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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喝茶吗?”叶杨突然问了句。
帝堂秋烦躁地摆动下手,没有回答。如何把随知暖她们劝阻得离开这里,是他如今心里最纠葛的思绪。什么都吃不下,什么都喝不下,强大的歉疚感第一次笼罩在他的心头,从始至终这个号称吴岚乐医界最聪慧的年轻人,都没想起自己,想起他原本也是应该活下去的人。
“你说,它们在想什么?长官?”叶杨看着屏幕上不断重复播出的一段实验兽袭击人的录像。
帝堂秋抬起头,没有表情地看着,看了很久:“我……我也很想知道。”他这样回答。
时间慢慢地流动着,指挥中心并没有人,有些遮盖不住的秘密,再也鼓舞不出一分一毫的士气。散了,闪了,大家都去各做各的事情,谁也无法指责什么,谁也没有权利去指责谁。
“你说,他们要去哪里?”叶杨看着屏幕说。
“那要问实验兽自己。”帝堂秋突然觉得自己的新随从很是愚蠢,是不是选择错误了呢?
“我不是说实验兽,长官,我是说,他们。”叶杨继续看着屏幕。
“叶杨?你……你说谁?”帝堂秋烦躁地抬头,刚想说什么,顺着叶杨的目光,屏幕上,两个修长身影慢慢走在小店市的街区上。
“他们,他们要去哪里?”帝堂秋呻吟了下,这个时候,这两位,在夜深初黑的时刻上街溜达,天哪!还嫌他不够烦的吗?乐灵岛那边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保全这位叫鱼悦的年轻乐医,这种对马上要死去的帝堂秋等人下的没有情感的命令,一如几百年来乐灵岛的一贯做派。
四季婆婆没有抱怨,应承了。
帝堂秋没有抱怨,接受,并在想办法。
关于随家或者钬家那些乐医们,他们不发表意见,他们习惯被乐灵岛指挥,他们在盲从。
还是那个最后篝火晚会的广场,几日前,鱼家乃乃她们自爆的地方。街头大量的血痕,已经变成紫黑色洗不掉的遗迹——算是遗迹吧,如果这个城市今后还能存在的话,一定会有不少人来纪念的。
一阵凉风从广场慢慢飘过,一些燃烧了一半的物品翻滚着、滚动着,风儿不知道吹动了哪里,街区边一些来自风的呜咽慢慢低沉地响着,响着。
鱼悦站立在那里,长袍的下摆被风拉扯着上下翻飞,远处看去,他和榔头的身影有些凄凉,有些寂寞,有些孤单……
“你说,婆婆她们去了哪里?”鱼悦把一束黄色的小野花,放在地面上,花是来时在路边采集的。他问榔头,即使他知道榔头也无法确定。
“世界上,最温暖的天堂,肥龙那小子肯定早就占好了地盘,他最机灵了。安心,婆婆她们会被肥龙照顾得很好,他……是我兄弟啊,我最了解他。”榔头半蹲在地上,掏出香烟,点燃了两支,一支自己吸,一支倒立的放在地上。
又是一阵清风,香烟带着烟头,慢慢地滚动着,一直……滚动到熄灭为止。
鱼悦再次来到那个高台,他看下四周,缓缓坐下,他把他新作的水琴放在膝盖上,拆开包裹的布块,鱼悦轻轻抚弄了一下琴弦。一阵排音慢慢流动,带着傍晚的微风。
帝堂秋向着广场小跑,奉游儿很少看到帝堂秋这样紧张,于是他跟着他一起跑。
距离广场越来,越近了,一阵熟悉的音乐声慢慢传来……
那音乐单纯,简单,就像、就像、就像妈妈在呼唤孩子归家吃饭的声音,滑梯上孩子格格的笑声,沙堆里孩童被沙子迷了眼睛,闯祸的小伙伴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乐医,童趣启蒙练习曲第七小节】。
帝堂秋他们很小的时候,在长辈的指导下经常弹奏的曲子。帝堂秋停住了脚步,惊讶地和奉游儿对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为什么是启蒙曲?
