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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刘大方见玉萍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心下焦急,想:“只能今晚在d房,用个什么法,把玉军制住了,那时顺子什么的自然不会再为他打更守夜,才好逃走。”这样一想,倒有点盼着婚礼赶快举行。不多时就有两辆军用吉普车开到了大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代表,果然带来各类礼品,有熊猫牌收音机,有天津“五一”手表,有飞蝶牌缝纫机,他们还合着送了一面大镜子,上面有这样的字眼:“学宝书同结百年之好,比先进共举革命大旗——诚贺五军、锦华同志结婚大喜。”玉军就和姐夫一起,把客人让到屋里,客人都说:“赵秘书,我们自己来就是了,你还让军区的同志用车接干啥,倒给你添麻烦。”姐夫说:“有啥麻烦的,一个电话的事嘛。来,喝茶。哎,我说大拿怎么没来啊?刚才电话里数他吵吵的欢。”一个人说:“谁知道,一大早起,他就不停地往县里打电话,催促着办什么事,跟没了魂似的。”另一个人说:“人家是大拿嘛,办事总得比咱们神,这回在大会上,他的讲用稿一念完,省报的记者就给要过去了,说过两天就登报哩,咱们的讲用稿给人家当揩腚纸还没人要呢。”口气显出酸,溜溜的味道。有人就问:“赵秘书,听说新娘子长得没治了,咋不请出来,给咱们看一眼?”就在此时,大门外有一阵大卡车的马达声,同时夹着好几个人的叫声。赵秘书一听,说:“大拿来了,走,咱们出去看看。”

刘大方听到玉军姐夫在门口叫道:“哎呀,老王,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这是干啥,咋拉来这么一大车木材?”就听一个声音说:“嗨,赵秘书你家的事,我哪能不来,打死我也得来呀。”刘大方不听此声则可,一听之下,脑袋顿时“嗡”的一声,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在地上。把玉萍吓了一跳:“嫂子,你怎么啦?’刘大方没说话,慢慢扶着墙走到窗前,全身像过了电似地不停地颤抖。那正是王栋的声音,这时就听他说:“这四米红松早就预备下了,昨天我就给家里林业局打电话,让他们连夜送来,今早上说车早就出来了,让我到西口子去接,怕他们找不着这里,这不,就耽搁了一会。”刘大方听着他的声音,感到血往上狂涌,脑袋大了一倍,气都喘不上来了。暗想:“真是冥冥之中竟有天意,我刘大方本来完了,想不到在这儿撞见这个混蛋。爸妈,英子,一定是你们暗中显灵,让我得此机会,为你们报上血仇。”想到这里,激情翻涌,竟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玉萍可吓死了,叫道:“嫂子,你怎么啦?”一见血,大呼小叫起来。刘大方按住她的嘴,说:“我没事,别咋呼,这两天有点累着了。你去给我找点甘草片,可别让你哥知道。”玉萍一出去,他立刻翻箱倒柜,找一样趁手的武器,找了半天,只有一把剪刀还能用。玉萍已经回来,他再没什么选择余地,就把剪刀藏在怀里。这时听见王栋和赵秘书正指挥人卸木头,赵秘书说:“这么多,他们盖新房也用不完嘛。”王栋说:“老赵,不是我说你,干工作当然是第一位的,可也不能干一辈子,总有个告老退休的一天吧,那时,谁不想在老家有一处趁心的房子?你先自个盖一栋嘛。”

