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本来以为你会被我的臭气熏跑。”他咧唇一笑:“不愧是我的小雪。”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小雪,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江子枫伸直了长腿,懒懒地斜靠在灰色的墙壁上:“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你好象什么事也没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我听得一头雾水,奇怪地瞟了他一眼:“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如果有的话,我很想把它剖开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红色的?”江子枫不理我,自顾自地低语。
“哼!这个你放心,我有一颗标准的红心。”我失笑——这人真的疯了。
“可你为什么都不痛?”江子枫握拳在胸前狠狠地敲击,目光狂乱:“小雪,我这里,好痛!你知道吗?”
“子枫?!”我被他脸上那份强烈的痛楚惊呆,愣愣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到底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好象颠狂了?
“小雪,我……看到了。”江子枫仰头向天,悠然长叹。
“看到?看到什么了?”我莫明其妙地看着他,完全不懂他在打什么哑迷?
“她瘦了,也……变了。”江子枫双手捧住脸,声音颤抖,竟似带了哭音。
我心一跳,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睇了他一眼:“谁?你说的是谁?”
他嘴里的那个她,不会刚好是云书雁吧?如果是,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见她的?
正文 人与人不一样
“你不用瞒我了,我什么都看见了,也……什么都听见了。”江子枫抱住头,埋在双膝之间,痛苦地低喃:“我,该怎么办?”
“子枫?”我惊骇。
“是,那天我来学校,无意听到了有人在君仪等你。我一时好奇,跟了过去。租了丁字十二号房,本来想等你来了,吓一吓你。谁知道,吓坏的那个却是我自己。”江子枫声音飘乎,带着轻嘲:“我,是不是很胆小?”
我默然地瞧着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真的变了好多,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个尖酸刻薄,庸俗自私,目空一切,飞扬跋扈的女人,就是我曾经深爱的女子?她的才情,她的冷静,她的自负,她的傲气,她的智慧……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眼神散乱,他的表情茫然,他的语气迷惘……象个无助的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张皇失措。
“子枫,别这么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和刺激,才会激动,才会失控。”我低低地叹,忍不住心疼起他的无助。轻声地劝慰:“要知道,人在伤心和愤怒时,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的。谁,都会有失常的时候。你不能对她太苛求……”
“虚伪!”江子枫突然扭头直视着我。
“嘎?”我一怔,呆呆地看着他,不解他这话是征对谁?
“我说你虚伪!”江子枫冷冷一笑:“你明明恨她,明明讨厌她,为什么还要替她辩解?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心地善良,心胸宽广?还是想证明你手腕高明,技高一筹?”
我完全接不上话,只有呆立当场。
“书雁她真傻,当初根本就不应该自作聪明,想出这个李代桃僵的计策……”江子枫愤愤地捶着墙:“既然事已至此,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到最后把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绝境?还要忍受你的咄咄人的质问与要胁?她,何苦?”
我咄咄人,我要胁她?原来,那天我给人的感觉竟是这样的?我瞠目,茫然静立,忽然发现无话可说……
“对不起,小雪,你当我没说,是我在胡言乱语。”江子枫忽然蹲到地上,双手捧住头,痛苦地低喃:“我快疯了,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突然变得那么卑微,那么没有尊严……我,我真的无法适应。”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忍住气,怜悯地瞧着他
“我不知道,她说要跟你换回来,去做昭王妃,我明明应该很生气。可是,我却在暗中松了一口气,似乎了却了一件责任……”江子枫的声音断续而飘渺地传来,夹着迷惑和彷徨:“小雪,我是不是很卑鄙?这样的她,真的教我心痛又失望。”
“我害怕,害怕面对她;我欣喜,欣喜你即将重获自由;我挣扎,挣扎在两份感情之间;我愤怒,愤怒于我力量的渺小;我迷惘,在迷惘中丧失了自我……”
我冷眼瞧着他——切!他在这几天里想得真多,都快成诗人了!
“小雪,你教教我,为什么你表现得云淡风轻,好象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曾在你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丝毫也影响不到你的生活?”
