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先生,刚才那位小姐买单了。”
他失笑,她都怒气冲冲跑了,还担心他没带钱。
但到了她住处,打开电箱门,钥匙不见了。
她这是赶人?
王含乐躺在床上,隔着房间门板还听见了敲门声。
听一个人的敲门声,就能听出那个人心性。
要是她的世界里常见到的男性,遇见女的矫情折腾,冷静敲一阵子,大概就要使劲拍门发泄了。
要么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戏耍着敲几下,打电话发短信说好话。
可他都不是,他敲得不算慢,密集度刚好是人耳朵能承受的外来噪音范围,力道不算轻,好像真的有事找屋里人。
敲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出声。
他完全可以喊:我的包还在里面。
找个台阶给她下。
就是她不一定见得会轻易给他开门。
王含乐躺在床上,老黄历的事都给回忆起来,想起当年给人打工时,前上司对她的不公,她那时还很忠厚,每年都升职每年都拿底薪,等身边女同事一个个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意识到她的升职只是弥补空缺。
反倒是她下属,懂察言观色,竟然比她优先涨工资,临到下属跳槽,她才好笑地发现,下属底薪已经涨到比她还高。
去问,上司们遮遮掩掩不正面回答,但意思都很明显,问题不在他们,在她。
无外乎她太有主见,太不服管控,没法称兄道弟酒色买。
忍气吞声多年,青春折了一半进去,最后的结局不是“卧薪藏胆努力赢得男同事尊重事业平步青云”,而是现实且冰冷地为利益撕破脸皮,抛下一切为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她跟那群贱男之首的男上司之间,可谓不共戴天之仇。
最让她失望的,是自称她男友的人,没有给她肩膀让她尽情宣泄,还问也不问缘由,就当她是任性胡来,搅她的局。
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拿来做什么?还不如她单身痛快。
但,心底有个声音也在告诉她,将心比心,她也拒绝过他的倾诉,拒绝了解他的过去,是不该要求他去了解她的陈谷子烂芝麻的。
只是他不说,她都能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去替他修补伤口,不过看上去他没什么心理创伤轮得到她出手,在她出手之前,他自己就已经一套一套大道理给缝补好了。
而她不说,他却显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拿结果去倒推都不愿意,只让她一味地去谅解,谅解。
她感觉和屋外那个人隔的不是一道墙,是一个世界。
等她回过神来,敲门声早已止歇。
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矫情导致可能会错失什么,她突然跳起来,疯了一样打开门,趿拖鞋往外冲。
一口气跑下五楼,她又茫然了,他会去哪?确切的说,她基本不了解他的行踪,只知道那个男人会像个宅男一样窝在她住处,陪着她,在她无意中一抬头,就会看见他的注意力总落在她身上。
之所以会急着追出来,是她意识到,能和他在一起,靠的是极度偶然的连系,偶然就是微弱,它不是约定俗成的,一旦分开,没有什么外界力量可以帮她再续上,比如越国的恐怖之旅能复刻吗?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韩宗麒还能骗他外出一次吗?明星有那狗胆,早就天皇巨星了。他还能受伤被她捡一次吗?不可能了,只怕他如今混得比她还人了。
逞一时之气,数不清岁月的分离,她怕这个。
楼下到小区大门之间盘旋了半个小时,她冷得发抖,又觉得无处可去,进出小区的人拿异样目光看她,她才行尸走肉往回走,失魂落魄得像被全世界抛下。
四楼,楼上邻居家又敞门了,电视机声一个劲外泄,生怕影响不到别人。
“女人啊,不能惯,关上门几巴掌拾拾,保准能管个一个月不给你脸色看。”
“大丈夫何患无妻,别一棵树上吊死,听我的,去一趟体验体验。”邻居大叔惯爱用封建说教与人对话,每每她听见,都有一坨屎给他糊嘴的冲动,要么故意把音响开大声,开门和他对放。
但她今天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楼道的灯光还没邻居家的灯亮。
她在自家防盗门前站了会儿,下意识打开电箱门摸钥匙,摸到一手灰尘,才想起钥匙被她进屋里,为了不让杨碟进门,最后因果报应坑了自己。
邻居的门彻底敞开,屋里光线打在她身上,她下意识背过身去,在身上摸手机——钥匙都没带哪有带手机呢?只有僵硬地等邻居奚落。
“她回来了,嗯,先走了,谢谢。”
听到这声音,她猛地转身,就见杨碟起身从邻居家的老沙发前面绕出来,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瓜子花生小酒杯,旁边一瓶二锅头,电视机开得声音不大,放的八点档警匪剧,显然刚才邻居和他看“好戏”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
男人大步朝她走来,从她睡裤下的光脚从下往上看,语气很正常地说:“怎么不多穿点再来。”然后揽住她后背,突然弯身一手揽腿一手揽腰将她抱起。
她下意识搂住他脖子,跟随下楼的步伐一颠一颠。
他走得又稳又快,好像她很轻似的,眨眼就旋下一层楼
“去哪?”
“你说呢?”
她不知道,紧了紧交叉在他脖子后的手。
他去天涯海角她此刻都愿意跟随。
酒店前台。
他合上钱夹塞进裤兜,她在旁垂着双手,静默看完他选房间,做身份登记,拿房卡,眼睛一眨不眨的,披头散发一身灰色睡衣。
很难见到她安静的时候。
她无论何时何地,小行为都特别多,一刻都闲不下来。
“走吧。”他牵着她肩膀往电梯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