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稳定下来。
心跳,渐渐变得平缓。
“准备好了吗?”他问。
她重新睁开眼,世界似乎变得亮了一些。
“嗯。”
“下面很黑,而且有弯道,先左边,再右边,然后左左右右,最后再朝左弯。所以是左右左左右右,左。记得起来吗?”
“左右,左左右右,左。”她重复。
他微笑,“不是很难,对吧?”
她忍不住回以微笑。
“来吧,我会跟在你后面。”
她咽了下口水,然后深吸一大口气,跟着便潜到水里。一开始,她的眼睛有些刺痛,但很快就适应了水中的状况。
水里的光线比她想象中亮,阳光穿透水波,她可以清楚看见那堆积着杂木下的通道。她朝那边游去,下方的通道像个黑暗的dx,但比上方宽多了,她慢慢的往前游去,从那些杂木的下方穿越,她很快就到了底,然后往左转。
在这漫长的水道中,她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小心而缓慢的游着,唯一让人比较安心的,是他跟在身后。
他说得没错,有些地方比较窄,用手脚爬比用游的快。
虽然中间一度搞错了方向,但这比她想象中简单,她只要摸着岩壁就能找到出口,但她快没气了,速度不自觉加快。
幸好,她在转过第七个弯时,看见了前方出口的光线,她放松了些,谁知道最后那笔直的水道,却漫长得仿佛毫无止境,似乎不管她怎么游,都游不到出口,她越来越紧张,心肺也因为缺氧而越来越难受。
出口还没到,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烧灼的胸口,让她越来越慌张。
不,她不能停下来,这水道只能让一个人通过,她若是停了下来,他就会被她卡在半途。
她不可以停在这里!
恬恬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死命的踢着水,胸肺痛苦不已,却仍试图往那明亮的出口游去。
但在游出水道的那瞬间,她喝到了一口水,忍不住开始呛咳,但嘴一张,大量的水就灌到了胸肺里,她挥舞着手脚,试图镇定下来,或者往上游去,但她没有办法,她分不清楚上下左右,世界似乎在旋转着,浑沌成一片。
好难受。
她又吞了好大一口水,泪水因为疼痛而涌出,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不知名的峡谷里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抓住了她。
他抓着她,破水而出。
“别昏过去!”他在她耳边咆哮。
阳光从未如此炫目刺眼,她浮出了水面却仍无法呼吸,他抱着她浮在水面上,强壮的身躯贴靠在她身后,粗壮的手臂有如铁铸的一般坚硬,紧紧的从身后钳着她的胸腹,他将双手交握,毫不客气的用力压迫她的心脏、胸口,和胃。
一次。
“吸气!”他的声音如雷贯耳。
又一次。
“吸气!”
那是不容质疑的命令。
她在他双手的压迫下吐出了水,开始呛咳,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泪水和溪水满布她的脸,她咳着、喘气着,灼烧般的肺部用力的收缩着,那很痛,但她仍贪婪的吸着甜美的空气。
她全身瘫软无力,但他依然抱着她,仰躺漂浮在水中。
眼前的一切,是大自然最美的作品之一。
几丈高的岩壁滑顺的向上延伸,阳光从上方的峡谷开口洒落,白色的水光反s在橘红色的岩石上,就像万花筒一般变化不停。
“我的……肋骨……一定被你弄断了……”她往后靠在他肩头上,边咳边说。
“抱歉。”他笑了出来,那带笑的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而且他松开了一只手,触摸她的肋骨,就在她的胸部下方。
她应该要抗议,但她完全没那个力气。
“我想它们都没断。”他笑笑的说,“顶多有些淤青而已。”
她翻了个白眼,但仍是在回过气时,开口道谢。
“谢谢你。”
“我只是回报你昨晚的见义勇为。”他笑笑的说。
“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她闭上眼,点出事实,“我应该先打电话报警的。”
他再次笑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唇擦过了她的肩颈。
她怀疑那是她的错觉,也可能是他不小心碰到的,她想着,却还是开始意识到他强壮的存在,即使在冰冷的水里,他感觉起来依然是温热的。
她睁开眼,开口道:“我可以自己游了。”
“你确定?”