终于把王栋等人让进来歇着了,刘大方用心听着动静。不一会儿,玉军就红着脸过来,请刘大方过去,王叔他们要看看新媳妇。玉萍说:“嫂子不舒服,刚才都吐血了。”玉军一惊:“真的呀?”刘大方轻摇首:“没事,走吧。”玉军感激地看着他,关切地说,“把纱巾围严实点,小心别着凉。”玉萍又跟着。三人一过去,玉军把新人介绍给众客人,王栋就第一个站起来,跟刘大方握手。刘大方握住那只软绵绵胖乎平的手,自己先出了一身汗。他把头尽量低下,用纱巾把大半个脸都护住。玉军解释说:“锦华身子不大舒跟。”王栋说:“年轻人嘛,头一回,心理作用啊。”这时赵秘书问:“哎,老王,你的头怎么了?”王栋戴着帽子,下边一圈露出白纱布来。王栋说:“不小心让狗给咬了一口,”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刘大方听着他的笑声,冲动地就想扑上去,把他撕成碎片。玉萍好奇,“狗怎么能咬到头顶上?”没入理她。其他人也不停地开刘大方和玉军的玩笑,刘大方低着头,样子像羞急于,一声不出。王栋像是特别注意他,不时地问这问那,他只是含糊答应,大部分都让玉军给代回了。又有一客人来,是地区组织部的,众人都起身去迎接。赵秘书悄悄对王栋说:“这人你回避一下,下月讨论你的事,他是主管,别让他知道咱们的关系。反正他坐一会就走。”王栋会意地二笑、就冲王军和刘大方说:“走啊,带王叔瞅瞅你们的新房去。”

王栋在新房里转了一圈,看完,把大拇指一伸:“没治了,了不起。”这时外面玉军娘和他爹忽然吵了起来,他娘说;“说靖三个厨子,咋就来了一个,俺可受不了哇。你趁早快去工农饭店找牛小手去。”他爹说:“俺去就是了,你穷呛呛啥?不怕人听着笑话?”一边往外走,一边叫:“玉军,玉萍,帮你娘把猪头燎一燎,省着她穷叫唤。”玉军和玉萍就应声出去,说一会就回。王栋坐在沙发上,慢慢晶着茶,观赏着屋内的新婚家具。刘大方坐在炕沿上,心头突突跳,几欲昏去,心说:“j贼,老天有跟,终于让我亲手挖了你的黑心,为爸妈妹妹报仇!”看外面没有入注意,于完之后就可以夺门硕逃。刘大方慢慢扭转身子,把剪刀从怀里抽出。便在此时,王栋问他:“老家是哪的人啊?”刘大方把剪刀背在身后,低下头,小声说:“富锦。”王栋又问:“那,家里还有什么人哪?”刘大方含糊其词,两眼直冒火,寻思现在扑上去,有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王栋见新娘子怕羞,笑笑,也就不再多问她。刘大方见他低下头,又看茶几的前脸做工,正是一个机会,暗叫:“老天助我!”就拔出剪刀,一步往前跨过去。就在这时,门一响,玉萍跑了进来,看见刘大方的剪刀,一愣。王栋也抬头,看见了刘大方的举动。刘大方慌忙用剪刀去剪自己的指甲,手都哆嗦了。玉萍笑道:“哎呀,四嫂,怎么还用这个,有指甲刀嘛。”就把自己的小巧的指甲刀递过来。

举行婚礼时,刘大方身体更不舒服了,玉军关心得要命,要他把纱巾多往上围。玉萍就出主意:“干脆把头罩上得了,又挡风,又有格调,真像个新娘子,跟电影上演的似的。”玉军连声叫好。刘大方就在玉萍的装扮下,穿着鲜艳的衣裳,一顶红纱巾把头罩着,由玉军挽着走到大厅里。五军穿一身灰色中山装,也显得精神,激动,举止更显笨拙。司仪是玉军姐夫赵秘书,他穿了便服,戴了眼镜,说话更显得文诌诌的了。让新郎新娘互致革命敬礼后,他又说了一大串祝贺祝福的话,然后,领头唱起了《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仪式完了,就是婚宴开始。来的亲朋好友,谁不正等着这一时候?酒席从大厅摆到院子里,共有十二桌。可苦了玉军和刘大方两个,要不停地跑里跑外地给客人敬酒。刘大方注意着王栋,心神早乱,哪里还会说什么客套话?王栋的目光也是一直盯着新娘子,有时,两人目光相遇,尽管隔着面巾,刘大方还是赶快把头低下,生怕有什么破绽给他看出。给王栋敬酒时,他故意逗新娘子多说话,有一回,还假装失手,把酒撒到了新娘子的身上,抓过她的衣服就要给她擦,借机碰了她的头巾一下,也没碰下来。