“子枫,你想看到我怎样?茶饭不思,寻死觅活?还是坐卧不宁,寝食难安?要不然学你衣冠不整,玩颓废?把自己搞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你才心安?”我摇了摇头,冷笑着斜睨着他。
“咳,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陷入冥思苦想之中,不知不觉就成这样了……”江子枫伸手抓了抓散乱的长发,俊颜上掠过一丝狼狈的红云:“至少,这次我没有喝酒……”
“是,还真应该表扬你的进步!”我忍俊不禁,“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牢s发完了,下一步你想要我怎么样?世子爷?”
“我不知道,我早已乱了方寸。”江子枫伸出脚尖,胡乱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小雪,我来跟你辞行。”
“走?不是吧?我都没离家出走,你这算是发的哪门子的疯啊?”我惊讶地低叫,差点跳起来。
“你厉害,我没你镇定,也没你的勇气。”江子枫苦笑,飞起一脚,将碎石踢得无影无踪:“我既不想书雁进入昭王府,也不想看你继续跟君怀彦恩爱有加;两个都无法选择。所以,我只能当个逃兵,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喂!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候选人?你只要好好对云小姐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莫明其妙!”我睁大了眼睛,努力地瞪他。
“你不知道?”江子枫抬眼深深地凝望着我,伸手按住胸口:“这里,早就驻进了你的影子。我甚至分不清这几日的痛楚是为了书雁的想入王府,还是为了你的不肯离去?”
“你,胡说什么呢?”我大窘,皱起了眉头,不赞同地瞅着他:“不管我是谁,也不管我会不会换回来,都跟你没有关系,你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知道你不肯相信我。”江子枫伸手轻轻拍了拍满是褶痕的长袍,自嘲地一笑:“是,我承认,相比君怀彦,我的确是稚嫩了一点,缺乏了历练,少了许多沧桑,也没有他那么强势。”
“子枫,人与人是不同的。你有你的优点:热情爽朗,阳光健康,潇洒不羁,这些都是君怀彦所没有,也学不来的特质。你何必妄自菲薄?”我轻笑,忽然发现江子枫直白,傻气得有点可爱。
“你别笑,我想过了,我一直在京城里长大,一帆风顺,没经过什么风浪。所以,我要锻炼自己,让自己早日成为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象姓君的那样,变得强而有力。”江子枫说着说着,两眼忽然闪现出了光芒,似乎看到了希望。
正文 世事难料
“所以,你也想学他的去当马贼?”我斜着眼睛瞧他,忍不住出言调侃。
“不是,”江子枫气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是要去打仗,去战场上历练一翻,经经风雨!”
倒!他当战场是特种训练营呢?真是孩子气得可以了。
“主帅都没定呢,你瞎起个什么劲?”我懒得理他,凉凉地泼他一瓢冷水。
“我知道,所以,我跟皇上请了个特旨,先去探查敌情,明天可就要动身了。”江子枫正色瞧我:“你等着,我一定变个样回来给你看!”
“你说真的?”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发觉他不是说笑,慢慢地收起了笑容。
“是,我何必骗你?”江子枫苦笑,掉头慢慢往外走。
我瞧着他那突然间寂寞万分的背影,怅然若失。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书雁就交给你了。”江子枫忽然停下来,轻轻地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心软,不会伤害她,对吗?”然后,竟不等我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哪有这样的?你,”我伸出手,徒劳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只能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加了一句:“讲不讲……理?”
“方萌,方萌。”我好梦正酣,忽然有人轻轻推着我。
“谁啊?”我不耐地睁开惺忪的睡眼。
床头立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垂笤少女,身着一身碧绿的衣裙,袅袅亭亭,正含笑俯视着我。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我一惊,瞬间睡意全无,翻身坐了起来,惊疑地瞧着她:“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翠羽啊,”她一脸娇羞地瞧着我,颊生红晕:“对不起啊,我是逃婚出来的,现在未婚夫追来了,我要跟他回去。你走不走啊?”
