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没有死……”
此时,李斌良已经听不到季宝子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刺死。他已经感到,季宝子的刀刺入自己的胸膛,感到了胸口的震动和压力,却没感到疼痛。因此,当季宝子的刀刺向宁静的时候,他趁机爬起冲了上去。此时,他看到宁静已经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汩汩地涌出来,洒到地面上,极大的仇恨和痛苦使他暴发出无穷的力量,他抓住季宝子手腕向后猛的一拧,季宝子惨叫一声,手臂顺从地背到了身后,接着痛叫起来:“住手,我服了,认输了……疼死我了……”
原来,他的手臂被李斌良拧脱了环,巨大的疼痛使这个凶顽的杀手放弃了反抗。
接着,他身上的枪也都落到李斌良手里。
这时李斌良才听到,房门不知啥时,正被人擂鼓般砸响。李斌良刀枪对着纪云龙,扭脸对高苹大叫着:“快,快去开门……”
可高苹仍然抱着脑袋尖叫着,说什么也不去开门。
终于,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几个刑警一涌而入,冲进客厅,领头的正是胡学正。
此时,李斌良再也顾不上别的了,把纪云龙交给弟兄们,猛地扑向倒在地上的宁静大叫起来:“宁静,宁静,宁静……”
宁静脸色苍白,倒在李斌良的臂弯中,一动不动,也不回答他的呼叫。
另一边,杀手纪云龙已经被双手铐起,宁静的儿子也被解开了绑缚,摔着跟头扑向母亲:“妈,妈,妈呀……”
孩子大哭起来,李斌良也悲痛地叫个不停。终于,宁静的身子轻轻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看看儿子,又看看李斌良,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轻声吐出一句:“我,把他……交给你了……咱们……有缘……无份……可是,我能……遇到你,你还……活着,我就非常……满足了……”
外面,响起急促的警车声和急救车声。李斌良猛醒过来,双手抱起宁静向门外冲去,嘴里还大叫着:“宁静,你要挺住,挺住……”
此时,他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听不到季宝子的大声询问:“李斌良,你他妈的胸口放啥了,我的刀为啥没杀了你……”也听不到高萍那不停的尖叫:“杀他们,他是刑警大队长,他们搞破鞋,杀他们,别杀我……”此时,他什么也不顾忌了,泪水也毫无顾忌地飞出来,喷洒到她苍白的脸上。
他不停地呼叫着,呼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却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躯体在怀中渐渐冷却……
她那双美丽而明亮的眼睛闭上了,永远的闭上了。
李斌良感到,心中的一块温暖正在渐渐远去,远去,无法挽回,永远的失去……
黑夜退去
迷雾无踪
天已黎明
曙光
驱走孩子的噩梦
母亲又露出笑容
看
朝霞正在酝酿
将伴着太阳出生
可有谁知道
它为什么
是那样的血红
血红……
血红……
尾 声
这是李斌良从警以来第二次现场观看死刑。
并不止是观看,死囚被押出后,他又走进囚室,确认囚室再无别人后才退出。
监舍外面,他,纪云龙……不,现在应该恢复他的真名了——季小龙被五花大绑着往车上推。一个肩上扛着摄像机的年轻的民警,正把镜头对着他。
这使李斌良恍然回到四年前,恍然觉得,那扛着摄像机的民警就是自己。
季小龙看见李斌良,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着这个杀手,这个曾经疯狂一时的杀手,李斌良心中百感交集。除了痛恨和快意,心中也生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季小龙被抓获后,提出一个条件,非李斌良主审,他不说一个字。
这个要求很容易得到满足,因为李斌良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曾想着,见到他一定要痛打他一顿,以发泄心中的仇恨。可是,当他戴着手铐脚镣出现在面前时,却失去了这种愿望。在这个时候,打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季小龙面对李斌良毫不隐瞒,把自己干过的和知道的都毫无保留地交代了。包括当年在魏民指使下,破坏宁市长的汽车,使之车毁人亡,包括当年杀死那位镇长,当然也包括杀害毛沧海、林平安、吴军、梅娣及刺伤胡学正等。
除此之外,季小龙还杀了很多人,都是受雇他人,或者是替人消灭商场上的对手,或者是除掉政治上的威胁。为此,他赚了很多钱。
而且,他每干完一件事,他都要录在录音带上,把受谁雇佣、作案经过详细叙述一遍,录下来。而录音带就放在金岭的家中。
这些,成为审判更多人的证据。
奇怪的是,在审讯的过程中,季小龙居然对李斌良产生特殊的感情。他说:“我知道,我肯定会被枪毙,这回没跑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任何亲人,老太婆和二宝也让我杀了……要说知近的,也只有你了。不管怎么说,咱们当年还是同学,后来又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让你费了不少心,还把那个女的给……了,真对不起……对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那一刀为什么没有扎死你,你的衣服里边穿了什么?”
一种自豪和悲伤混杂的感情从李斌良心头升起。听完解释,季小龙叹口气道:“你真是摊上一个好妈呀。要是我……”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李斌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我摊上个好妈,也不会干出这些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
是的,我有一个好母亲,是她救了儿子的命。李斌良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原来,母亲担心儿子受到杀手的伤害,把家中的钢筛底剪下一块,絮到坎肩里对着心口的部位。她下了不少功夫,怕挡不住刀锋,用了三层钢筛底,中间还絮了棉花。也就因此,季小龙那把锋利的蒙古剔虽然刺入李斌良的衣服,却失去了锐利。
母亲实现她的诺言,她帮助了儿子,救了儿子。
可是,就在案子破获不久,母亲突然发作脑出血去世,这使李斌良痛不欲生。他知道,母亲的病肯定和惦念自己有关。
使他感到安慰的是,母亲生前已经知道抓住了季宝子,知道她的坎肩救了儿子的生命。因此,她欣慰地离去了。
在审讯季宝子的过程中,李斌良说到母亲,忍不住硬咽了。此时,季宝子第一次失去玩世不恭的神情,惭愧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