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有人在低声地说话……
我昏昏沉沉,意识飘渺。不停地在一片黑暗里奔跑,怎么也找不到尽头。从四周涌出无数青面镣牙的怪物,向我扑过来,撕咬着我的衣衫,啃噬着我的血r,我满身是血,挣扎着大叫。
张剑开着越野车,奔驰而来,追逐在我的身旁,替我赶走那些怪物。他剑眉朗目,英姿飒爽,纵声长笑:“我给你的枪呢?傻丫头,不会用吗?”
“剑哥,你来了?”我委屈地瘪着嘴,伤心地痛哭:“呜呜……你送我的麻醉枪被我弄丢了。呜呜,还剩一颗子弹呢!掉到河里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来就别找了,我另外送你一个。”张剑不以为意,握住我的手,温柔地微笑。
“不,我不要麻醉枪,我要掌心雷!”我抓住他的手撒娇,恨恨地道:“一枪轰掉君怀彦的头!”
“不能给你枪,那犯法的。”张剑摇了摇头,放开我的手微笑,身子渐渐飘浮在空中:“不能什么事都用武力解决。”
“张剑,剑哥!你回来!”我惶然大叫。
“你找张剑干嘛?”方越满脸疑惑地轻拍我的肩膀。
“姐,你来了?”我回过头,赫然瞧见门外一堆人——老爸,老妈,曦曦,流水,醉恋,小妖……他们全都抿着唇,冷冷地看着我,默默地不发一语。
奇怪,他们去参加葬礼吗?怎么全都一身的黑衣?那沉郁的色彩得我喘不过气。
正文 终于醒了
“姐,我好想你,我要回家!”我嘟着唇,搂着姐姐的脖子,把脸埋到她的胸前:“姐,你别乱动,害我头好晕。”
我舒服地闭着眼,偎在她的怀里,喃喃低语:“姐,君怀彦欺侮我!把你的美式冲锋枪借我,我要把他s成一个蜂窝。”
方越冷冷睇了我一眼,抿着唇继续耍酷,开着她的改良吉普车,加大油门跑得飞快。
我窝在她怀里,开始呜呜地哭:“姐,我好讨厌君怀彦!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派蝙蝠来咬我,还把我丢下河。呜呜,姐,我再也不要见到他!”
“好,咱们不见他。”方越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声音低哑中带着点无奈。
“以为他马贼人多势众了不起吗?欺侮我一个人。”我突然生气了,揪住姐姐的领子,竖着眉毛:“姐,等我回去,把他写死!而且,是那种很难看的死!”
“好,让他死得很难看。”方越面色铁青,很干脆地随声附和。
“可是,我怎么回去?呜呜……”我一脸的茫然地瞧着方越:“姐,你是怎么来的?”
“这有何难?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啊。”方赵挑起眉毛,奇怪地睇了我一眼,淡淡地问:“你是怎么来的?”
“我?翠羽带我来的啊!”我嘻嘻笑。
忽然想起翠羽一直闭关修炼,不理我,不由瘪着嘴又伤心起来:“可是,它生病了,都不理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好?呜呜,我好怕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十年!”
“十年?”方越苦笑。
“姐,我好冷,而且头好晕。”我头脑昏沉,视线开始模糊,趴在她身上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脸。
方越隐在一片雾中,忽然幻化成君怀彦。两张面孔交替出现,时而冷笑,时而怜悯,时而温柔,时而狠厉……
“放心,不用等十年,我送你回去。”姐姐的声音隐在雾里,飘忽悠远,淡漠而平静。
“我回不去了,”我失魂落魄地瞧着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凄然低语,泪水潸然滑落:“我跑到书里去了,我被里面的人物,故事套住了,怎么回去……?”