“走?”我茫然,这么快?
“是啊,快点,没时间了。时空之门马上要关了哦。”翠羽急急地催促,奇怪地睨着我:“你不是一直想回去,为什么迟疑?”
是啊,我为什么迟疑?我呆住,无话可说。
“算了,我等不及了……”翠羽说着,身子渐渐变得透明,恍如一阵轻烟,慢慢地从我眼前消失……
我只是迟疑了一秒,难道,就要失去千载难逢的机会?
“翠羽,翠羽!”我大急,拼命叫喊:“你回来,带我一起走啊!”
“小雪,小雪,你醒醒。”谁?是谁在叫我?
我霍然而起,冷汗涔涔而下。抬头,撞到君怀彦那张放大的俊颜。他俯视着我,含着笑:“做恶梦呢?叫半天也不醒。”
我左右张望,那只华丽的鸟笼依然挂在窗前,罩着黑色的丝绒。我怔怔地回头,望向君怀彦:“是梦?”
“是,梦到什么了?好象吓得不轻。在叫着翠羽呢,”君怀彦微微点头,退开身子,探询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扫视了鸟笼一眼,随即又回到我身上:“她是谁?没听你提过。”
“你怎么来了?不是在跟庆王商量大事?”我不答,转了话题。
“有什么好商量的?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话。”君怀彦皱眉,伸手拉我起来:“大白天的怎么就睡上了?也不好好睡,歪在榻上,可不靥着了?”
我呆呆地瞧着他——离开?我能吗?
就算云书雁不出现,我又能跟他在一起多长时间?和翠羽约定的十个月之期也快过半了吧?到时,我是不是可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算我能,对于君怀彦,会不会是又一次伤害?
原来,心里有了牵挂后,离去的脚步再也无法轻松。爱上了一生也不能牵手的人;这注定就是个写满眼泪与忧伤的故事。
“怎么了?”君怀彦讶然地打量了一遍:“做什么梦了?瞧你失魂落魄的。”
“怀彦,假如,”我怔怔地瞧着他,心底染满了忧伤,忍不住想试探他:“我不见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别说傻话。”君怀彦微微不悦。
“会不会?”我执拗地想要得到答案。
“你想……去哪里?”君怀彦沉思了片刻,不答反问。
“不是我要去哪里,而是世事难料。”我咬唇,小心地措词,仔细地瞧着他的脸色:“谁知道呢?或许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会让我们分开,那时,你会怎么办?”
“我看你是太闲了。”君怀彦失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你别笑,世上的事,本来就是难以预料的。比如战争,谁会想到好好的要打起来呢?这场战争里,又该死去多少人呢?那些死去的,又有谁事先知道他的命运会就此终结呢?”他不以为然的态度,让我渐渐有些激动起来。
“担心子枫了?”君怀彦默然半晌,静静地瞧着我,语气是一贯的平稳:“放心,他聪明,身手也敏捷,不会有事。”
“我在说我自己,谁说他了?”我有些气恼,忍不住焦躁了起来——他好象完全不担心?还是料定了我不会离开他?他凭什么那么淡定?
“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要的是什么;而且,我相信事在人为,有什么好担心的?”君怀彦对于我的怒气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吗?那就好。”我气闷,赌气不再理他。
“如果是出征的事,那你可以放心,估计得没错的话,应该会是萧乾。所以,你可以放心了。短期内,我不会去南疆。”君怀彦偏头想了想,低低地补了一句。
“已经定了?”我大感意外:“那庆王为什么还来?”
“暂时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君怀彦斜睨着我,忽然挑眉笑了:“原来你是担心她?”
正文 偏不告诉你
“我干嘛担心他,又不关我的事。”我一脸的莫名,被他神秘的笑容,搞得有些着恼,拉下脸来:“再说了,既然是还未定下的事,你怎么好象有十足的把握?”
“放心,若我要娶端木梦影的话,也等不到今天。”君怀彦不答,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仿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若是吃她的醋就免了。”
“你娶不娶她,关我什么事?”我大窘,跳起来,伸手去捶他:“可恶,居然笑话我!”
