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雪,你先回去吧,我跟小雪有事要谈。”云书桐淡淡地交待了一句,掉头就朝我大踏步地走来。
“不要紧,也没什么大事,嫂子留下来也是……”我紧张得双手乱摇。
“不必了,我在此多有不便,就先告辞了。”李依雪淡淡地笑了笑,不等我说完,曲膝行了一礼,便要走人。
“别!”我一急,几步冲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大嫂,是我来得莽撞了,防碍了你们谈话。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你还是留下来陪大哥吧。”
“既然好容易来了,当然要留下来用过餐,再送你回去。”云书桐偏偏不肯合作,热情地挽留。
“是啊,你难得来一次,多玩一会吧。”李依雪面色微微一变,瞬间恢复了自然。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瞧都似乎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而那平淡的语气里,似乎也带了些淡淡的讽刺。
“真的不用,我跟怀彦约好了,他还等着我呢。”我按住心底的不自在,笑着拒绝他们夫妻的好意。
一提到怀彦,云书桐和李依雪夫妻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谁也不再挽留我了。
我心中更加不自在,只得匆匆把来意跟他说了一遍,急急地跑走了,象是背后有鬼在追。
呼,真是奇怪,他们夫妻不知出了什么问题?那看似温温柔柔的嫂子,好象还蛮有一股子倔劲呢。
也对,要是没有一点脾气,还不给云书桐那死硬的家伙任意地搓扁捏圆?今天瞧来,云书桐似乎对她有些忌惮呢。
哈,真好笑,我干嘛没事研究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本来打算了要在国子监里好好玩一会,消磨掉半天的,现在这么狼狈地跑出来,硬生生多出了半天的时间,不知该如何打发了。
对了,好久没见到师傅,不如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到他?
虽然跟他约好了见面的方法,奇怪的是我一次也不曾用过。更奇怪的是,每一次我想见他的时候,他都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何不再去试试看奇迹是不是仍然会发生?
我期待的奇迹并没有出现,林子里很安静,偶有鸟儿的鸣叫,风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专心地练了一会儿暗器,因为总是缺了准头,很快就兴致缺缺了。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去,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枯坐在阶前。
“会来,不会来,会来……”我低着头,无聊地摘着枝上的叶子,玩着幼稚的游戏。
“你神神叨叨在念些啥呢?”一双黑色的薄底快靴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惊喜地抬起头,笑逐颜开:“大哥,你来了?”
“我看看,不错,现在有模有样了。”他慢慢地踱过去,看了看撒了满地的铜钱,唇角露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老打不准。”我把他的话当成赞美照单全收,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你下盘不稳,腕力也弱了,出手太慢,心又不够狠,失了准头不奇怪,能打准那才叫奇了怪了呢。”
“大哥!”我生气地跺了跺足,不服气地看着他:“你说我下盘不稳,腕力也弱,出手太慢我都承认。可你怎么知道我心不够狠?”
正文 心底最恨的人
“那么,在你的暗器出手时,你是否将它想象成你的死敌,必需一击而中,致之死地而后快?”他漫不经心地俯身,自地上拾起一枚铜钱,捏在手中把玩。当“快”字脱口而出时,他突然出手。
“哧”地一声,铜钱似闪电一般向我疾奔而来,擦过我的发鬓,没入身后的门框。
我呆了一下,拍手喝采:“好功夫!”
“你为什么不躲?”笑容从他脸上隐没,他冷冷地望着我,声音严厉而冷肃。
“嘎?”我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刚我看着你时,眼里已有杀气,你居然毫无所觉?飞镖袭来,竟全然不知闪避,真是愚不可及!”他厉声喝叱。
“你刚刚眼里有杀气吗?我没看出来诶。”我吐了吐舌头:“你发的镖,我干嘛要躲?我以为你气我没好好练习,吓吓我嘛。再说了,速度那么快,我就算是想躲也躲不开啊。”
“至少也该有躲避的意识啊!”他无奈地长叹:“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镖,我若是直取你的咽喉,你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哎,不会的啦,你是我结义大哥,又是我师傅,无缘无故怎么会取我性命?”我两只脚吊在阶前乱晃,笑嘻嘻地看着他,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我是想要你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懂不懂?”
