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我正在休假,会在台南待一阵子,还可以……来看你吗?”
她回他友善的笑。“当然,恩恩会很高兴。”
温冠威的面容掠过一丝失望,对她的回答。“这是我下榻的饭店房号和电话。”
杨俐接过。
“小俐,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他突然说。
她握著名片,温淡地看他。“祝你有个好假期。”
就这样了,她的眼睛不再有热情。
是因为有了新伴侣?
“爸爸,你真的会常常来看我吗?好棒喔!”恩恩陪他到门口,黏着裤脚问。
温冠威蹲下身,按他的肩膀。“恩恩,你有几个爸爸?”
“一个啊。”
“是我还是季叔叔?”
“当然是你。”叔叔就叔叔,爸爸就爸爸,他不会搞混。
“那你喜不喜欢爸爸?”
“喜欢!”
“爸爸搬回来和你们住好不好?”
“咦?好啊。”
他满意地笑了,压低声音对恩恩说道:“那你要帮爸爸,别让妈妈被季叔叔给抢走 了。”
???“所以咧?”李圣理双手抱胸。
“一切都是误会。”
“我好委屈!”
“误会嘛。”她捏捏他脸颊。“你在气头上,看到那种画面谁都以为你想打人。”
“我没有!”他扬手否认。“还好啦,那只皮卡丘还满可爱的。”
杨俐正色。“恩恩太顽皮了。”
皮的人是季圣理,狗头军师不对自己出的馊主意负责,还笑人家,当然惨遭报应了 。
他后来想想真有点愧疚。“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我罚他两个星期不能画画。”杨俐非常严肃。
这么惨?那他罪过大了,恩恩会恨他的。“其实是我先惹的祸,图已经修好了,你 别罚他。”
“不行。”
“这位赏罚分明的妈妈,现在是我在求情,拜托给个面子好吗?”
“圣理,你这样会妨碍我对恩恩的教育。”
“可是你这样会影响我和他的感情。”
“他记取教训,以后就不会再调皮了。”
“特赦一次行不行?”
她想了一想。“不行。”
他知道她也有固执的时候了。虽然这种严正的教育态度是正确的,但恩恩要是讨厌 他,那他麻烦可大了。
“真的不行?”他欺近,出其不意亲了她一下。
“圣理?!”杨俐捂住面颊。
“贿赂你。”
“狡猾!”
“不接受?”
“当然不行。”若是接受她还有为人母的资格吗?他就爱出怪招。
他眯眼,揽住她的腰,很快突袭杨俐的嘴唇。“这样行不行?”
“你别闹我!”
“那这样呢?或是这样?”他更得寸进尺,往她颈间探去,四处游移。
“不……行。”她愈喊愈没力。
轻轻浅浅的吻,有清清爽爽的薄荷香。他自嘴唇吻到颈间,又从颈间吻回嘴唇,舒 服的拥抱甜蜜的吻,一次两次三次,由淡入深,勾出她的回应。
她好喜欢季圣理的味道。
揽在纤腰上的手伸到背后,拢成圈圈,圈住两人的相贴,围住爱情的滋味。
他离不开她了。离不开她松软的秀发,柔滑的细肤,迷人的唇瓣,如此深深、深深 吸引他。一室无声,只有两颗热情的心澎湃跳动,缱绻相依,醉恋不已……季圣理忽然 仰起头,面色潮红。
杨俐张开眼睛喘着气,脸上更羞,因为刚刚那一瞬间,气氛烧乱走了样,他脸红的 原因——他们都有感觉。
差一点点,理智就被剥裂了。
“恩……恩恩呢?”他尴尬地笑问,同时想起从一进门就没见到小朋友的影子。
她的呼吸尚未顺过来,一时答不出话,他倾过来又啄她一下,帮她扶正身子,这才 拉开安全距离。
杨俐连忙梳平被掠乱的发丝,两人相视一眼,有默契地以笑化之。
“冠威带他出去了。”
季圣理的笑容消失。“温冠威?”
“他们父子很久不见,他带恩恩去动物园。”
戒色自季圣理眼中升起。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那温冠威感觉太威胁,尤其看他的 眼神带着浓浓的挑战性,敌意横生的态度,让季圣理觉得他的出现很不单纯。
“他还没走?”
“他正在休假中。不过有回国发展的打算,应该会留在台湾好一阵子。”杨俐看他 。
“怎么了,你不高兴?”
