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见得我醉了一定会哭?”未及深思,冷笑着回望他。
“是,这次也许会笑,谁知道呢?”君怀彦凝视了我片刻后,忽然冷冷地抛下一个嘲讽的笑:“你好自为之吧。”说完,竟谁也不理,掉转身形扬长而去。
“怀彦……”季云涛兄妹面面相觑,急急追了出去。
雅室里又恢复了宁静。
可是,我却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单纯愉悦——君怀彦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他的口气,莫非上次我喝醉酒,让云书桐背回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就算让他看到云书桐送我回来,那时我已发完酒疯,进入沉睡状态,他怎么知道我哭过了?
除非……那天送我回来的人……是他?
想到这个可能,我“啊!”地一声大叫,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象一节失控的火车头,往外面疾冲——不行,得找云书桐问清楚!
“小雪,什么事?”江子枫被我吓了一跳,神情紧张地追出来拉住我的手。
“突然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抱歉,我得先回去,不能陪你们喝酒了!”胡乱编了个借口,匆匆辞别了他们。
惨了惨了!虽然记忆已是一片模糊,却依然依稀记得,那天我又哭又闹,还抱着他的脖子,把眼泪鼻涕全擦到他身上……
天哪!我的形象啊!我不活了,呜呜!
希望小学大门紧闭,一片寂然,云书桐今天不在学校——对了,今天周末。按习惯,他是到国子监办公去了。
我嗒然若失,象泄了气的皮球,垂着头,漫无目的地在街头乱逛。
“王妃。”
抬起头,目光触到那对熟悉的石狮子,脸上露出自嘲的微笑——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才两个月不到,我已被它制约,竟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回了王府大门前。
对,除了报馆和学校,我根本无处可去。
不想让喜儿她们三个丫头看到我,又来东问西问,现在我可没心情同她们玩闹。更不想回书房去面对君怀彦那张波澜不兴的死人脸。
我懊恼郁闷到死,脑子里乱轰轰的。脚底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石,痛得呲牙咧嘴——拷,连昭王府的石头也来欺侮我?
我一脚踩住它,把它想象成君怀彦那张冰块脸,恨恨地蹂躏着,最后才飞起一脚,倏地一声把它踢出去老远:“看你还得意?”
“哎呀!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用石头扔老娘?给老娘滚出来!”尖锐的嗓子伴着一个硕大的身形,从拐角处怒气冲冲地闯了过来。
呃……这张脸看上去有些熟悉,对了,她是织绵楼的绣娘阿桃!肖想君怀彦的那个。
“呃,阿桃是吧?对不起,打到你了。”我一脸歉意地瞧着她——她一手捂住额角,不知道有没有打破她的头?
“呃……王妃。”阿桃抬眼见是我,高涨的气焰顿时熄了大半。捂住额头的手,移下来按住那张闯祸的大嘴巴。露出一个肿成核桃似的青紫色的大疙瘩。她一脸尴尬地向我弯腰行礼,讷讷地道:“瞧奴才这张臭嘴……不碍事,不碍事的。”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织绵楼吗?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随口搭讪,想转开话题。
说完才暗自后悔,这个话题找得并不好——听起来象是要找她的碴。
果然,阿桃一脸紧张地扭着衣角,瞪大了眼睛,急急地分辩:“小的不是偷懒,是家里捎信来,有急事,让我回去一趟。”
“哦,出什么事了?”我放柔了语气,关切地问了一句。
“唉!我苦命的春红……”哪知道阿桃就象突然打开了的水笼头,一下子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春红怎么了?”我心中讶然,小心地询问——好象曾听她说过,她有一个内侄女春红以前是侍候过云书雁的?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这个人?
“呜呜,春红从小在王妃身边侍候,承蒙云大人和王妃看得起,给她许了个好人家。本以为一生有了依靠,谁知道这孩子福薄,前些日子突然染了疾病,手不能动,口不能言的……这不,刚才家里捎了口信来,说是殁了!”阿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好不伤心。
“死了?”我茫然地重复了一句——这么年轻?