“你真的忘记了吗
那房间后面的小池塘。
暖暖的春风,
可爱的小蝌蚪。
绿色的水面,
蜻蜓在舞蹈。
童年记忆里的小池塘,
就在家的后院……”
鱼悦认真地弹奏着,这是他唯一从随家学到的音乐,他学了整整三个月,才断断续续地在屋里弹会,曲子是哥哥悄悄教的。
“你真的看到了吗?
屋檐下脆响的小风铃。
徐徐的海风。
糖罐子里的彩虹糖,
酸酸甜甜味。
蜜蜂嗡嗡,
蝴蝶飞飞在裙子上。
就在家的后院……”
奉游儿仰头看着已然全部黑下的天空:“糖球,回去后,一起,去钓鱼吧,去我们经常去的地方。”
帝堂秋没有回答他,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街角,街角那处,一抹巨大的身影在街灯下。
鱼悦也看到了它,他(它)们对视,眼睛一般般的明亮,鱼悦笑了下,有种发自内心的解脱感。是啊,原来,扼杀是错误的,是错的,从开始就错了。
实验兽摆下脑袋,好奇地看着鱼悦,它喜欢他的音乐,这个人的音乐叫它感觉温暖,寻找了那么久的亲人,它好像又再次回到了和亲人们一起呆着的日子,它是最软弱的那个,总是被它们疼爱着,大家喜欢用它们最柔软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它的毛。
“你……看到了吗?它在哭,实验兽在哭……”奉游儿惊讶地看着街角,实验兽很大,灯光还可以,他看到它的眼睛下有两条水冲的小溪。
“为何……它如此哀伤?”帝堂秋张张嘴巴,也不知道在问谁。
风依旧在吹,许多人都在哭泣,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哀伤……
第一部:【宫初啼】 依依不舍
鱼悦轻轻放下水琴,看着街角。实验兽呆坐了会,从回忆中惊醒的它,惊讶地看下四周。它看了鱼悦,看了榔头,甚至它看了站在角落的奉游儿和帝堂秋。
帝堂秋他们努力维持着姿态,一动不动,刚刚听琴的情绪完全被巨大的恐惧所替代。他们都深深的清楚,只要微微地带出任何一点敌意以及恐惧,那个家伙会瞬间把他们撕裂,绞成碎片。
广场上,只有鱼悦没有带着任何恐惧地看着,甚至他在想,在某种程度上,他自己何尝不是一只野兽,人类和人鱼的血y组成的他比这里任何人都懂得实验兽的想法,他却不知道,对面那只实验兽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何尝不是血亲。
鱼悦慢慢站起来,帝堂秋他们吓了一条。接着心跳加剧。
鱼悦很随意地伸着懒腰,榔头的心脏几乎要蹦了出来。
实验兽从趴卧,转换成了站立,它没有再去看谁,它无视了三位惊吓过度的人儿,却把鱼悦当成了一员,当然关于一员却只是猜想,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它,没有袭击任何人。
朝着天空呜咽了一下后,实验兽迅速离开了现场,它的跳动敏捷,落地却没有声音,它的速度快的几乎超过了时间,只是刹那,甚至比刹那还要短暂,它消失了。
鱼悦伸手从裤子口袋拿出扁扁的酒壶,仰头一气喝完,深深地呼吸了下,包好水琴背好。
“回家了。”鱼悦看着榔头笑笑说。
“哦,好。”被惊吓了两个多小时的榔头习惯性地回答,却迈不出半步,他找不到自己的腿了。
鱼悦无奈地摇头,弯腰慢慢拍打着榔头的大腿、小腿,直到他完全放松下来,一p股坐到了地上。
“知道吗?刚才,它向我迈了两步,大约有五米。”鱼悦笑眯眯地看着刚才实验兽离开的方向。
榔头的腿针刺一般酸麻,他原地滚动了下,突然蹦了起来,大叫起来:“鱼悦,你疯了,你是疯子吗?妈的,妈的,妈的!你疯了吗……啊!我们都疯了……”
他不停地踢着面前的水泥台子,接着抱着可怜的脚丫子躺在地面上无赖一般呼疼。
鱼悦笑眯眯地蹲下,从榔头的裤子口袋摸出香烟,拿出一支帮榔头点好,放进这个可怜家伙的嘴巴里,他实在吓坏了。
“你们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呢?”鱼悦笑眯眯地跟站在街角依旧无法动弹的两个倒霉孩子打招呼。
啊,你好?说得多么轻松,就像清晨跑步,遇到熟人一般地打着招呼,刚才他们几乎死去,不是被实验兽杀死,是被自己活活吓死。奉游儿翻着白眼,无言以对。