“我不喜欢他。”他坦白而言。
“圣理,他是恩恩的爸爸。”
“我知道,我不该介意的,只是我——”他叹口气,摊摊手。“说实话吧,我心里 不安,怕你被抢走。”
“什么?”
“我有这种恐惧是正常的。”
“圣理!”杨俐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我跟冠威已 经离婚了,他也再婚……虽然现在又离婚了,不过绝绝对对不可能的,你根本是穷c心 。”
“他也这么想吗?”他不认为。
“我和他现在是朋友,离了婚还是可以维持友谊吧,你吃醋的模样好像小孩子。”
“你在骂我幼稚?”
“讨厌,你嫌我比你老了。”
“才没有!”
“你明知道我很在乎的。”
“我才不在乎!”他说完,与杨俐对望,自己都觉得好笑。“我们的心似乎都不够 踏实。”
她依住他肩头。“我喜欢你,圣理。我不想否认过去的感情,因为那确实是我的经 历,但也真的已经过去了。我有恩恩的监护权,但是不能剥夺冠威爱他的权利,他们毕 竟是亲父子,你……能了解吗?”她仰首,询问地看他。
季圣理沉默了会儿,点头。
“除此之外,我和冠威没有其他牵系了。如果你吃醋,那很莫名其妙,然后我们会 吵架,我嘴笨又吵不赢,就会很委屈,我不喜欢这样。”
“我在胡思乱想?”
“对。”
“对不起,我反省。”
“好。”她释怀地笑。
她光明坦荡的样子真令人对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温先生——我会与他和平相处。”季圣理虽然这么说,心里的迷疑仍难削减,这 是男人的直觉,一种属地被侵的警讯。
温冠威真的没有企图吗?
第七章
超奇怪的画面。
因为恩恩说希望和爸爸妈妈一起共进豪华晚餐,为了宝贝儿子的心愿,温冠威跟杨 俐都必须出席,而有杨俐就少不了季圣理,于是形成现在四人聚坐的场景。从阖家团圆 的角度来看,怎么都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或者,这家伙怎不识相点滚呢?季圣理和温冠威同时认为这顿 饭有对方存在是很杀风景的事。
“季先生,上次的误会很抱歉,是我失礼了。”温冠威落落大方,展现音乐家的修 养。
季圣理可没忽略他带刺的目光,客套地牵扬嘴角。“哪里。”
“请你体谅我做父亲的心情,不要放在心上。”
“我明白。”
“是吗?那太好了。没做过父亲的人是不懂得当父亲的,我还担心以你的年纪要体 会我的感受可能有些困难,看样子你思想比较早熟。”
季圣理放下酒杯。除非他是傻瓜才会听不出言下之意,受不了,都这年头了,思想 古板的人种还是很多,又一个拿他年纪作文章的人,想拉开他和杨俐的距离。肤浅!会 作这种逻辑思考的通常都是四肢发达的典范或者私心作祟——温冠威八成是后者。
“你说的很对。智慧是与智商成正比,和年龄的增长倒不一定有关系。”他笑笑。
“我是比较早熟。”
温冠威的眸光变暗,冷望着他,淡淡一笑。“听小俐说你是位建筑师。”
“是的。”
“真是青年才俊,我在世界各地也认识不少建筑界的朋友,看过许多顶尖的设计, 也算薄有研究,希望有机会能欣赏你的杰作。”
“你客气了。”
“但愿不会失望才好。”
心里就算再不爽,季圣理还是非常高杆地保持脸上笑容。“彼此彼此,我一定也会 拜聆温先生”世界级“的演出。”“音乐就不是每个人都能懂了。”
“关键主要在于演奏者的技巧。”
听不见对话内容的人一定以为正在进行愉快的交谈。两人都非常有礼地微笑,话中 的暗刺却一根也不少,较劲意味浓厚。
温冠威有企图,他现在十分确定。
这个季圣理很不容易应付。
最尴尬的人莫过杨俐了,这种对立的场面正是她最害怕见到的,季圣理容易吃醋, 温冠威担心儿子叫别人爸爸,两个男人都不可能喜欢对方。
她觉得自己好像夹心饼干。
“有没有人要冰淇淋?”她决定缓和一下气氛。
“我要!”恩恩举手。
“我也要。”季圣理道,很捧场。“鲜纯草莓加香槟葡萄加瑞士巧克力口味。”
“那就要三份。”
“两份。”温冠威向服务生更正,转过来佯怒地对杨俐皱眉,又宠爱地微笑。“你 体质属寒,现在又是冬天,吃什么冰淇淋?不可以。”
杨俐妥协地收手,像听话的孩子。“我忘了,那我的不用了。”
“你不能吃冰?”