“是啊,可怜他大伯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老天不长眼啊,怎么不让我去死呢……?”阿桃又是一阵呼天抢地。
“阿桃,别哭了,不是送信来让你回家的吗?你快回去吧。”我摇了摇头,摸出一张银票,也没看多少,随手递了过去:“春红跟了我多年,这些银子,算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吧。”
“谢谢王妃,春红总算没白侍候王妃啊。她早说了王妃面冷心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阿桃喜出望外,接了银票,千恩万谢,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一溜烟地消失在蜿蜒的小径上。
正文 美色当前(四更)
一条鲜活的生命都可以在瞬间消失,跟春红的早逝比起来,我那点子事算得了什么,哪值得捶心捶肝地后悔?
算了,不就是醉了一回好死不死让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下次注意就是了,又不是世界末日。对,咱该干嘛干嘛去!
可是,想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着君怀彦,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明明平静如常的表情,看在我的眼里,却总觉得是别有用心。
我很想直截了当地问他“喂,那天是不是你送我回来的?”
可是,几次开口,话到嘴边,却终于没了勇气——唉,到底怎么才能既委婉又不着痕迹地提起这件事呢?
万一我问了,他却根本不知道,那不是更糗?
奇怪,我这人平时胆子也不小。身为一个作家,又当过很长一段时间校刊的记者;开洒吧之后,每天更是要面对形形色色各种不同的人,什么阵仗没见过?
早就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可为什么在他面前却老是没了底气?
“有事?”在我第n次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他的时候,君怀彦终于沉不住气,抬起一直埋首于书中的那颗高贵的头颅,恩赐似的面对我。
“呃……没事。”我小小声地申明,然后很没志气地垂头回避了他灼人的视线。靚靚…更多精彩小说
“那就早点去睡。”说完,他不再理睬我,又埋进那堆文字之中。
相处这么久,发现他居然是个超极爱百~万\小!说的家伙,每天手不释卷,挑灯阅读到深夜。他书房里这些成山成海的书,竟然不是摆设,大部份都有他披阅过的痕迹。
“呃……其实有点小事。”盯着他的后脑勺,犹豫许久,期期艾艾地张了嘴。
“恩。”他回头,挑眉看向我。
呃,他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你今天好象没喝多。”见我又陷入沉默,他不耐地翘起长腿搁到桌上,手指轻敲椅背,唇角微扬,淡淡地嘲讽。
“对,就是想问你关于酒的事。”我头脑一热,冲口而出。
“酒?还没喝够呢?”君怀彦面有不愉之色,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酒量不行,以后最好少跟男人出去喝酒!省得醉在外面,丢我昭王府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行?”我不理他的挑衅,抓住他的话柄,紧追不放。
“这还用说?”君怀彦冷哼一声,四两拔千金,随口便想把我打发了。
“上次是你吧?”我终于憋不住了,愣愣地盯着他,干脆利落地问了。
“现在才明白过来?”君怀彦剑眉一扬,唇角微勾,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淡淡地嘲讽:“喝醉了就抱住男人不放,又哭又笑,还眼泪鼻涕一大把。啧,哪里有一星半点的大家闺秀……”
“住嘴,住嘴!”我又羞又恼,气得满脸通红,猛地扑了过去,伸出手,一把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用力摇晃着他的脑袋,一叠连声地嚷嚷:“不许说,不许说!全都忘掉,忘掉!”