“姐,我告诉你,书中没有黄金屋,也没有颜如玉,只有一个君怀彦。他好坏,伤了我的心,让我好失望,好心痛……”
“好,那我让他的心也很痛……”姐姐悠然长叹,声音飘渺,轻得象一阵烟,混和在一片白雾里是那么的不真实。
突然间,电闪雷鸣,从浓雾里钻出一条巨蛟,盘旋飞舞,从空中附冲而下,声威吓人……
“姐!”我心脏狂跳,大叫一声,霍然而醒——早已吓得冷汗涔涔,湿透了衣襟。
“小姐?你醒了?”喜儿半蹲在地上,听到我的叫声,猛然回头,捡拾着碎片的手停在半空,一脸的惊喜。
我一脸茫然地瞧了瞧四周,窗棂外那一丝薄薄的暖阳,正渐渐地被暗夜所吞噬。瑟缩着拥紧了丝被,仍然感觉到那份侵入到骨髓的冰冷寒意,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我去请钱太医。”喜儿慌慌地站起身,扭头便往门外跑,却与正要进门的惜瑶撞了个满怀。
“慌什么呢?”惜瑶板着俏脸,没好气地低声喝叱。抬眸忽然瞧见我,扔下喜儿,冲了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小雪姐姐,你可醒了!把我吓坏了,也把二哥累坏了,急坏了,你知道吗?”
“……”我呆呆地瞧着她,一脸的怔忡,无法消化她的话意。
“咦?怎么不说话?”惜瑶慌慌地伸手来探我的额,喃喃低语:“奇怪,不烧了啊。”
“小雪。”君怀彦静静地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淡淡的阳光自他身后照s过来,使得他的五官蒙在耀眼的金色里,看不真切……
“二哥,你来了?”惜瑶扭头瞧见君怀彦,喜出望外,急急地向他招手:“快来,小雪姐姐好象不对劲,一直不说话。”
呃……我哪里不对劲?只是暂时没有搞清楚状况。这小妮子还真是个急性子啊。
“小雪。”君怀彦下巴上长满了新生的青髭,容颜憔悴,带着满身的倦意,缓缓地踏进房来。
奇怪,生病的那个明明是我,他怎么搞得比我还狼狈?可是,他狼狈也好,疲倦也罢,又关我什么事?
“你终于醒了。”他轻轻在床沿坐下,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摩挲着。
我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漠然地掉转视线,低眸研究着青色雪缎被面上的那朵海棠。
实在不想跟他说话,惜瑶的话,正好给我了借口,我索性装哑巴。
“小雪姐姐,你说话啊。”惜瑶着急地摇晃着我的身体,声音里带上了不容错辩的轻责:“自从你在林子里与云大人走散,因迷路失足掉到天雪河,让二哥带回别院后,又一直晕睡了三天三夜。你知道二哥多担心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强力地摇晃,弄得我一阵头晕,忍不住轻轻蹙起了眉头。
昏睡了三天三夜?
难怪我浑身象散了架一样难受!
我和云书桐走散,然后迷路,再失足落水?
他是这样跟大家解释的?一场y谋就这样船过水无痕的被他粉饰成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我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那么云书桐呢?
他怎么样了?
为什么没有人提到他?
“不要紧,可能刚醒来还很虚弱。”君怀彦轻轻摇头,语气是一贯的平淡与冷静:“让她先休息,你回去吧。”
“那好吧,小雪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惜瑶失望地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色渐渐加深,难堪的沉默笼罩在我们之间。
正文 天要亡我
君怀彦呆坐半晌,见我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也没有,低叹一声,起身离开。
我固执地不肯抬头,耳边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接着是衣物磨擦发出的轻微的悉簌声响,偶尔有杯盘相撞的清脆的叮当声,食物的清香渐渐地弥漫到空气里,引诱着饥肠辘辘的我。
“躺了几天,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君怀彦端了一小碗粥,慢慢地向我走来。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倔强地抵抗着眼前的诱惑。
士可杀不可辱,我岂可为了小小一碗粥就向恶势力低头?
“没胃口?那就先放这里。”君怀彦今天脾气出奇的好,居然不恼,顺手把粥碗搁到床头矮几上。
他抽了本书,歪在软榻上埋头看了起来,既不勉强我说话,也不再来打扰我。
可恶,君怀彦分明是存心的!
那粥近在咫尺,小米的香味透过碗盖的缝隙钻出来,袅袅亭亭地飘散在空气里,萦绕在我的周围,挑战着我越来越薄弱的意志力。
乘他不注意,我偷偷去瞟那碗粥,目光不经意掠过矮几,却被几上那枝做工精细的发簪吸引住了视线。
张剑送我的那枝笔明明掉到河里去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疑惑,我伸手取了那枝簪拿到手里细细地端详。
黄金打造的笔身,白玉制的笔盖,玉质温润,色泽纯净,雕成一朵洁白的雪莲花,在暗夜里泛着淡淡的幽光。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是,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仿造的——虽然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是外形可以造假,材质却骗不了人。我的那朵雪莲是铂金镶钻的——我谅他们也仿不出来!