“季先生不知道?!”温冠威“非常”惊讶的样子。“小俐身体上要注意的地方还 有很多呢,比方吃虾子会过敏,喝气泡饮料容易胃酸,搭飞机一定要带晕机药,还有不 敢坐摩托车等等,这些都是她的弱点。”他洋洋洒洒列了一串。
季圣理是真的都不知道。她不敢坐摩托车?那他上回不把她给吓坏了!
“偏偏她又迷糊,以前都得要我提醒,这是身为丈夫的重要工作。”温冠威继续说 着:“可能你们认识不久吧,所以这些事没告诉你。”
这家伙故意的吗?一副炫耀的语气。季圣理不管他,拉着杨俐。
“我会好好记住的。”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会注意。”她又不是小孩子。单身这三年不都过来了 吗?何况当年温冠威总是在国外跑,哪真有什么时间照顾她。
“你的身体也是我的责任,你的健康就是我的幸福。”季圣理好自然就说出这么r 麻的情话。
“你……”杨俐红了脸,忍不住窝心地笑了。
看在一旁的温冠威眼里着实很不是滋味,原来她就是这样子给人迷惑的!
四周悠缓的音乐此时结束,小提琴有力的弦音响起,轻扬的旋律继而飘转,回荡人 心。
温冠威精神一振,惊喜地看着杨俐。“小俐!”
“这曲子——”
“你还记得吗?”
干嘛,发生什么事了?季圣理左右看看,不知道又有何状况。
“这是佛俐兹。克莱斯勒的小品”爱之喜“。”看他的音痴样,温冠威索性解释, 带着缅怀幸福的表情。“我和小俐相识的第一首曲子。”正是当年他在演奏会上的开幕 曲,也揭开他和杨俐的爱情。
“妈,那儿有人在跳舞耶!”恩恩兴奋地指着中央舞池。
温冠威露出期待。“季先生,不好意思,我的”前妻“借一下好吗?”
“做什么?”
“我想请她跳舞。”
“跳舞?不要,我不想。”杨俐一听马上摇手。
“有什么关系呢?出来吃饭放轻松点,我们以前不也常这样。恩恩,妈妈跳舞的样 子很美喔。”
“真的吗?”
“想不想看?”
“想!我想看妈妈跟爸爸一起跳。”恩恩很难得有如此渴求的眼神,摇着杨俐。
“妈妈去嘛。”
“这……”她迟疑地望向季圣理。如果要跳舞,她想跟圣理跳。
这是她和温冠威的定情曲,意义非凡,他心里不酸才怪。
“好呀,饭后运动有何不可,我也想看。”偏偏季圣理表现出来的和心思完全不一 样,大方得很。
原因很简单,并非他风度太好,而是他不但是乐痴,更是个舞痴!
何况恩恩都开口了,季圣理怎么好扫兴,破坏已经不很和谐的气氛,只好忍痛将她 割让几分钟了。
“小俐。”
杨俐于是伸出手,让温冠威握住。相偕步入舞池,他们的形影相称,舞步有着久远 的默契,果然如温冠威所言——相当地优美。
要说季圣理不吃味是骗人的,他眼光紧紧随着他们移动,在乎得半死。
必须承认,他怕温冠威。
他占有太多优势了!在他出现之前,季圣理如沐春风,正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 得意的男人,情路丝毫不见阻碍。但是温冠威一现身他就莫名其妙硬生生地给比了下去 ,认识杨俐没有他久,了解杨俐没有他多,尤其他们做过三年夫妻,共有一个儿子…… 环境完全有利于他,加上季圣理看穿了温冠威此番回国的意图——他要妻儿重回身边。
杨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有好强的危机感!
许是感受到他的不安,恩恩圆圆的眼睛瞅着他看。季圣理手肘勾成圈圈,绕住他肩 膀。
“恩恩,你今天都没和我说话,还生叔叔的气?”
“没有。”
“那你干嘛不理我?”