刘大方把纱巾扎得严实,可王栋的眼睛一看,他仍忍不住要躲避,举止颇为不自然。酒席进行到晚上,客人一个个喝得脸像拉屎憋的一样红,还是不休不止,一个劲地干杯敬酒,为了某个话题争论个没完。王栋老是招呼刘大方过去,给他倒酒,从下边想看清他的面目。刘大方盼着他出去解手什么的,那样他就可以跟出去,在厕所里把仇人干掉。但王栋就是不动弹,坐在那里,只找刘大方的茬。他忽然问:“哎,新娘子,你是哪的人来着?”刘大方说:“富锦。”王栋说:“对,是富锦,可我怎么听你不像富锦人,说话倒有我们木兰味哩?”刘大方正给他斟酒,手一抖,瓷酒壶“啪”地就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三块。热酒溅了王栋一身。他慌了,忙去捡酒壶碎片。王栋嘴里说“没事,我来,”已经猫下身子,作出要捡起破瓷器的样子,顺手在刘大方的身上抓了一下。这一下的用意,刘大方顿时明白,他大惊,往后一退,才没有被王栋抓着。就这一下,把他的衣服扯破了。厅里的人听到新娘子一声尖叫,回头看,都看见了王栋在新娘子身上的动作,新娘子的粉色裤子竟被撕了一个口子。如此失礼,真是闻所未闻,人们都惊呆了,不相信这是一个身为干部的人所为。连玉军都愣着,不知如何反应,甚至忘了生气。

王栋知道自己出了奇丑,连忙装醉,身子一仰就栽倒在地上,口中吐着酒沫,连连说着胡话。赵秘书就让玉军扶他回客房休息,又让玉萍陪嫂子也回新房。让王栋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兴致,又喝了一回,便纷纷告辞了。玉军跟姐夫把王栋安排好,让他睡在客房,明天醒了酒再走;又把别的客都送走,这才回到新房,已经累得半条命都没了。他一把将刘大方抓过,搂在怀里,就要亲嘴。刘大方早有准备,把一壶酒拿出来,又端上四份菜,有锅爆r,焦溜r段,漯溜豆腐,四喜丸子,都从玉萍那得知是玉军平生最爱吃的,柔声细气地说:“你忙啥,累了一天,先喝酒,好好吃饭,就咱俩嘛。”把个玉军喜得顿时忘了姥姥家姓啥。刘大方一杯一杯地给他斟酒,他就一杯一杯地喝。一边喝,刘大方就一边把王栋的情形打听了出来,他在哪屋睡,有几个人等等。“他那醉鬼,谁还跟他一屋睡?”玉军骂道,“要不是看在姐夫的面上,俺早把他小子扔到大马路上去咧。”刘大方心中暗喜,想:“这又是天助我也。”当下,更殷勤地给玉军上酒,把个玉军美得直打嗝,说:“你咋对俺这么好呢?”刘大方心里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喝到后半夜,玉军一个人把一大壶六十五度的“玉泉二曲”喝了个一滴不剩,张口结舌,还想把刘大方搂过去亲热,刘大方用一根手指把他轻轻一推,他就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眼看二十小时之内是醒不过来了。

刘大方快步到窗前,朝外一张,院子里静悄悄,暗幽幽,没有任何动静。他迅速打开大衣柜,把自己身上的女服脱下,、从里面拿出一套男装,换上,轻手轻脚地走出新房。他来到左厢的厨房,白天他已经看好厨子用的一把大剁刀,那是新开的刃,他亲眼看到厨子用它一刀就把一条狍子腿砍下来。进到厨房,他不敢开灯,只能就着院里的亮摸索。他摸到了那个大菜墩子,真巧,摸到菜墩上面,他一下就抓住了那把大剁刀。手握着刀,沉甸甸的感觉,使他心血涨涌,刘家受人欺侮、宰割,好像一辈子、两辈子了,现在一下子就永远地结束了,他也有了一个权力,代表刘家,代表他的老实的父亲、自尊心极强却最屈辱而死的母亲,尤其是代表他可怜的妹妹,当她还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却因为自己对哥哥的爱而最悲惨地死了。刘大方的心剧烈地跳着,为复仇的快意,为即将到来的洗雪血恨而激动。