“嘿嘿,我知道啊。”我张口就答:“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人;最无害的人,也许就是隐藏在你身边最危险的敌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却是最危险的地方……”
“你背得还真熟。”他望着我,张大了嘴巴,听着我发表着一连串的“高见”,嘲讽地笑了。
那可不?这些可都是小说里的经典台词嘛!
我近年来虽然懒散了,但是基本功还是不会忘的嘛。
“背得那么熟,不防来试验一下吧。”他抛了几枚铜钱过来,唇角挂着揶揄的微笑:“把我想象成你最大的死敌,用你全身的力量向我发镖吧。”
“s你?”我愕然地望着他:“万一打中了怎么办?”
“哈!”他冷笑一声,藏在面具下的黑眸忽然精光四s:“你放心往我身上招呼就是了,若我不幸真让你给打死了,算我倒霉。”
“嘿嘿,说不定没打死,却给我弄个终身残疾出来,要我养你一辈子,我不是亏大了?”我自知失言,索性嘻皮笑脸地跟他胡扯。
“少废话,开始吧。”他肃容低叱。
“好吧。”我胡乱地应了一声,抓了一把铜钱,瞄准了他的咽喉,哧哧之声不绝于耳,转瞬已丢了十数枚出去。
“停!”他大喝一声,冷然望着我:“你以为开玩笑吗?若是再这样胡闹下去,你也不必学了。”
“呃,大哥。”我蓦地红了脸,尴尬地垂下头去:“说实话,至今为止,还没有谁是我欲致之死地而后快的人,我,找不到那种感觉。”
“那么,闭上眼睛,想象你心里最恨的那个人的样子。”他静静地看了我半天,语气忽然放柔和了下来:“你总不会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你连憎恨的人都没有吧?”
憎恨?我凝眉想了一会,脑子里忽然闪过秀荷娇美白皙的面容,想着怀彦与她共度的十年美好时光,心中一悸,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就是现在,动手吧!”
心中妒恨交加,他话音刚落,我手一扬,飞镖已电s而出。
“好!”他兴奋地低叫,招手接住那柄铜钱镖,脸上漾起满意地笑容:“果然孺子可教也,怎么样,要s中其实很容易吧?”
当他为我刚才那一刻的成功而喝彩时,我心中鼓荡的却是满满的羞愧与后悔,还有止不住的惊心与动魄——那一刻,我的眼里不但出现了秀荷,还有怀彦。
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始终不曾原谅他,竟是连他都恨上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眼中一酸,忽然流下泪来——哪里容易?
如果一定要倍尝了辛酸与痛楚才能学成绝艺,我但愿自己一生都不去沾染那些东西。
“咦?哭了?”他怔了一下,掸了掸衣角向我走来:“这么点小事就高兴得哭?”
我慌乱地垂下头,举袖拭去泪痕,却不料那眼泪却越擦越多,似乎是一发不可收拾。
自从秀荷突然闯进我的生活之后,眼看着怀彦那么痛苦与颓废,我既不忍苛责怀彦,也不愿对外人倾吐我的失败。
而身边的每一个人好象都是站在怀彦那一边,随着时间的推移,秀荷淡出我的生活,这份痛苦也就沉甸在我的脑海里,无处宣泻,慢慢地发酵。
今天被慕临风无意间把藏在我心里的秘密挖掘出来。
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份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转淡,反而化成了更强烈的情绪默默地埋藏在了我心底,不知何时会暴发?
“真的哭了?”慕临风在我身前站定,惊讶地俯视着我,伸指托起我的下巴:“刚刚你想起谁了?为什么这么伤心?杀死了仇人不是应该很痛快吗?怎么你的反应会这么奇怪?”
“你不用理我,让我哭一会就好了啦!”我抽抽答答地回了一句,也顾不上脏,索性伏到阶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不理你?”他悠然长叹一声,忽地伸臂把我搂到怀里,轻拍我的背,无奈地低语:“哭吧,哭吧,我的胸膛借你靠。”
“呜,我才不要靠男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文 一时失控
我边哭边恨恨地骂,还不忘伸手去推他,他不动如山。
“好,不是好东西。我不是,你也不是。”他倏然而笑。
“你还敢笑?”我伸指用力戳他,泪水滚落腮边:“觉得我很好笑吗?嘎?嘎?”