君怀彦露出一个惊骇的笑容,微微乱了气息,挣扎着从我的魔掌底下迸出一句“咳,咳,放开……”
“呃……”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现在我整个人以一个极怪异的姿势吊在他的身上。
“哎呀!”我脸颊爆红,忙忙地伸出手掌胡乱地将他一把推开。谁知道用力过猛,竟然将他连人带椅推倒在地。
伴着“乒乓”,“哗啦”两声巨响,我顿时失去重心,“啊!”地一声尖叫,一个收势不住,狠狠地向地面摔了下去。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预期中的痛楚却半天都不曾降临。偷偷睁开一丝眼帘,入目的却是一双深不见底,幽冷冥寂如子夜的黑瞳。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专注,狂野又强悍,邪魅而放肆。跟平时淡漠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手底下的胸肌坚韧而厚实,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害得我心神恍惚;那紧紧握住我的腰部的大掌烫得仿佛要灼伤我的肌肤……
被动地凝视着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星眸,他短促的呼吸喷吐在我敏感的肌肤上,两人的气息交叉缠绕,扰乱了我的思维。昏黄跳跃的烛光下,他的五官被羽化,薄薄的红唇近在咫尺,看上去竟然格外的柔软和性感,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刹那间我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神思迷惘……美色当前,我把心一横,眼睛一闭,竟然鬼使神差般慢慢地向他俯下头去……
“你打算这样压着我多久?”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微微勾起的薄唇,戏谑地轻嘲——似巨雷在耳边轰鸣,瞬间打破了这魔魅似的幻境。
“shit!”我低咒一声,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你说什么?”君怀彦不慌不忙地翻身坐起,好整以暇地对着我勾起一抹坏笑——相对于我的狼狈,他显得异常的平静。就好象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这一切全是我的幻觉。
老天,那微勾的唇角,那飞扬的浓眉,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构成了一个性感而邪恶的宙斯——他是故意的!
“抱歉,意外,纯属意外!”灼人的热浪袭遍全身,我羞愧得几乎要燃烧了起来,血y瞬间狂涌上我的大脑。
“哈哈哈哈!”他一怔,忽然朗声大笑了起来。雪白整齐的牙齿似一颗颗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笑p!”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很没用的跳起来飞快地逃离现场,怦地一声,把他放肆而愉悦的笑声隔绝在了门外。
正文 诽谤,绝对是诽谤(五更)
抱着头,蜷缩在被子里,我忍不住发出阵阵呻吟。
啊啊啊啊!丢脸丢到古代来了!老天啊,来一道雷劈死我吧!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两个人好好的说话,事情怎么就急转直下,发展到这一步?上帝啊!如果不是他突然开口说话,我真的会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我不是一向都很讨厌他的吗?怎么会突然间鬼迷心窍,把猪哥当帅哥?啊啊啊!想起他那一脸得意的坏笑,我后悔得拼命撞床板。
这次不但没有挽回上次醉酒后留给他的疯婆子形象,反倒又多添了一桩“色女”的笑柄——如果是他想来吻我还好,怎么偏偏是我想去吻他?还很没面子的被他给拒绝!
啊啊啊啊!我没法活了啦!
在我的情绪陷进极度的懊恼与沮丧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文科秋试却已宣告结束。
汲汲无名的张幄以一甲头名蟾宫折桂,高中状元,跌破众人眼镜。试前夺魁呼声最高的江子枫名列第三,成为史上最风光的探花郎。
这次秋试后,我的希望小学因为小庙住进了大菩萨,囊括了今科的状元与探花而意外的大放异彩。
京里居然有许多王公贵胄争相把他们的孩子往我这里送——不管我怎么解释和推辞。
他们甚至说动了君怀玉来给我游说和施压——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师资不足?皇上特批我从今科进士中择优挑选人材——这不是陷害我吗?