他小心地走出厨房,贴着墙根,往正房后面的客房摸过去。从前院到后院,要经过一条过道。后院的墙比前院低一些,刘大方估计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干完之后,不用走前门,可以直接从后墙翻出去。过道里黑得很,几乎伸手不见掌,只有他手里的大砍刀不时闪出光芒。到客房门前时,他的呼吸急促,腿也站不稳了。他要自己镇定了一会儿,就要伸手推门。忽然有一只猫叫了一声,从房檐上跳下来,闪电一样地逃跑了。刘大方给吓得不轻。待呼吸平稳后,他又去开门。门是虚掩着的,他知道——从玉军那里他把每个细节都套听出来了。为防门发出声音,他尽量把门往上提着拉开,无声地迈步进去,就有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这是个里外间的小房,外间有简单的客厅家具,里间是卧室,有一面北炕。屋子里什么也看不清,好像比外面还暗。刘大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绝对不发出一点音响,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也没丁。

他摸进里间,静立一会,感到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把大砍刀举起,他迈着猫一样的脚步,无声地朝北炕前过去。炕上,一个被窝高高地鼓着,王栋正在睡觉,不知道自己死之将至。他的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正好枕在炕沿上。刘大方看好角度,以惊人的镇定,举起大剁刀,顿时想起了看那厨子一刀斩下的情景,豪情汹涌,好像全家人都在天上,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刀。用尽平生之力,他一刀剁下。只听“嚓”的一声,一颗头颅就应声而下,在炕上跳了几下,滚到一角去了。一听声音,刘大方就觉得不对劲,那不是r类的声音,倒像是某种塑料,发出的是空壳的动静。他心里顿时一颤,急要扳动炕上那个身子。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说话了:“天算不如人算哪。”话音未落,屋里的电灯一下子亮了,明晃晃的,更令人感到触动。

王栋正冷冷地站在门边,目盯着刘大方,发出威严的光芒。他说:“果然是你小子,我没猜错。怎么样,彻底服输了吗?”在刘大方的两边,各有一个警察,手里端着枪,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好像只要他一动就要开枪。王栋说:“把他带走,告诉你们局长,我王栋是不会错的,他的情我是不会忘的。”两个警察把手枪一c,就来抓刘大方。看着炕上的被砍掉脑袋的塑料服装模特,刘大方脸色惨白。在两个警察冲过来的刹那间,他巨吼一声,把手中的大剁刀朝王栋掷去。王栋正要上前,再挖苦刘大方两句,没想突然大剁刀迎面飞来。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如何闪得开?大刀正砍在王栋的脖颈上,只听他一声惨叫,向后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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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刘大方这回直接被送进“高牢”,由于是大案,归e市中级法院管了。牢房是单间,只一个人住,四壁连天棚地板都用海绵里的皮衬护起来,怕的是犯人以头撞墙,畏罪自杀。饶是如此,还是派来一个犯人来看着刘大方,意思很明白,决不能让他在死刑判决之前自己死掉。刘大方手被铐着,脚被镣着,拴在屋中间的一根柱子上,那柱子同样也裹以海绵皮,不软不硬的,气死你,就是不让你撞头,连撞出个包都不成。

看死刑犯的人都是轻罪犯人,一旦完成任务,还可能减刑。他们的任务很简单:给死刑犯喂饭,帮着解手,尤其是不能让他们死了。这种人因此就叫作“看护”。刘大方的看护一进来,就想表明自己跟这事没关系,让刘大方到y间以后,千万别让自己的鬼魂来找他的麻烦。他千方百计地讨好刘大方,喂饭就像喂婴儿一样有耐心,解手时给他擦p股,说自己是刘大方的“揩腚机”,并且,为分散刘大方的注意力,热心地给他讲“揩腚机的故事”,说什么清朝时有一位大臣有一回到英国访问,在女王的厕所拉屎,拉完,找不着擦p股纸,急坏了大臣,埋汰了自己事小,影响了国体事大,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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