他的语气里,是不是有一丝遗憾?
原本疲软的心跳,用力的跳了两下,那该死的还是有些痛。
虽然如此,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手,恬恬强迫自己离开他强壮安全的怀抱,他的手指抚过她因为冰冷的溪水而挺立的r尖。
她无法控制的红了脸。
好吧,也许不是那么安全。
她深吸了两口气,抹去脸上的水,这才转过身,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观察着四周和上方的岩层,教她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环顾周遭,边好奇的问。
“这里有出口吗?”她触目所及之处,并未有任何像出口的地方。
“有。”
“哪里?”
她猛地回首,却见他微笑伸出手,指着峡谷上方的蓝天。
“那里。”
恬恬拧着眉,没好气的看着他,“先生,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去的出口。”
“阿南。”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我叫曾剑南,你可以叫我阿南。我想在经过这一切之后,你和我真的不用太过客气。”
“好吧,曾剑南先生,你所说的出口至少有五、六层楼那么高,这些岩壁沾了水之后,就像浴缸一样又湿又滑,完全没有着力点,就算是专业的攀岩者,带着齐全的装备也不一定上得去,更何况我们两手空空的,要怎么上去?”
“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就太小看那些攀岩专家了。”他边说,边往前方游去,他停在一处狭窄的凹槽,拍了拍那岩层,回头看着她道:“别的地方我们或许上不去,但这边够窄,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都可以增加摩擦力,只要腿够长,我们就可以背靠着一边,脚抵着另一边,慢慢爬上去。”
这男人一定是在开玩笑!
但他似乎没有打消主意的意思,只是待在那里,嘴角噙着无奈的笑,“我刚看过了,水是从那边的地下水道来的,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往前游,但我想你没有办法再潜下去。你可以吗?”
不行。
她不想承认,却只能摇头。
就算打死她,她都不想再体验一次刚刚那恐怖的状况。
“我们得在那些人猜到我们不见时,尽量拉开距离。爬上去是最快的方法,他们就算追过来,也不会猜到我们爬了上去,那可以替我们争取时间。”
她瞪着他,和那耸立的高大岩壁,只觉得一阵晕眩。
峡谷两岸的岩壁蜿蜒崎岖向上,虽然下面很窄,最顶端却很宽。
她白着脸,语音微弱的说:“上面太宽了,我不可能一路这样爬上去,我的腿没那么长。”
他没有抬头看,只是看着她,“上面的沙岩没那么湿滑,不像下面这边常被溪水冲刷,那里的岩壁比较粗糙,也有地方可以攀爬。”
他朝她伸出手,一双黑瞳直视着她。
“你先上去,我会跟在下面,要是你掉下来,我会撑住你。”
她沉默着。
他并不意外。
这一路过来,她能跟上,他就已经很惊讶了,但除了愤怒、抱怨和尖叫之外,她还是跟着他到了这里。
说实话,他真的很佩服她,若是换了另一个女人,恐怕早已经崩溃。
她的嘴唇发紫,身体因为冰冷的水和惊悸而颤抖,刚刚才差点淹死,现在他又要她爬上五、六层楼高的峡谷岩壁。
说真的,就算她拒绝了,也是很正常的。
他不想将她留在这里,但必要时,他还是得自己上去,冒险回到路上,找人求援来救她。但他怀疑她撑得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在太阳下山前找到救兵,沙漠里气温下降很快,她待在水里,很快就会失温。况且外头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决定进来查看,他们或许会停在峡谷被堵住的地方,却也有可能冒险潜水进来。
她看着他,沉默着,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朝他游去。
“你可能会被我害死。”她警告他。“我手脚没什么力气了,随时可能会掉下来压扁你。”
他笑了笑,“只要记住一次移动一个地方,一只手或脚,不要同时动手脚,一次移动一个支点,那会比你想象中容易的。”
“现在要怎么做?”恬恬深吸口气后问。
“把背靠在这里。”他让开一个位置,指示着,“脚抵在那一边。”
她在他的帮助下,背靠着峡谷这边,脚抵着另一边,先是一只脚,然后是另一只脚。沾着水的岩石很滑,但她今早冲下楼时,匆忙套上了慢跑鞋,那是个正确的选择,虽然离开水面的那瞬间,身体显得十分沉重,但她仍是稳住了自己。
“现在把左手往上移。对,然后是右手。用手脚撑起你的身体。左脚上移,固定后再换右脚。”
ok,这简单,她做得到,比潜水容易,至少她可以尽情呼吸。
“一次只要移动一个点。”他告诉她,“不用着急,你慢跑过吗?”
