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听了宋廷之的这句话,我心头蓦地一动:“看眼下文公达的行事做派与他住所的豪奢,他夫人绝对当不得一个俭字,那孝俭的名声该是文公达尚未发达的时候博得的,这宋廷之是有心讨好文公达才了解到文夫人二十年前的好名声,还是他原本就是杭州人呢”
文公达脸上泛起一丝得色,从昔日一介贫儒到今天知府一方,完全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
转头对我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别情你在年轻的时候肯历练,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只是自己的行为可要检点些,否则对自己的官声不利.”
他竟是一副循循善诱教导后进的样子:“怎么江湖上都说你是yín贼呢”他开玩笑似地道.
文公达的话竟让我一怔.或许是师父的目标就是把我训练成一个yín贼,而我内心也并不排斥yín贼这个称号,让我忽略了许多东西.
二十年来我就像养在深闺的少女一般,并不为江湖所知;而进入江湖的几个月以来,除了把玉家母女兼收并蓄了之外,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个正人君子一般,那些江湖人为何送我这么一个称号呢
这一切似乎就是从救下无瑕开始的吧,从那时起,流言彷佛就没离开过我.我正想借机解释一番,毕竟隐湖和yín贼之间的距离相差太远,玩笑可以开,一旦隐湖当真了,我接近她们的难度就凭空大了许多,可上天似乎并不想给我这么一个机会,我刚张开嘴,就听议事堂外传来如雷的欢呼声.
“恭喜齐盟主”“贺喜齐盟主”
随着欢呼声是齐放豪迈而又欢喜的笑声:“多谢各位江湖朋友捧场”“谢谢诸公光临敝盟”那声音自远而近,没有多久,他人已来到了议事堂前,屋子里的众人以清风、辛垂杨为首便迎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却示意无瑕、玲珑坐在了写着春水剑派字样的长几后面.
“有劳真人了.”一身锦袍的齐放满脸都是喜色,他亲热地拉着清风的手谢了一句:“真人教的好徒儿”
清风也笑着回道:“盟主生的好女儿”众人都大笑起来.
齐放又转头对辛垂杨道:“仙子一路辛苦,未能远迎,万望恕罪”他笑道:“萝儿的娘亲去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倒叫这丫头缠住了.”
高君侯摇头笑道:“唯大丈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我这才知道,清风和辛垂杨都是今天才到的.
偷眼望了一下练青霓,她的脸色倒是平静如昔,只是目光中却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情感.
“十多年的清修也平复不了心中的爱恋与幽怨吧”我心中暗道.
齐放热情地和众人打着招呼,问少林空闻大师最近坐没坐关,唐门唐老爷子的身子骨还健硕吧,恒山和北武林的那场纠纷处理得怎么样了,霁月斋的生意好不好等等等等,周周到到的让每一个心里都热乎乎的,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我身上.
“春水剑派后继有人啊”齐放似乎早把做寿时我对他的不恭抛在了脑后,和周围众人道.
他亲切地朝落在众人身后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前,突然问道:“少兄接掌春水剑派了吧”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齐聚在我身上,我点点头,笑道:“齐盟主料事如神,玉掌门确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晚辈,不过,本派遭受劫难之时,掌门信物已被十二连环坞的尹观夺去,晚辈这掌门”
还未等我说完,齐放却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古色古香的竹牌递给我,道:“可是它吗”
我接过一看,那半个巴掌大的赭色竹牌上正面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花纹中间正是古篆“春水”两字,背面则雕着一个女子侧身立在江边,秀发飞扬,衣角飘荡,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却是一股出尘之意扑面而来.
这倒和无瑕说过的掌门竹苻一般无二,它落在大江盟的手里也理所应当,不过,从梁思成那里学到的关于古玩雕刻的皮毛让我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那竹牌的雕痕磨损的太过均匀,显然是有人用特殊的工艺伪造出来的.
我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狐疑,是尹观在抢到这只掌门竹苻后又伪造了一只,还是这竹牌其实是大江盟有意来试探我是否真的是春水门下的赝品呢
“多谢齐盟主盟主先灭十二连环坞替我春水剑派报仇,又将掌门信物送回,敝派上下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盟主若有差遣,敝派虽然力薄,也要戳力相报只是”
我把那只竹苻上下抛来抛去,笑道:“敝派只剩下晚辈夫妻四人,这竹苻要与不要,并没有什么意义,就转送给盟主做个纪念吧”说着,把竹苻还给了齐放.
“少兄好潇洒的性子”齐放哈哈笑道,又把竹苻推了回来,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思绪波动:“不破不立,春水剑派有少兄领导,定能在江湖上一层楼.只是历史不容割断,少兄还是自己留着吧”
“恭敬不如从命.”
我不知道老师阳明公听到这样的对话会如何作想,他老人家提倡的知行合一乃圣人之道,可天下有几个圣人呢,芸芸众生恐怕多是想一套、说一套、做一套吧
甫一进屋,各派的年轻弟子便齐刷刷地站起来,喊了声:“齐盟主好”
齐放粗犷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拉过两个来问长问短,还试了其中一个小伙子的功夫,说武功比上次见面长进多了,让那小伙子激动不已.
无瑕和玲珑也站了起来,齐放的目光扫过三人,故意板起脸来对玲珑道:“是玲珑呀,有婆家了也不请你齐伯伯吃喜酒”
又转头对无瑕道:“这位姑娘就是玉夫人的侄女无瑕姑娘吧,你和你姑姑长得真像啊睹物尚且思人,何况唉,不提也罢,我们总都会有那么一天,令堂令姑不过是比我们早些日子罢了.”
无瑕、玲珑诺诺,而我的心也放下来,虽然在江园听到了那么多的恶毒咒骂,可在议事堂里毕竟让我顺心了许多,齐放、文公达都有意避开那个令我难堪的话题,而无瑕、玲珑的脸色也由此轻松了许多.
齐放的目光从无瑕、玲珑那里移开,却转到了依旧蹲在椅子上正陶醉在酒乡里的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