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不是买房子,而是买地,这儿还有房子能卖吗”
离白府和粉子胡同相距不足二里的沈篱子胡同就是昨夜那场飓风肆虐的重灾区之一,这儿原本就是西城有名的贫民窟,房屋大多年久失修,连日暴雨已经把屋子打透,再经飓风,胡同里十屋九毁,十数人葬身于瓦砾之中,此时的沈篱子胡同已是满目疮痍的人间修罗场.
“买地”宁馨一脸狐疑.
“是啊,看到那群乞丐没有,其实两天之前他们还不是乞丐,而是这里的住户,只是一场大雨之后他们已经几乎都一无所有了.与乞丐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不少人怀里还揣着一张地契,可眼下他们连吃饭都成问题,谁还有能力把屋子盖起来呢”
宁馨眼睛倏地一亮,仔细打量着我,流瞳轻转,低眉浅笑道:“你这人呀,一肚子的坏水,像yín贼、像恶少、像奸商,就是不像个读书人,偏偏你还很有学问,连我哥哥都夸你的文章.”
宁馨虽然易钗而弁,却是大有媚态,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二八少女.
“你是不是想说我满口道德文章,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其实你错了,说实话,我连道德文章都懒得讲呢”我轻笑道:“我就是个口蜜腹剑的浪荡子儿.”
宁馨飞起一脚,我不躲闪,正踢在我的胯上,却没觉出什么力道,只是长衫上不免多了一个肮脏的泥印.
“别闹了,顺天就来府已经来过了.”我望了一眼赈灾的粥棚,两口大锅里面已是干干净净.
“有心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咱们得快点了.”
胡同里的人一脸麻木地望着我们这两个嬉笑的少年,显然他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击垮了.
我和宁馨走了两个来回,众人的议论之声已尽收耳底,心里便有了计较.
来到拖儿带女的一家六口面前,我施了一礼,问道:“大叔,请问这是沈篱子胡同吗”
那四旬汉子“嗯”了一声,我又问道:“那侯松侯二哥可是住在这胡同”
“你找他他死了.”
“啊他死了怎么死的”我惊讶道,心里却暗笑,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死了,我还知道他全家都死光了,否则,我怎么会偏偏提起他来
“怎么死的,当然是屋子塌了砸死的.”
“那他家还有其他人吗”
得到已知的答案,我不禁一跺脚,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终于被我勾起了好奇心,看看我和宁馨衣着光鲜,实在不该与侯松有什么亲戚关系,忍不住问道:“公子找侯二哥”
“喔,是这么回事,我大爷是开饭庄的,极善岭南菜肴,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蛇羹和炸蝎子,每日要耗费大量的毒蛇蝎子,我大爷就想在城里找一处养殖此二物,不知怎么认识了侯二哥,他说沈篱子胡同这儿地价极贱,又说能联系几户把房子卖给我大爷,我大爷就动心了,说好前天过来看房子,可偏偏碰上了大雨,就来迟了,没想到”
一想到自己要和毒蛇蝎子为邻,那汉子不由破口大骂,道侯二见利忘义,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倒是旁边妇人瞧了瞧嗷嗷待哺的孩子,突然小声问道:“公子,你大爷要花多少钱买侯二的房子”
“纹银一百两.”
“三哥大爷不是不让你说的吗”宁馨在一旁突然埋怨道,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出门说为了行事方便,就叫起我三哥来了.
我心中一凛,这丫头还真机灵那妇人闻言,眼睛顿时活泛起来,上前扑通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衣襟小声央求道:“大少爷,我卖、我卖”
大汉呵斥了一声,那妇人哭了起来,说就算大人熬得起,可孩子怎么熬得起那大汉顿时就蔫了.
妇人拉着我走进一座破院,院里北东西三面六间房子俱已倒塌.
我面露难色:“大婶,我大爷要的是现成的房子”
妇人抽泣道:“沈篱子胡同哪儿还有现成的房子,若是有,谁还肯卖呀大少爷,您就发发善心,权当可怜我们吧”
“我也得给我大爷有个交待呀”说话间,掏出一两碎银塞进妇人手里,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给孩子买点吃的吧”
那妇人见状,越发央求起来.我脸上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宁馨心领神会地道:“三哥,反正买谁的都是买,这大婶挺可怜的,就买她家的吧,我从月例银子里拿出十两,跟大爷就说是九十两银子买的.”
“可大爷说要买一座院子,这里好几户人家,总不能户户让咱俩贴银子吧,再说,这里又没有中人作保”
听我松了口,那妇人连忙说她去与各家商议,至于保人,几户一起作保,官府那里自然没有问题.
我勉强点头,那妇人出去不大一会儿,就领来了五人,六张地契房契摆在我的面前,一看,原来竟是哥六个分家产各得了一处屋子.
买卖契约自然一蹴而就,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用顿饭功夫,我便用五百五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座破落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