“嗯。”她看着上面,专心在移动手脚上。
“这就像慢跑一样,我们并不是在跑百米,能够到达终点才是最重要的。”
她点头,没往下看,很快就离开水面超过两公尺。
他希望那不是因为她有惧高症,她依然在颤抖,但那是因为冷,他看到风吹过她的肌肤时,她的手臂浮上点点的j皮疙瘩。
她的衣服在滴水,湿透的背心和运动裤贴在她身上,完全展露她姣好的体态。
这女人的身体线条很漂亮,浑圆的胸形、挺翘的p股,线条漂亮的手臂和长腿,不像时下流行的纸片人,她身材凹凸有致,甚至有些漂亮的小肌r。
眼前这一幕,实在非常养眼,若不是正在逃命,他会继续看下去。
话说回来,这小辣椒要是知道他在下面看到的风景竟然如此绮丽,恐怕不会愿意爬在前面。
无声自嘲的笑了笑,他跟着爬上岩壁,一边和她闲聊,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平常做什么运动?慢跑?”
“瑜伽。”
“难怪。”
“难怪什么?”
“你有肌r。”
她差点滑了手,连忙再次稳住自己,一边继续往上移动,一边问:“你说你叫曾剑南是吗?”
“没错。曾子的曾,刀剑的剑,东西南北的南。”
“曾剑南先生。”
“嗯?”
“麻烦你,”她仰头看着上面的峡谷,几近咬牙切齿的说:“暂时闭上你的狗嘴,好吗?”
“抱歉。”他笑出声来,“我忍不住。”
“只要几分钟就好。”
“ok、ok。”他笑着说:“我闭嘴。”
他安静了下来,却只有几秒。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她拧眉不语,继续专心往上爬。
橘红色的峡谷里,只剩下她的喘息,和缓慢移动的声音。
虽然她没有回答,他却不屈不挠的再次开口劝诱,“一个就好。”
那个让他坚持在现在问的问题,教她莫名好奇,忍不住开口回问。
“什么问题?”
看着在头顶上,那被包裹在湿透的运动裤中,不停往上移动,而且还在滴水的翘臀,他实在很难专心,但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只能极力把脑海里各种色情的幻想和问题往旁推开,问了一个比较没那么y荡的问题。
“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
她愣了一愣,“你要我的手机号码做什么?”
“约你出去吃饭。”
恬恬小脸瞬间爆红,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你的脑袋坏掉了吗?”
“没有。”
她几乎可以在头上的蓝天上看见他扬起嘴角、痞子一般的笑脸,她很想瞪他一眼,却不敢往下看,反正就算低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恬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只觉得这情况无比荒谬,却又让人不自觉的脸红心跳。
就在这时,她往上移动的手掌,触碰到较粗糙的岩石,她松了口气,因为这里要往上爬更加容易,相对的,那表示她爬了超过一半了。
她不知道自己有爬这么快。
那不是说她不累,她的手在抖,脚也因为用力而发酸,但已经爬了一半的成果,实在很振奋人心。
恬恬再次抬头看着上方变得较大的蓝天,一边喘气,一边寻找更容易移动的路线,但在这同时,他又在下方继续追问。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可以给我你的号码吗?”
这个地方很好爬,她一手攀住头上其中一个凹槽,利用手脚把整个身体往上抬,再把右脚放入另一个踏脚处,一边忍不住问:“你知道我们正在逃命吗?”
