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问早上吃的什么,中午吃的什么,晚饭吃了什么。
黄单一一说了。
林母说,“路边摊的凉面不卫生的,我上回就看到一女的把辣油里的苍蝇往外挑。”
黄单正在喝水,呛到了。
林母听着儿子的咳嗽声,“上班累不累,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晚上不要超过十点睡,一定不能熬夜。”
黄单心说,十点他还在公交车上,没到家。
林母唠叨起来,“你那边很热吧,买点绿豆煮水,记得放一点冰糖,一次多煮点放冰箱里,下班回来喝。”
黄单说,“好哦。”
林母唠叨一大堆,都是铺垫,“那什么,你表弟要去s市玩几天,就住你那儿吧。”
黄单的眼皮一跳,“表弟不用上学?”
林母说,“放假了。”
黄单撑着头,已经到学生的暑假了吗?这么快?“妈,我是合租房,人多,环境不好的。”
林母说没事,“你表弟是男孩子,你舅舅舅妈都说了,这次就要让他吃点苦头。”
黄单无话可说。
林母哎了声,“妈已经答应了你舅妈,这事不好再推掉的,儿子,s市的物价那么高,住一晚宾馆很贵的,那个钱是要省下来的,你说是吧。”
黄单直接问道,“来几天?”
林母说,“差不多是三五天,一个礼拜吧。”
黄单抽抽嘴,所以到底是几天?“我天天加班,没时间带他出去玩的。”
林母说,“这个妈说了的,你表弟都是大小伙子了,自己玩自己的,你放心吧。”
黄单哪儿放心的了。
周末上午十点多,黄单收到短信:表哥,我快到了。
黄单给对方回过去一条,内容是从车站到小区的公交和地铁。
表弟:你来接我吧。
黄单在床上躺了会儿,换掉睡衣出门。
表弟个子在黄单的肩膀位置,长的有点可爱,笑起来有小虎牙,挺讨喜。
他一路上都特别乖巧,进合租房就开始一惊一乍,“天哪,表哥,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黄单把买的水放冰箱里,“嗯。”
表弟突然尖叫,他瞪着脚底踩到的一只蟑螂。
黄单说,“那是死的。”
表弟要哭了,“死的也是蟑螂啊。”
他快速脱掉脚上新买的耐克,求着黄单给他把蟑螂尸体弄掉了。
表弟一来,就吸引到了合租房其他人的注意,他很有礼貌,见着谁都喊人。
张姐当着黄单的面夸表弟,知道在读重点高中后,直接就把他往天上夸了,“林先生,你们家里人都很厉害,会读书。”
她捧着一把蓝莓吃,不光自己吃,还丢给小黑狗吃,“像我们亏就亏在没文化上面。”
黄单连小西红柿都舍不得买,他都忘了蓝莓什么味道,“现在这个社会,文凭没那么万能,有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张姐说,“不读书哪有什么本事啊。”
“你别看我们有好些套房子外租出去,可拿到手的没几个钱,还整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她吃着蓝莓,笑的肚子上的好几层都在颤,“林先生就不同了,书读的好,在办公室工作,当白领,那可比我们强多了。”
黄单没话说了。
房里传出表弟的嚎叫声,网掉线了。
合租房里本来只有陈青青一个网瘾少女,现在来了一个网瘾少年,俩人玩的同一个游戏,搞不好还在同一个阵营。
表弟气的抓狂,“什么破网速,垃圾玩意儿。”
陈青青那尖细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的,“搞什么啊!我从早上就开始排,好不容易进队伍,还没放个技能就被卡掉线了!”
黄单靠着门,看见王海出来了,被陈青青指使着拔别人的网线。
王海见到黄单,他扭扭脸,过来蹲在猫那里看,摆出一副奇怪的样子,“这网没掉啊,怎么连不上了?”
“网速太差了。”
黄单说,“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凑钱,让房东换成十兆的吧。”
王海说不划算。
黄单说,“……那没别的办法了。”
表弟睡觉打呼,磨牙,还喜欢说梦话,声音很大。
黄单一晚上被吵醒多次,他的睡眠不足,在公司撒个尿都能睡着。
表弟白天出去和朋友疯玩,晚上比黄单要早点回来,所以钥匙放在他那儿。
黄单下班回来,表弟刚打完本,年轻就是好,玩一天都没有什么疲意,说话的时候蹦蹦跳跳,还能去楼下跑个十来圈。
表弟见黄单在冰箱那里放东西,就把脑袋凑过去,“表哥,那袋子里的娃哈哈是谁的啊?我能喝一瓶吗?”
