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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如意茶坊出来,李桑柔路上买了几包松子糖、狮子糖,香榧子,往石马巷过去。
石马巷里,张猫那座不小的院子里,秀儿和曼姐儿带着翠儿几个,刚刚放了早学,回到家里。
一群孩子都挤在厨房,听到院门被推开,秀儿一步冲出来,见是李桑柔,顿时欢呼出声,“是姨姨!”
屋里顿时冲出来一群。
“姨姨!姨姨!”叫着,冲着李桑柔扑上来。
李桑柔笑着张开胳膊,由着她们扑上来,围着她抱成一团。
“姨姨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娘说你办大事去了!”秀儿和曼姐儿稳稳当当站着,给李桑柔见礼。
她俩过了年已经十岁了,自觉至少是半个大人了,没往上扑。秀儿伸手接过一包包吃食,递给曼姐儿。
“刚回来没几天,你阿娘没回来?谁给你们做饭?”李桑柔转过身,抱起大壮。
大壮挤不过翠儿,也挤不过果姐儿,只能从后面抱住李桑柔。
“阿娘忙死了!她阿娘也是。
我们自己做饭,晚饭也是我们做,有时候,还要给我阿娘她阿娘送一顿饭呢。”
秀儿和曼姐儿各抱着几包吃食,放到廊下桌子上。
“我也会做饭!果姐儿也会!”翠儿跳着脚,扬声叫道。
“咦!果姐儿也会?果姐儿会做什么?”李桑柔一脸惊讶。
“我会炒鸡蛋!”果姐儿和翠儿一左一右,跟在李桑柔身边,一边说一边跳。
“我我,我也会!”大壮从李桑柔怀里挣下来,跟着又叫又跳。
“你也会啊?这么厉害!那你会做什么?”李桑柔坐到廊下椅子上,大睁着双眼表示惊讶,看着大壮问道。
“会烧火!”大壮嗓门响亮。
“烧火不算做饭!”翠儿伸手在大壮头上拍了下。
“算!就算!大姐说算!大姐说了算!”大壮小胖手指着他大姐,“姨姨姨姨!我上学了!我去年就上学了,去年,我才五岁,才五岁,我就上学了!”
大壮点着自己,骄傲无比。
“你上学是因为没人带你!阿娘多花了好多大钱,人家先生才收你呢!又不是因为你聪明!”翠儿立刻说明大壮五岁上学的真相。
果姐儿一头扎进李桑柔怀里,掀起外面的罩衣给李桑柔看。
“姨姨,我做梦,梦到你了!姨姨你看我的新衣裳,绸子的!可好看了!”
“是吗?梦到姨姨在做什么?这绸子衣裳真好看,怎么不穿在外面?穿在里面,人家怎么看得到?”李桑柔搂着果姐儿,掀起她的罩衣,看里面鲜亮的翠绿绸夹袄。
“我也有!姨姨看!我是红色儿的,我觉得我的好看!阿娘说果姐儿穿绿的好看,我就说:果姐儿是果子,果子都是红的!”翠儿也挤上来,掀起罩衣给李桑柔看。
“翠儿叫翠儿,她该穿绿的,阿娘肯定做错了。”果姐儿笑的停不下来。
“她俩在学里爬树,还在地上滚,张姨都后悔了,说:两只猴子就不该穿好衣裳!”曼姐儿从厨房探出头,笑着接话。
“姨姨吃饭没有?”秀儿也从厨房伸头出来,笑问道。
“没呢,多做一碗,让我尝尝你们的手艺。”李桑柔笑道。
秀儿脆声应了。
“你梦到姨姨在做什么?”李桑柔看着果姐儿问道。
“梦到我迷路了,都是雾,还有鬼,我吓坏了,就看到姨姨了,姨姨抱着我,我就睡着了。”果姐儿说到鬼,脸上闪过丝丝隐隐的惊惧。
“她都哭起来了,我听到了!后来阿娘就把果姐儿抱到她床上去了。”翠儿跟果姐儿挤在一起。
“你做梦还知道自己睡着了?”李桑柔捏了捏果姐儿的鼻子。
“是后来睡着了。”果姐儿咯咯笑着,伸手去捏翠儿的鼻子。
“还有我!我也听到了,我也睡着了!”大壮用力往果姐儿和翠儿中间挤。
“翠儿果姐儿,过来端饭!”