“当然。”他跟上,一边注意她前进的路线。
“但你想要我的手机号码?”她的左脚滑了一下,但他的肩膀适时出现在那里。
“没错。”阿南看见她心惊的低头,对她一笑,“别往下看,继续往上爬。”
她继续往上爬,却忍不住再问:“你问我的手机号码,只是为了约我出去吃饭?”
“如果你愿意的话。”
恬恬红着脸,气喘吁吁的找了另一个突出的岩壁当踏脚,往上攀爬着,中间沉默了好几秒,跟着才报出了一串数字。
他咧嘴一笑,在她找不到支撑点时,迅速的从另一条较困难的路线攀上了峡顶,然后回身朝僵在岩壁上的她伸出了手。
恬恬握住了他的手,他轻而易举就将她拉了上去。
她气喘吁吁的跪在红色的沙岩上。
蓝天在眼前延伸,直到遥远的地平线,太阳就在头顶,温暖着她冰冷颤抖的身躯。
她全身乏力、万分疲倦的在地上瘫平。
那个像蜘蛛人一样的男人,却遮住了骄阳,笑看着她说。
“看吧,爬上来,其实比你想象中容易。”
第五章
“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你等一下就会觉得它很讨厌了。”阿南边笑边朝她伸出手,“来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你是鬼吗?”虽然这么说,她还是一把抓住那多次救了她小命的大手,站了起来,心有感慨的咕哝着:“昨晚我不应该多管闲事的。”
“没错。”他把矿泉水从西装外套的包袱中拿出来,一把扯裂了湿透的外套,把其中一半罩着绑在她头上。“但我还是很感激你。”
她没有反抗,只是抬眼看着不断在滴水的西装外套,甚至懒得再问他这是在干嘛,不过那多嘴的男人却自己解释了起来。
“每年在沙漠中死于热衰竭的人多不胜数,我们必须保持头部y凉,这可以防止阳光直s脑袋造成热衰竭。”他把地上的矿泉水捡起来,用长布条绑好,吊在腰带上。“你会渴吗?”
她翻了个白眼,“我刚喝得够多了,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再吐一些给你。”
阿南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女人真是个有趣的同伴。
恬恬看着那一边笑,一边检查小刀、手枪的男人,忍不住奇怪他怎么会懂这么多。
如果她没搞错,他刚刚可是在水里替她急救,如果换了别人,她大概已经尸陈水里了。一般人不会知道那种方法,也不会知道可以用刚刚那种比较简单的攀岩方式爬上来,更不会懂得要用浸湿的布防止热衰竭,或者事先就记得要带水。
他重新把装备分配好位置,看看周围,边道:“我不想在正中午走路,那很消耗体力,但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他说得倒挺简单的。
这地方除了岩石,就是石砾,偶尔冒出来的仙人掌,看起来也一副久未逢甘霖的样子。放眼望去,触目所及皆是一片荒芜,她完全看不到任何人造物,连个电塔或马路都没有。
两人的后方是怪石嶙峋的岩山,前方的峡谷另一头和左右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石头沙漠,虽然中间偶尔还是有些黄绿色的草和仙人掌,但看起来真的不太妙。
“所以我们要徒步穿越沙漠?你怎么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已经搞不清楚方向了,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鸟不生蛋的沙漠,回到文明世界。
“看到那棵在地上像脑袋大小的仙人掌吗?”他指着左边不远处的斜坡,“那种仙人掌会朝着南方长,像被刻意朝南梳了头一样。”
她看着他所指的仙人掌,狐疑的问:“所以?”
“盐湖城在北边,既然那些人要去盐湖城,我想我们可以往反方向走。”
恬恬把头上他临时做出来的湿帽子扶好,忍不住开口再问:“再说一次你是做什么的。”
“意外调查。”他笑笑的看着她,黑眼微眯成一线,像半弯的弦月。“我在红眼意外调查公司里工作。”
调查公司?反正就是侦探之类的吧?
如果靠她自己,绝对走不出这鬼地方,但他显然知道该怎么做,至少此她清楚多了。
恬恬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往南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