黄单在摆黄瓜,他也就吃的起黄瓜了,“不能。”
表弟趴在他肩后,往冰箱里瞅,“那我明天自己买两瓶喝。”
江淮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去,俩人抱在一块儿。
砰地一声响把黄单跟表弟都吓到了,他们转头,看到男人经过,那张清晰分明的脸上没有表情。
表弟圈住黄单的胳膊,害怕的说,“表哥,他是混黑的吧。”
黄单说,“不是。”
表弟吞唾沫,“肯定是,我告诉你,混黑的人身上有杀气,我感觉到了。”
黄单洗了三根黄瓜,表弟一根,他一根,另一根拿去给江淮。
江淮没吃,“那小鬼是谁?”
黄单说,“我表弟。”
江淮问道,“亲生的?”
黄单说,“表弟有亲生的吗?”
江淮,“……”
接下来几天,合租房里的人只要没出门,就总能听到一个声音在喊,“表哥,我没拿洗澡毛巾”“表哥,给我拿个卫生纸”“表哥,我要吃雪糕”“表哥……”
其他人都没多大意见,除了江淮。
他把黄单叫到阳台上,指着太阳穴说,“你表弟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黄单说,“他在重点高中。”
江淮嗤了声,“那么大个人了,什么事还指望你,生活不能自理吗?”
黄单说,“我表弟挺好的。”
江淮掉头走了。
黄单看看小黑狗,“他是不是生气了啊?”
小黑狗在啃皮球玩,没空搭理。
当天夜里,黄单被表弟踢下床,他坐在地上缓了缓,擦掉脸上的眼泪去次卧敲门,“你能让我睡两三天吗?”
江淮衣衫整齐,还没睡,“什么?”
黄单镜片后的眼睛是红的,才疼哭过,“我表弟睡相不好,我再不好好睡个觉,会死的。”
江淮倚着门,“你不是说你表弟挺好的吗?”
黄单说,“他不好。”
江淮转身回房,“自己带枕头和被子,不洗澡不准上床,上床后不准吃东西,不准发出声音,不准翻来翻去的乱动,还有,睡觉前必须刷牙。”
黄单抿嘴,“晓得了。”
里面传来江淮的声音,“今晚就别过来了,明天再来。”
黄单难过的回屋。
第二天晚上,黄单下班就麻利的洗漱,去了江淮那儿,门是开着的,人不在。
黄单扫视房间,将视线放在电脑桌那里,有两个抽屉,要不要去看看?
他走过去,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又放下来了,不经过允许就碰别人的东西,不太好。
可是不这么做,线索怎么查的到?
黄单犹豫不决,他在椅子上坐着,两眼盯着抽屉,不知不觉的就到凌晨一点了。
江淮还没回来。
黄单意识到不对劲,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江淮每天回来的时间最晚不会超过十一点。
他把合租房的大门打开,一股子烟味扑面而来。
烟雾弥漫,男人靠着墙壁吞云吐雾,地上掉落了好几个烟头。
黄单蹙眉,“你在门口干什么?”
江淮把烟夹在指间,嗓音浑浊,“抽烟。”
黄单说,“是不是因为我在你的房里,所以你才没进去的?”
江淮抽一口烟,没出声。
黄单说,“我回我自己屋睡吧。”
江淮把烟摁灭,“要你睡就睡,哪儿来的废话?”
片刻后,俩人躺在双人床上。
黄单太累了,他倒床就睡,没有表弟制造杂音,一觉到天亮。
床上就黄单自己,房里也没男人的身影,早出门了。
他挠挠头,摸到枕头边的眼镜戴上,视线又一次飘到抽屉那里,“系统先生,江淮是什么时候醒的?”
系统,“江淮一直醒着。”
黄单闻言就不小心踢到了椅子,他愣住了,一晚上都没睡吗?
门外有张姐的声音,之后是敲门声。
黄单不发出响声。
张姐说,“老李,你不是说人没出门吗?”
李爱国是纳闷的语气,“我刚才明明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了,有人在的。”
“还有人在呢,要是有人在,那怎么我敲门没反应?”