帝堂秋突然觉得很嫉妒,是的,非常的嫉妒,他这个骄傲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面前这个奇怪的年轻人身上遭遇着以前想象不到的打击。天分、境界,现在他连心境都输掉了,他甚至无法维持仅有的骄傲。才短短几天,这个奇怪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实验兽还可怕的家伙,又进步了,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他再次推开了一扇门,一扇他帝堂秋今生今世也许也跨越不到的阶梯,耗费一生都无法摸到的境界。
帝堂秋看着面前,这个真实的,甚至不带任何杀伤力的年轻人,他呆呆地回了一句干巴巴的,甚至有些尴尬的话:“呃。你好,这么晚……是啊,这么晚。”
“我想,是有希望的。对吧?”鱼悦看着帝堂秋,语气很肯定。
“是,我看到了,有的。”帝堂秋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挂起来。
“如果你们不捣乱的话,也许,我们都能活下去对吗?”鱼悦回头看下榔头,真好,他不用失去他了。
“即使我们都死了,你也死不了。”奉游儿c话,有些气哼哼的,接着,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为什么这样说?”鱼悦很好奇地看着跌倒的奉游儿。
帝堂秋看着奉游儿,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家伙从来不长大脑,鱼脑就够小了,他的脑袋估计连鱼脑都不如!他尴尬地咳嗽了两下:“是这样,乐灵岛的命令,竭尽全力,保证您的生命安全,直至您离开这里。”
鱼悦笑了下,他的笑容带了很多意思。看着慢慢站起来拍打着自己身上尘土的榔头,鱼悦小声说:“乐灵岛?就是那个喜欢故弄玄虚,喜欢c纵乐医命运的无耻岛民住的乐灵岛吗?如果想离开,我随时可以离开,我不走,谁能带我走?也许在你们眼里,乐灵岛,它就像,就像……(鱼悦迟疑了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在我眼里,它什么都不是。”
帝堂秋他们早就对乐灵岛心存不满,但是,他们很少在嘴巴里,甚至眼神里都不敢带出一丝一毫的不尊重,如今听这人这么无所谓的讥讽,就如讥讽街边好吃懒做的乞丐一般说着乐医们的圣地,他们格外惊讶,却不敢c话。
“你们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不是乐医,所以不归他们管,我开粽子店,给国家纳税,我遵守这个国家的制度,不是乐医岛的制度,虽然我是个市井小民,但我的鞋底很干净,我的脚今生,来生都不会踏上那块土地,我不是威胁,如果真的强迫我,我不介意鱼死网破。请你们就这样转达我的意思,那么……再见。”
鱼悦搀扶着榔头慢慢离开了,奉游儿站了起来,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很大,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妈的,老子欣赏他。喂,糖球儿,别阻止老子,我要和他做朋友,做兄弟,最好的那种。”
帝堂秋噗嗤乐了,他伸手打了下奉游儿的后脑勺:“闭嘴吧,口不择言的,给谁当老子?”
鱼悦慢慢扶着榔头走着,榔头很久没有说话,当小楼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的时候,榔头突然问:“乃乃的仇不报了?”
鱼悦看着小楼门口的招牌,他凝视那里:“乃乃的那些r肠,还有不少吧?”他这样回答。
“恩,都没动呢,灿灿舍不得做。”榔头挣脱开他,活动手脚。
“等这里恢复平静后,把粽子店的生意,慢慢做大,好不好?”鱼悦走到招牌前轻轻抚摸它。
“好。”榔头这样回答,眼睛却把鱼悦从里到外,上下地打量个透,这个人他到底是怎么了?