“你一点也不好笑,而是……”他默默地望着我,忽地住口不语。
反正推不开他,我慢慢放弃挣扎,他的怀抱很奇怪地给我一种熟悉而安心地感觉。我渐渐止住哭声,含着泪地问:“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是,可爱。”他低低地呢喃,蓦地俯首吻住了我的唇。
“呜呜……”我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张嘴就骂,却被他灵巧如蛇的舌乘机钻进了口腔。他紧紧地扣住我的头,滚烫而浓浊的呼吸喷吐到我的脸上,狂热地追逐着我的唇舌,温柔地爱抚着每一寸柔软……
我傻了,呆了,愣了,竟忘了要挣扎,甚至忘了要呼吸。
“傻瓜,你不怕憋死?”他忽然放开了我,温柔地看着我笑。
我愣愣地望着他,我知道,我应该痛骂他一顿,我应该给他一巴掌。
可是,鬼使神差地,我却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我是男人……”
“噗!”他失笑,长指轻柔而暧昧地抚上我的唇,爱怜地留连忘返:“到了现在,还敢说你是男人?”
我愣住,倏地抬头望他,颤着手指着他,一脸的惊骇:“你,你刚,刚才说什么?”
“行了,别装了。”他捉住我的手,微笑着俯瞰着我:“大哥早就知道你是女人了。以为穿上男装就是男人吗?你的肌肤那么滑,你的手那么小,你的身上那么香,你的眼波那么明媚……哪一点象个男人?”
“你,你早知道?”我惊骇之极,眼泪凝在眼眶里,早忘了伤心,忘了屈辱,也忘了他还抱着我:“为什么不拆穿我?居然真的跟我结拜?你,你……莫名其妙!”
“很莫明其妙吧?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他认真地望着我,藏在面具下的黑眸里迸出热烈的火花,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天开始,我的人生就变得一塌糊涂,一切莫明其妙的事情,只要是因为你,就变得理所当然。我从不收徒,却为你破了例;我从不……”
“好了,别再说了。”我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推开他,霍地站了起来:“别再跟我说,你为了我做了多少伟大的转变,做了多少牺牲,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今天的事,是我自取其辱,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我也……不会再追究。再见!不,是永远不见!”
我低着头,笔直地冲向篱笆,冲向树林,冲向一切可以逃离他的地方。
我是那么地惶恐,那么地慌乱,那么地愤怒,那么地伤心,才跑出去不到十米远,已一脚踩住一颗石头——那颗我找来预备联络慕临风用的石头,无情地绊倒了我,似咧着唇冷冷地嘲笑。
“方萌……”他及时地揽住了我。
哈,原来他连我的真名都打听得一清二楚,我却一直以为演得天衣无缝,在那里沾沾自喜!
也对,姓方又跟逆天帮的季云涛关系如此亲密熟捻的女人,全大周就只有一个方萌,况且我还笨得用怀彦的绰号做了我的名字,只有猪才想不到我是谁。
“放手!”我冷冷地望着他扶在我腰间的大手。
“好,我不碰你。”他举起手,无奈地苦笑。
我不看他,昂着头,腰杆挺得笔直地往外走:“别跟着我。”
“你去哪里?”他飘身拦住我。
“你管不着!”我不看他,恶狠狠地低嚷。
“回王府去?”他摇了摇头:“你太不会掩藏心事,你真的确定要这个样子回去,不怕启人疑窦?”
“什么样子?”这句话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飞红了双颊,恨恨地瞪着他,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来——见到怀彦,我该怎么解释?
在事情发生以后,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用出轨来报复他。
可是,当真正面临一段突如其来的婚外的感情时,为什么我如此慌乱,如此紧张,心里满满地充塞着罪恶与愧疚的感觉,丝毫也没有报复的快乐?
怀彦在面对秀荷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如果他真心爱我,一定是这样的吧?
想到怀彦那责备加伤心的眼神,我的脚象是灌进了千万斤水泥,重得挪不开半步,就那么默默地停在院子里,进退两难。
慕临风见我站住,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一时失控。可是,我绝对没有要轻薄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情难自禁……”
“闭嘴!闭嘴!”我恼羞成怒,厉声狂叫:“你这个魔鬼,滚开,滚得远远的!我不要再看到你。”
他面色一变,蓦地冷笑了起来:“我听说方萌是个敢爱敢恨,胸怀坦荡的女中豪杰,没想到原来也不过是个惯于扭扭捏捏,惺惺作态之人。算我看错了你。”
明明是他侵犯了我,还有脸指责我惺惺作态?他居然,敢说我扭扭捏捏?