张姐不耐烦,“行了行了,这事晚上等他回来再提吧。”
李爱国说,“小哥会同意吗?”
张姐拔高音量,“老李,我跟你这人说话真费劲,昨晚我不是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吗?先跟他商量商量,问他看不看电视,要是他经常看,那就另想办法。”
她刚说完,陈青青那屋就传出喊声,“房东,你们说话能不能小点声啊?”
李爱国立马说,“不好意思啊小妹。”
张姐朝地上碎了一口,“年纪轻轻的,不上班就在房里待着,也不怕闲死。”
李爱国说,“女孩子打游戏,看电影,唱歌跳舞,一天有的事干,怎么会闲着。”
张姐嘲笑,“那些都个屁用,什么都指着男人,早晚要后悔。”
房里的黄单留意着外面,他想起上次李爱国接的电话,八成是那个女租客的电视没修好,答应给人换一台。
李爱国说的那几件事,是陈青青每天的日常。
黄单将这条信息收好了。
晚上睡的好,黄单白天在公司的效率开始恢复,还有精力跟同事们聊聊天。
有个同事要辞职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合开工作室了,主要是接外包,3d原画都接。
其他人都说哪天在公司混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他。
黄单也顺势附和了一句。
明天还没到来,谁晓得会发生什么。
第二个晚上,黄单没什么睡意,他发现男人更没有,尽管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脸,但是听呼吸就能听的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黄单说,“开个《武林外传》吧,听那个有助于睡觉。”
男人没回应。
黄单说,“别装,我知道你没睡。”
男人还是没回应。
黄单转身,拿一根手指戳一下他的后腰。
江淮被电到似的蹦起来,喘着气吼,“找死呢你?”
黄单说,“你是不是长期失眠?”
江淮的身子一震,他的唇角抿在一起,一声不吭。
黄单寻思是童年的经历有关,可能在六岁那年和父母失散后就遇到了人子,遭受过一些伤害。
房里的气氛压抑。
黄单去开电脑,没人阻止,《武林外传》的片头音乐很快就响了起来。
江淮靠在床头,他半阖着眼皮,像是睡着了,冷不丁的发出声音,“那姓白的小子不是一个跑堂的吗?还会葵花点穴手?”
黄单说,“你说白展堂啊,他还有个身份,盗圣。”
江淮,“……”
黄单说,“你才看,所以不了解,多看两集就会知道德。”
江淮把眼皮阖上了,“浪费时间。”
《武林外传》一直在放着,一集到头,就会自动播放下一集。
床上的江淮猛地睁开眼睛,窗户那里的光亮让他一愣,天亮了。
左边肩膀有点沉,江淮侧过头看去,发现一个黑色的脑袋靠在上面,他在几秒后就去伸手一推。
黄单醒了。
他打哈欠,“你干嘛推我?”
江淮的面色阴寒,“我还没问你呢,你靠我肩膀上干什么?”
黄单眨眨眼睛,“有吗?我不记得了。”
江淮看到了什么东西,他嫌弃的从床上下来,“你那眼屎都快把眼睛糊住了。”
黄单说,“你也有的。”
江淮立刻就偏头去摸,“骗你的。”
于是黄单就被提到了门外。
江淮拉开窗帘,面朝着早晨的阳光,他下意识的觉得,昨晚是那什么外传起到的作用。
表弟走的前一天,黄单带他去小区旁边的火锅店吃火锅,江淮和阿玉也在。
九十八块钱的鸡汤锅底,杂七杂八的点了一堆。
锅里的鸡汤很香,上面飘着几颗小红枣,几人都舀了一点到碗里。
表弟喜欢吃鸡腿,黄单也喜欢。
江淮叫表弟去问一下菜什么时候上。
表弟一走,剩下的一个鸡腿进了黄单嘴里。
很快的,他们点的菜就送上来了。
表弟的嘴甜,管阿玉叫姐,管江淮叫叔叔。
江淮全程黑着脸,和黄单一块儿上洗手间的时候问道,“你表弟不会叫人?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黄单说,“表弟比上次的手机失主还要小,你说她应该管你叫叔叔。”
江淮的面部抽搐。
黄单说,“称呼不重要,你看起来很年轻,别灰心。”
江淮的面部更抽搐了。
一顿火锅吃的很好,除了江淮,他听着一声声的叔叔,就想掀桌子。
离开火锅店,几人都没立刻回小区,在街对面晃悠。
地摊上有卖男士钱包的,一律十五块钱,表弟买了一个,江淮也买了一个,都是黄单付的钱。
表弟有意见,“表哥,你干嘛给他付钱啊?”