没多大会儿,秀儿在厨房扬声叫道。
翠儿和果姐儿一前一后,大壮拖在最后,冲进厨房,端出一碗碗炸鸡酥肉菠菜咸汤,一摞油饼,一盘香油拌芥菜丝,一大盘炒鸡蛋。
李桑柔和几个孩子一起吃了饭。
秀儿飞快的收拾了碗筷,放进水盆里。
曼姐儿拧了湿帕子,递给翠儿果姐儿擦脸,再给大壮抹一把脸。
几个人背上书包,秀儿拎着大壮的书包,拖上大壮,曼姐儿推着翠儿和果姐儿,赶紧出门去上学。
李桑柔和她们一起到巷子口,看着她们冲她挥着手,往学堂方向欢笑奔跑,片刻,转个身,往张猫她们的作坊过去。
张猫她们的作坊,因为人太多,实在太挤,去年年中,就在柿子巷买了间大车店,搬到柿子巷了。
柿子巷离张猫她们住的石马巷,就远了不少。
那家大车店因为偏在深巷里,生意不好,老掌柜过世之后,没人打理,就托房牙出手。
张猫和谷嫂子一趟就看中了,虽说离家远了点儿,还是当即就买下来,把作坊搬了过去。
李桑柔这是头一趟去柿子巷,一边走一边闲看着两边。
离柿子巷还有一条街,李桑柔正仰头看着只高高挂着的走马灯,挂灯的是家靴子铺的,灯下挂着几只时新样的靴子,随灯旋转。
李桑柔正赞叹这广告别出心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丝丝不确定,像是在招呼她。
“姑姑?”
李桑柔回头。
赵锐在她侧后,一脸惊喜,几步冲过来,“真是姑姑!这么巧!”
赵锐个子长高了很多,已经是大人模样了,穿着件靛蓝绸长衫,外面一件靛蓝绸面棉披风,看起来清爽悦目。
“长这么高了。”李桑柔抬手在赵锐胳膊上拍了拍。
“嗯,比姑姑高了。”赵锐高兴而兴奋,“初一那天,我和弟弟妹妹去给姑姑拜年,炒米巷和铺子都没找到姑姑。
晚上又去,也没见到。
后来,找到瞎叔了,瞎叔说你做大事去了,说他也要走了。
姑姑的事情办好了?”
“嗯。你这是往哪儿去?”李桑柔看了眼赵锐手里提着的大提篮,岔开了话题。
“给阿娘送东西,她常喝的茶,她的腰枕,她的杯子,还有几包点心,阿娘断不了零嘴儿。”赵锐提起提篮,答的十分仔细。
“你阿娘到哪儿去了?”李桑柔惊讶问道。
“在张姨她们那儿做帐房。”赵锐笑起来,“这事儿,姑姑还不知道?去了有半年了。
前几年妹妹和弟弟都小,阿娘要照顾两个小的,顾不上别的。
后来小妹大了,跟着大妹上学放学,不用她操心,小弟也跟着先生开蒙识字,阿娘空下来,就又开始思念阿爹,思念江都城。
后来我去看瞎叔,说到阿娘,瞎叔说,阿娘这都是闲的,说得找点事儿让阿娘没空想这个想那个。
瞎叔说,我阿娘做帐是把好手,从前,阿爹在的时候,邸客里的帐,都是我阿娘管着的。
瞎叔就带着我去找了趟张姨,巧得很,张姨那儿正缺个管帐的。
开头,阿娘不肯去,我和大妹好说歹说,总算说动阿娘去试试。
谁知道。”
赵锐的话顿住,笑起来,“后来,阿娘就成天掂记着她的帐,掂记着坊里这事那事儿。
前天说是有桩什么活儿急,忙得都顾不上回家了,捎话让我把她的杯子,她的腰枕什么的,给她拿过去。”
李桑柔眉梢扬起又落下,忍不住笑起来。
那个瞎子,真是会安排。
“我也是要去你张姨那里,咱们一起。”李桑柔示意赵锐,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现在书念的怎么样?童生考出来没有?文先生说过一回,说你文章写的不错。”
“童生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