盘,鏦鏦铮铮,似鎚钹相击,不得已之下,只好与杨文远以快打快,斗起快剑来了。原来杨文远虽然较容易冲动,却也非胸无城府之人,心知唯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出奇招将曾长崎制住,藉以威胁肖金奇等人,则两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华山派弟子一拥而上,一来敌众我寡,势难匹敌,二来他於华山派与众弟子同派学艺,实在不忍下手戕杀同门,三来他以快剑之法与曾长崎火拼,彼此移位快速,也叫肖金奇难辨敌我,不敢在身后出手偷袭,因此半真半假的故做受激,与曾长崎斗剑。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只见土地庙中剑光起落不绝,一道未灭,一道又起,杨文远剑出如追风逐电,整个人绕着曾长崎急速飞转,每转一圈,剑法就快一分,所激荡出的剑光也就更盛,剑刃所化出的无数剑圈银环也就更窄一分,向内紧缩。杨文远剑法愈转愈奇,愈奇愈险,彷彿攀登华山,越是往上爬,山路越陡,所见的风光美景也就更雄伟奇丽,险拔峻秀,剑法中的冷森杀意,也就随之增长。肖金奇本拟曾长崎再不济,也可支撑到百招开来,不意杨文远存心拼命,一上来就使出华山派派中最为凌厉的‘千回落雁剑’。这千回落雁剑乃是华山派派‘松泉云石,雁落天都’这五大神剑之首,可以说是华山派派的镇派绝技,最是奇绝险厉,威力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