奇怪的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咳,你昏迷时一直念叨着它,所以……”君怀彦头也不抬,把脸藏在书本后面,含糊其词地低语:“只是,它不能写字。”
“为什么……”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溢出沙哑难听的声音。
我轻声咳了咳,执着笔,陷入了迷茫。
他不是处心积虑想要杀我?那又何必在意我说了些什么?更无需费尽心机地讨好我——呃……这种程度,应该算得上是讨好了吧?
他放下书,变戏法似的将一杯清茶递到我的唇边:“喝口茶,润润嗓子。”
我忍不住抬眼,狐疑地盯着他瞧——他眸光湛然,眼底有着浓浓的y影,目光中含着隐约的关怀与忧虑。
见我不说话,只一个劲拿怀疑的眼光瞅他,他微微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转过头去,冷然低语:“放心,不会在茶里下毒。要杀你实在太简单,我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俊逸的脸宠上抹上了一层极淡的抑郁,在烛光的掩映下,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我呼吸一窒,一抹痛楚极快地从心头掠过,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啜饮了一口清茶。
那清甜甘冽,芬芳馥郁的香茗才一入口,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如同火烧。竟不知不觉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了个精光,仍意犹未足,轻舔了唇角,眼巴巴地瞧着他。
他眸光一亮,又连斟了三杯,我这才算是止了渴。
“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雪峰云露,竟让你如此牛饮!”君怀彦忍俊不禁,出言调侃。
我脸微微一红,局促地垂眸不语。
该死,本来打定了主意绝不理他,为什么忽然之间,竟被一杯茶诱惑了?方萌啊方萌,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有当甫志高的潜质呢?真是没出息透了!
正在后悔着呢,腹间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竟是格外的清晰。
呃……天要亡我啊!我大糗,头低得快埋进了丝被里,打定主意死都不抬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我也饿了,要不要陪我吃点东西?”君怀彦起身,端了一只大托盘过来,里面盛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小菜,另外还有一锅小米粥。
这几样东西在眼前一摆,色香味俱全,令我食指大动。以我这薄弱的意志力,哪里还能抵抗得了这致命的诱惑?
饿坏了身体是我的事,他可不会心疼。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对!管他有什么y谋诡计,先吃饱了再来跟他斗!
“好吧,就吃一点点。”我轻轻点头,嘴硬地小声嘀咕:“看你这么诚心,给你一点面子。”
“多谢你看得起我。”君怀彦失笑,伸手绕到我后背,塞了个软枕给我,扶我半坐半躺着。
“我自己来。”我脸红,推开他递到嘴边的勺子。
我都二十五了,又不是小孩子,只不过小病一场,还用得着喂?再说了,我们现在是敌人诶!彼此没有打得头破血流已经很奇怪了,这么你侬我侬下去,那成什么了?
他不语,可是勺子却固执地停留在我的唇边,凌迟着我的脑神经和味觉、消化系统。
可恶,都说了是敌人,干嘛要做得这么暧昧?
“我说不用了!你听不懂……”我忽然生气了,猛然抬头却不期然撞上他那双明亮的双眸,他那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宠溺的神情,迷惑了我的心智,让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听话。”那低醇如酒的声音象梦一样飘进我的心里。
我傻傻地缴械投降,默默地吞掉一口又一口他递过来的关心,焦虑,心疼,懊恼,忧虑……
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我陷在一片迷雾之中,神思恍惚。
结果,在这种极度诡谲和暧昧的气氛下,我这个宣称只吃一点点的人,喝光了三大碗小米粥;而那个自称饿了的家伙,却只浅尝了一口。
正文 少打马虎眼
怔怔地瞧着他耐心地给我喂水,再擦了脸,又扶我躺下。
他薄唇微抿,神情专注,桔色的灯光给他周身抹上了柔和的暖色,使他向来冷厉的脸部线条渐趋柔和。
这样的温柔体贴的君怀彦,是我从来也不曾见过的,我心怀忐忑,既疑惑又不安,还夹着一丝的迷惘。
“为什么?”我终于憋不住,坐起身来,直视着他。
这样拖泥带水,玩着你猜我猜的游戏,向来不是我的专长。我做事喜欢直接明朗,干脆利索。
说得血腥一点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什么为什么?”他微微一怔,挑起眉毛,讶然地睇了我一眼。
“别跟我装糊涂。说吧,为什么前倨后恭,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是个直肠子,这么大一个疑问摆在心里,不如你直接杀了我痛快得多。”我昂着头,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呵呵,看来你是真的吃饱了,恢复了元气了。”君怀彦偏着头打量了我一遍,满意地咧唇一笑。
“你少打马虎眼。”我白了他一眼,脸一红,气便有些弱了。
他这句话是不是暗示我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嫌?呃……早就说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不为什么。你既是我昭王明媒正娶从大门迎进来的。不管你怎么想,总之,只要你一天没有离去,一天还是昭王妃,就还是我的责任。”他微微沉吟,转开头去,避开我的视线,语气是一贯的平静和淡漠。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责任?这么说来,我对他来说,就只是一段为期六个月的责任?