小楼的店门,缓缓打开,明灿灿站在那里,她看着晚归的家人说着鱼家乃乃以前经常说的话:“怎么这样晚?饭早就好了,开饭吧。”
第一部:【宫初啼】 厨房里关于生活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某要说又一对jq出现了~~~~
by代理编辑某扬事实上,世界实现了平等。别的地方不清楚,最起码,在小店市这个地方,它是平等的。没有社会地位的高低,没有权利割开的等级,没有金钱撕开的裂缝。
现在的六国饭店,没有服务员,没有工作者为这些乐医大人提供服务,当一个人没有追求了,于是他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人们无所畏惧。
距离小店市销毁日,还有三天。
帝堂秋决定亲手做一顿饭,这也是不得已的。虽然在这之前他从来没做过,可是如果不亲自下厨,那意味着即使是实验兽不来,他们也会因为没有熟食吃而产生健康危机,其实这几天的危机是很多的:不会洗衣服,没人为他们换床单,为什么卫生间里的厕纸用完,那些厕纸没有自动变出来。她们甚至不知道哪条水管的水是可食用的,哪一条是用来清洗自己的。
当簇拥在乐医身边的人离开后,这些人第一次发现,他们属于残废的一群。
帝堂秋手里拿着两个j蛋,面前是烧红的油以及炽热的火焰,还有身后等待享用食物的饥寒交迫的人们……奉游儿等。
叶杨坐在一边的橱柜上,叼着烟,帝堂秋鼓励他:“你可以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
于是,叶杨决定,很随意的坐在橱柜上,吸着上司的香烟,命令上司为他做一顿饭。事实上,在这之前,叶杨一直劳心劳力地为大家服务,他很累。他是最后的大兵,最后的服务生了。
为了感谢叶杨的不离不弃,大家决定报答他一下。
帝堂秋看着自己保护得非常好的双手,在来小店市之前,每个星期,他必须为这双手付出高额的保险金,还有保养费等费用。
“油要糊了。”叶杨提醒到,事实上,油已经糊了。
帝堂秋回头,很认真地问:“怎么把它们平均地打开,搅拌成平均的糊状物?并且平均地摊成圆形,并且完整的拿出来。”他指他手里的那两个j蛋。
“你还是把火先关了吧,我不想东西没吃到,先废气中毒死掉了!”随知闲很夸张地讥讽,事实上他早就想讥讽帝堂秋了,只是一直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胆子。
帝堂秋也坐到了橱柜上,现在橱柜上有好几位看客了,帝堂秋,奉游儿,田葛,随知闲,随知暖,叶杨。
叶杨丢下香烟头叹息:“你们之前是怎么生活的?我真想知道。”他承认,从刚才开始,他就彻底地看不起这些天之娇子或者天之骄女们了,这些人甚至不懂得人类最最基本的常识。
帝堂秋想了下,如何生活的?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说。他伸手从奉游儿的嘴巴上抢过吸了半根的香烟,奉游儿有些生气,怒视他,他怎么可以?
“医器,暴虐症,学习,境界。全部了。我是说生活。”帝堂秋回答得十分简练,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学习医器,治疗暴虐症,努力提升境界这些都是乐医应该做的事情吧?我是说,除了这些你们是怎么生活的,我觉得你们什么都不会,这叫我很惊讶!我的意思,你们每天都在做什么?”叶杨好奇地看下左右一脸困惑的生活在社会顶峰的人们。
随知闲看着灶台上的两个完整无缺的j蛋,犹豫了下:“话是没错了?我想想……早晨,乐盾会到院子来接我,如果我想在床上吃饭,他们会通知厨房,如果想去仲裁所吃,我会提前通知仲裁所那边,那边的小灶会准备好……”
“对哦,我觉得知闲哥哥吃饭很挑剔,他喜欢吃翅尖,女孩子才吃那样的东西。”随知暖突然c话。
“他一顿吃三十多对呢,我最多吃八个就可以了,虽然吃翅尖据说对手骨的发育很好,不过那只是传说而已吧?其实我喜欢早上来点凉的,可是营养师不许,我的医生也不允许,哎!”奉游儿叹息,
叶杨更加困惑,他跳到地板上回头问:“我不是说早餐吃什么?我的意思,你们是怎么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