小小一间私立小学哪能跟国家抢人材?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场地有限?他们连威胁带恐吓,买下希望小学隔壁的房舍,无尝捐献出来,出人出力把学校扩大规模。
经费匮乏?笑话,这些人每人身上随便拔下一根寒毛就够让我一辈子不用为吃喝发愁……
无奈之下,我玩票性质的迷你小学校,居然演变成了一间颇具规模化的贵族子弟小学……
老天,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喂?你声名远播,鸿图大展,到底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江子枫抱着双臂,居高临下斜睨着我,满脸的疑惑。
“我哪有不高兴?”我以手支颐,懒懒地瞟了他一眼,淡淡地否认。
“不对,云姑娘最近的确有些反常。”张幄一脸关心地瞧着我,摇了摇头,从旁c了一句。
“人家哪有反常?”我提不起劲应付,干脆趴到桌上。
“有,这次科考你狂赚了数十万两银子,居然没有一点兴奋之情?这不符合你的个性!”江子枫抿着唇,斜视着我:“你说,到底有什么事?”
“子枫!云姑娘的逸林报这么赚钱吗?几十万两,我怎么不知道?”张幄大吃一惊,惊疑的目光在我和江子枫身上来回扫视,满脸的不敢置信。
“就是,把我卖了也没那么多的钱啊~”我心虚地躲闪江子枫的目光,小声地附合着张幄。
“啧,说你是书呆你还不信!”江子枫一脸嘲笑地白了张幄一眼:“卖报赚的钱,扣除了报社的营运开支,最多也就几千两,还不够云大小姐塞牙缝。”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诽谤,这绝对是诽谤!
我娇滴滴一个弱女子,就算生了张血盆大嘴,牙齿也不可能有那么宽的缝好不好?
“可除此之外,云姑娘也没做别的事啊?学校一直是倒贴。”张幄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子枫寻我开心呢,允直你别听他瞎说。”
唉!那雨咋就一直下个不停呢?嘀答嘀答的,真让人心烦!
“京城最著名的博宝局听说过没有?”江子枫横了我一眼,索性几大步跨过来,一p股坐到我身前的桌子上,一双长腿胡乱地抖啊抖,抖得我心慌。
“子枫,今天庆王的孙子要来,听说他比较调皮,我怕允直吃不消,不如把他安排到你那个班吧?”我急忙从抽出一张名贴,慌慌地递了过去。
“云姑娘,庆王的孙子端木华昨天就来了,已经安排到我班上了,人很乖巧。”张幄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淡淡地纠正我的失误。
“是吗?那宣王府的敏郡主分在哪个班了?”
“她跟沈觉明一个班呢。”
咦!这帮臭小子,什么时候做事这么有效率了?
“那吏部邢尚书的外孙……”
不怕,最近走后门的人多,我再找就是。
“云姑娘,这些事你不是说了让我和江兄商量着办,你不管的了嘛?”张幄微笑着堵死了我的退路。
呜!没事干嘛教他们使坏?
这下好了,连最老实的张幄都成了精,知道防微杜渐,釜底抽薪了。
“还用不用我继续说下去?”江子枫噙着一抹浅笑,嘲弄地睇着我。
“说吧,我想听。”张幄一脸好奇怪地催促着江子枫。
“知道博宝局干什么的吧?”
“京城最大的赌场。”
“听说过博宝局的规矩吗?”
“世上没有东西不能赌!听说大到城镇,小到手帕,甚至有时一句话也能赌。”
“那你知道今秋最热门的话题是什么吗?”
“废话,当然是文武科考了!”
我扶着头,冷眼瞧着这两个俊男唱双簧似的,你来我往说得口沫横飞。
“听说过前几天在博宝局用五千两重注押在张兄身上,因张兄大爆冷门,蟾宫折桂,赢走博宝局二十五万两银子的神秘公子吗?”江子枫嘴角微掀,恨恨地瞪着我。
“哇哈哈!这人好聪明,未卜先知呢!”仰头大笑,一脸的羡慕:“好多银子啊,哇哈哈哈!”
江子枫一言不发,抱着膀子,冷冷地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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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好大的阵仗
“呃……不好笑?”我讪讪地收起笑容,无奈地高举双手,撇着嘴角认输:“好,好,我承认,那个神秘人是我,行了吧?”
小气鬼,不就是让他略失小误,与状元擦肩而过了嘛?他还捞了一个探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