他不想负的时候就杀,忽然醒悟了又哄?
“既只是一份不想负的责任,那何不干脆点彻底摆脱算了?休书拿来,何必还要强撑着受那三个月的煎熬?”
我冷笑,胸中似塞进了一团乱草,闷闷地,竟似无法呼吸。紧紧地揪住丝被,脸,渐渐惨白了起来。
“早日摆脱了我,你想去哪里?去投靠云书桐还是江子枫?”君怀彦眼角一跳,眸光幽黯,凛着容,冷然一笑:“通过这次教训,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俩个加起来还斗不过我?”
“如果只是想找个依靠,又何必那么麻烦?我昭王府不介意多养一个人,正好也省得我花时间和精力去应付别的女人。实在闲得无聊的话,你不妨考虑生几个……”
他把女人当成什么?又把我方萌看成了什么?
“你!”我气极,一时却也没有思考他话里的深意,挥起手便想甩他一个耳光,却被他稳稳地握住了手腕。
“哼!以为我是江子枫那r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君怀彦面罩寒霜,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冷冷瞥着我,雪白的牙齿闪着邪恶而暴戾的光芒:“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才挨你一记耳光?想必不止是一个吻吧?那招上次我试过了,你可陶醉得很,并没有赏我一记耳光。是那小子太青涩,还是他太粗鲁……”
他该死的说对了,江子枫的确是吻了我——虽然我不是自愿的!
“你!”我气得全身颤抖却无话反驳。羞愤难当,又委屈莫名,一时急怒攻心,只觉嗓中一甜,“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他惊慌地大叫:“小雪!”,意识渐转飘渺,终于陷入了黑暗……
“……怎么样?”
“回王爷的话,昭王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是因一时急怒攻心,导至心气逆乱,神无所归,故而引起昏厥。稍事休息应无大碍。”
这人的声音苍老中透着稳健,听起来却很陌生。
“那怎么都三个时辰了还不醒来?”君怀彦显得有些焦噪,失了平日的冷静。
“回王爷,王妃昏厥到的确无大碍。只是她脉象沉微,y寒内盛,阳气衰微,四肢厥冷,加之外感寒邪,又心怀愤怒。《素问·y阳应象大论》说:‘暴怒伤y,暴喜伤阳,厥气上逆,脉满去形,喜怒不节,寒暑过度,生乃不固。’”
“又云:思伤脾而怒伤肝,肝气宜条达舒畅,肝柔则血和,肝郁则气逆。肝失条达,肝气就会横逆。‘肝气横逆,克犯脾土’。所谓‘喜乐无极则伤魄,魄伤则狂,狂者意不存’,故王妃此刻五脏已虚,六腑已竭,血脉已乱,精神已散,疾病已成……”
我的老天,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蒙古大夫?明明就是一场重感冒,再严重也不过是个急性肺炎。他这么洋洋洒洒地长篇大论讲下来,好象我立刻就要去见阎王爷?
“钱太医,依你之见,竟是不治之症?”君怀彦蓦地不耐地打断他的长篇论述,话锋冷厉如刀:“我不管,若是小雪明晨再不醒来,我要你的脑袋!”
呃……这人讲不讲理?
动不动就杀人?
他当砍头是下地拔萝卜呢?
我忍不住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
君怀彦背对着我,双手负在身后,带着满身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