“你,你说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手抖了起来。
“不是吗?”他忽然大踏步走过来,大手一伸,牢牢地捏住了我的下额,强迫我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邪狞地望着我微笑:“你敢说刚才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你的心,不曾有片刻为了我而剧烈的跳动?你的脑子里不曾留下我半丝身影?”
正文 他太危险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你胡说!”我双颊倏地涨得通红,拼命地摇着脑袋,摇落了一眶眼泪,却挣不脱他残忍地控制,逃不掉他冷漠地指控,
“是我胡说吗?”他直直地盯着我,抓住我的手,轻轻沾了我的泪,缓缓地送入唇里暧昧地shǔn xī,嗓音慵懒而邪魅:“你瞧,你的脸又红了,你的心跳得象擂鼓,你的眼里有渴望……”
我似中了盅一般呆呆地望着他,身体僵得象一块化石,一动也不能动,瞧着他的身子越靠越近,俊魅的脸宠越俯越低,那性感的薄唇轻轻擦过我的唇瓣,带来一丝奇异地颤粟。
他望着我,骄傲地笑了:“没有感觉?恩?”
“不要!”我眼前一黑,双脚一软,蓦地倒了下去。
“方萌!”他一急,慌乱地伸出双手牢牢抱住我软软下滑的身子,
“怀彦!”我忽地睁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扑过去掀他的面具,力气太大竟然把全无防备的他推倒在了地上:“你故意的,你骗我的,你想吓我,想跟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他一怔,薄唇微抿,懒懒地揽着我的腰,任凭我扯下他的面具,露出他那张比恶魔撒旦还俊秀的脸宠,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冰冷的眸光狂妄中带着些邪魅,闪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冷冷地仰视着我。
他的左颊上,那块丑恶而铮狞的刺青,在阳光下似一只不羁地恶魔对着我冷笑。那是一张将极美与极丑怪异地揉和在一起,却诡异地产生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不是,竟然不是?
浓浓的失望与强烈的视觉冲击,震憾了我,那张精致绝伦的银色面具,倏然从我手中滑落,飘然坠在地上。
“呵呵,对你看到的这张脸还满意吗?”他不忙着拾起他的面具,大掌紧扣我的腰部,紧紧地盯着我,发出短促而低沉的笑声,似讽似嘲,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
望着那张诡异的面容,心疼于他曾经受过的非人的折磨,一丝悸动掠过心坎,忽然就原谅了他。我讪讪地回避他的视线,讷讷地低语:“对不起,我不该揭开你的过去。”
“真心的?”他冷然一笑,显然并不相信。
“恩。”我低恩一声,发现还以暧昧的姿势压在他的身上,脸一红,狼狈地试图从他身上爬起来。
“那么,离开他!”他手底下微一用力,扣住了我的腰,使我密密地贴在他的身上:“到我的身边来。”
“嘎?你说什么?”我被他大胆的话惊呆,一时忘了推拒。
“我说,离开君怀彦,跟我走。”他懒懒地放开我,缓缓地翻身坐起,拾起面具,好整以暇地望着我勾唇露出魅惑之极的笑容。
“你,跟怀彦有仇?”我皱眉,惊讶地看着他:“所以,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你想要报复他,对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该如何化解他心中的仇恨?又该如何自处?
“哈!是的话,你想怎么样?”他眼里闪着趣意地光芒,嘲弄地望着我:“难道你打算为了弥补你相公的错,献身于我?”
“你胡说什么呢?”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是的话,你就少c心。”他冷冷地看着我,傲然地抬起头,几乎是在用鼻子看我。
“你是我大哥,他是我相公,我怎么可以不管?”
“哼,”他冷然望着我,忽地神秘地一笑:“别装了,你刚才s镖时,心里想的那个最恨的人其实是他吧?你不必骗我,我看得很清楚。你的眼里分明有着强烈的杀气,所以,你s中了,不但没有笑反而哭了,对吧?”
“你,你胡说!”冷不防被他说中心事,我心一慌,蓦地垂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方萌,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