黄单把手机的事说了。
表弟什么意见都没了,他难以置信,“看不出来,大叔竟然还有那么大方的一面。”
黄单说,“他很好的。”
另一边,江淮跟阿玉站在一起,“那小子怎么看都不顺眼。”
阿玉说,“还好啊。”
江淮没有得到支持,后面的话都没往下说。
晚上比白天热闹,花钱的地方也多。
有一辆卡车停在路边,车上都是橘子,i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十元五斤,不少人围在那儿买。
黄单去拿袋子,打算买一点给表弟带着到车上吃,他自己也要吃。
江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挑丑的买,摸起来糙糙的甜。”
表弟小声说,“表哥,你别听他的,我看我妈每次买的都是漂亮的,摸起来也很……”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自己的表哥拿了一个丑八怪放进袋子里。
表弟,“……”
江淮瞧见了,哼笑一声。
阿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林乙听你的话。”
江淮唇边的弧度消失,“我没觉得。”
阿玉拿了个橘子,若有所思。
黄单买了五斤橘子,回去的时候碰到了陈青青和王海,他俩也提着橘子,姿态亲密。
王海不知道说了什么,引起陈青青的一阵大笑,他俩扭着脖子接||吻。
后头的黄单几人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陈青青无意间瞥见他们,脸都红了,她拿手肘撞撞王海。
王海清清嗓子,冲着老乡说,“你也买了橘子啊?”
黄单说,“嗯,便宜。”
这一问一答把尴尬的氛围给化解掉了,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小区。
票是下午四点多的,当天表弟吃过午饭打了会儿游戏,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说,“表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住的那合租房里有古怪。”
黄单问道,“什么古怪?”
表弟凑在他耳边,“我总感觉后面有人在看着我。”
黄单说,“你打游戏打多了。”
表弟搓搓胳膊,说不可能,“好诡异的。”
他的脸有点儿白,“昨晚我睡着觉,迷迷糊糊的感觉床边站着一个人,我醒来以后都不敢睡。”
黄单问道,“阳台的门关上了吗?”
表弟说,“我嫌热,就没关。”
黄单按按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发,“别多想,你今天就回去了。”
“我是回去了,表哥你还在这儿啊。”表弟喝口水,“大姨说你工资很高的,快一万了,换个地方住吧,别住这儿了。”
黄单搞不清那些数字了。
他的工资明明只有四千,原主妈也是知道德,四舍五入的话,顶多也只是五千,哪来的一万?
表弟又说,“还有个事。”
黄单说,“什么?”
表弟把背包的拉链拉上,“那个大叔好可怕,他对我有敌意。”
黄单说,“他对谁都那样。”
表弟一个劲的说吓人,“表哥,你真的不要再住下去了,这里除了阿玉姐,其他人都有问题。”
“我经常陪着我妈看什么法制频道,王海那样的,就是里面的主角,发起疯来能杀很多人,真的,你当心着点,还有那房东夫妻俩,我来这里一个礼拜,撞见过两回了,他们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表弟的声音越来越低,“大叔就更不用说了,你看他那体格强壮的,我们哥俩联手,再加上王海和房东都不能把他弄倒,要是你跟他起冲突,干起架来,肯定是要被活活干的。”
黄单的眼角微抽,童言无忌,“别乱说。”
表弟撇撇嘴,“知道了。”
黄单把表弟送到车站,给原主的母亲打电话交差。
风平浪静了一周左右。
黄单加班回来,他刚开门,就见一个东西朝自己这边飞来,是个mp4,被砸到墙上,又掉到地上,屏幕碎成花。
陈青青和王海吵起来了,俩人吵的很厉害,连门都没关。
黄单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没拿钥匙开门,站着听了会儿,原来是王海找小姐的事被陈青青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写累了就趴着睡了会儿,做了个好梦,我梦到这篇文已经完结了。
醒来以后,我想起来才写到第三个世界,整个人都很忧伤。
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