“好,算我没说,行了吧?”他伸手轻松地握住我的手腕,低低地笑。
“放手,力大了不起啊?”我挣扎——切,学了点武功,欺侮女人,很神气吗?
“别动。”他忽然收起笑,伸掌捋起我的衣袖,俯低了身子细细地瞧我的手腕。
“干嘛?”我飞红了双颊——在古代,这举动可是很暧昧的,他发什么疯?
“这串佛珠哪来的?”没等我多做暇想,他已放开了我的手,一脸深思地睨着我。
“佛珠?”我一呆,抬起手一看,这才发现我的手腕上正戴着一串檀香佛珠。
刚刚闲着没事,把玩了半天,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戴上去了。
“你不会不知道哪来的吧?”君怀彦笑了笑,摆明了不信:“这可是取自深海的云香玉石,由最巧手的工匠,费时几年才雕琢而成。全大周才只得两副,你可别告诉我在街上买的。”
“啊?居然是石头,不是檀香木?”我吃惊非小,忙忙地低头再细看——没错啊,那纹理,那质感,怎么看都是木头,不是玉啊?难道我的感官通通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知道那一副是绝不可能在你手上,我会以为全天下只有一副。”君怀彦仰天长叹,失笑地摇了摇头:“什么石头?是云香玉石!真是牛嚼牡丹,悲哀啊悲哀。”
“切,再难得也不过是一串佛珠子,有什么了不起?”我涨红了脸,强词夺理:“我也不念经,它对我来说,还不如一头牛!”
“哪来的?”君怀彦追问。
“偏不告诉你。”我赌气,不肯说实话:“除非你告诉我,另一副佛珠在谁手上?”
“皇乃乃笃信佛祖,她手里有一副,是生下父皇时皇爷爷赐的。被她当宝贝一样珍藏着,一直戴着,从不离身的。”君怀彦瞅着我微笑:“若是此次生辰,你送她这件宝贝,让她能配成一双,我看比你那什么冬日开花的秋海棠,大闹天宫的猴子都要实际得多。你也就不用担心被端木比下去了。”
“谁跟她比了?”我脸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垂眸瞧着手上的那串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佛珠,陷入了沉思。
难道,那天我在雪峰上遇到的神秘老妇,竟会是太皇太后?
没猜错的话,那天那个小美凑到她耳边说的,应该就是我的身份。如果她真是太皇太后,那我对她就不能算是陌生人了。她把它送给我,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
奇怪!那么多晚辈,她为什么独独挑中我?我可不敢自恋到以为自己美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
“想什么?”君怀彦轻触我的肩膀,咧唇取笑:“去掉一个心头大患,是不是开心得很?”
“是啊,”我左掌比出手刀,恶狠狠地扑过去:“我剖开你的心……!”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早晨醒来,世界已是一片银白。树叶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珑剔透的水晶,在冬阳的折s下发出炫目的光晕。乍一看上去,还真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呢!
我踏着积雪,抱着一大卷第一次数学测验的试卷,小心翼翼地走在往学校的路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化成阵阵白雾,被风一吹,散在了空气里。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是一个急性子。我微笑着暗忖,下意识地将身子往旁边一闪,给来人让出道路。
那人大踏步地追上来,径直走到我的旁边,冷不防伸手从我手上接过那叠试卷。
我一惊,抬头一瞧,却是云书桐。
“你啊,总是这么倔强。这么沉,怎么也不知道找个人替你拿着?昭王府还不至于连个下人也没有了?”云书桐避开我的视线,低低地抱怨。
“怎么,做了亏心事,连看都不敢看我了?”我没好气,停下脚步,抄着双手,冷眼斜瞧着他。
“对不起。”云书桐不看我,斯文的脸上满是忧郁。
“就这三个字,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我淡淡地看着他,固执地停在路中,不肯往前走。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多余了吧?”云书桐苦涩地一笑,慢慢地道:“伤害已经造成,多说只是狡辩,何苦画蛇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