恩恩从自己杯中挖一匙吃剩的冰淇淋,放到季圣理的杯子里。“分你。”
用这个和好?有点恶心,不过他还是很感动。“谢谢。”
“不客气。”恩恩示意他将注意力拉回舞池中,分享美丽的画面。“叔叔,爸爸和 妈妈是不是跳得很好看?”
“……嗯。”这是季圣理最不想承认的。
“童话故事的王子跟公主一定也是这样。”恩恩稚嫩的脸上写着幸福,一种期盼已 久的满足,小脸忽然一整。“如果爸爸回来就好了。”
季圣理怔愣,低头看他。
“那么爸爸和妈妈我就两个都有了,别人不会再笑我。”
“恩恩想要爸爸?”
“当然想啊。”
他再人小鬼大,也只是个六岁小孩,当然也渴望有小孩最需要的一个完整的家庭。
季圣理端凝着他充满希冀的眼睛,忽然明白了,恩恩……是故意配合温冠威的?
“你希望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恩恩用力点头。
“叔叔……也可以当恩恩的爸爸。”
他仰起小脸,和季圣理认真的眼睛对望,心中的天秤摆上两个人——“不要。”
???“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和你跳舞还得先征求别的男人同意。”温冠威搂着杨 俐,无奈地笑道。
“时间总是会带来变化的。”杨俐说。“我们的人生都不一样了。”
“在我眼中你没有变,一直都是我认识的小俐。”
“冠威——”
“我知道。”他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想说什么了。“我让你为难了是吗?我不是故 意的,小俐。你也知道我们在一起能聊的就是过去共有的回忆,那些对我而言是很难忘 的,我一直珍惜,今天的聚会我觉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就重提往事,不是存心害你困扰 的。”
“你明知道这些”回忆“圣理都无法加入。”
“如果季先生有任何不悦,我很抱歉。”他语态诚恳,不过这并不能够解释他和季 圣理话锋的对仗。
“你不喜欢他,对不对?”杨俐坦白地问。
废话!
“可能是危机意识作祟吧,我有点不安,怕在恩恩心中的地位会动摇,被人取代, 所以言语上难免不客气了些,我对他没有成见。”
“你的地位不会被动摇的,你永远都是恩恩的父亲。”
温冠威颇为感激地点头。“听到这句话真好,谢谢你,小俐。我会调整的,不会再 有方才的失言。”
他求好的温和姿态让杨俐放心了许多。她最需要的就是他们双方善意且理性地尊重 彼此的存在,温冠威现在就很有风度地表达这分意志,她相信季圣理也不会有问题。
“冠威,我也要说谢谢你。”
他微笑。“为什么?”
“虽然夫妻的缘分尽了,但是我们还能拥有友情,这很可贵。”
他一静,心中愧感。“小俐,是我对不起你,我——”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是我们缘分浅薄,我没有怪过你。何况你留下了恩恩,他 是最棒的礼物。”
“我希望你幸福。”
“我会的,谢谢你的祝福。”
祝福?他是……温冠威唇一凛,看着曾经是他所有的妻,如今只能作朋友的女子, 他晚了一步回来,现在拥有她的——是别的男人的胸怀。
就只差一步……他默默揣着心思,扬起了嘴角,尽量让笑容看起来真心自然。“是 呀,祝你幸福。”
舞曲已尽,短暂的旋律如他们短暂的婚姻,有过交集,也已结束。
杨俐转身走回座位,她的笑脸对着季圣理,只是距离有点远,他没有回应,她也看 不见他黯然的神情。
???晚上恩恩就到温冠威那儿去了,他答应为儿子拉一首卡通歌。
季圣理搭杨俐的便车回家。难得没有恩恩卡在中间作梗,他却反常地不把握良机, 一路沉默,气氛煞是郁闷。
“圣理,你是不是不开心?”杨俐问。
“没有。”
“可是你从上车到现在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他支着下巴。“我在想,自己有多少胜算。”
“胜算?”
“对呀。”败数这么多,不想办法扳回怎么行,连恩恩都表明立场了——站在他亲 爹那边,季圣理只能自力救济。“我太喜欢你了,把你让出去我会很痛苦的。”
“让给谁?没有人要抢我。”
“当然有。”
“你说冠威?圣理,你还在烦恼?”
“他曾是你丈夫,你会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都这么明显了。
“你太敏感了。”这却是杨俐的回答。
“我没有喔。”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安情绪,心里也有一丝被珍视的甜蜜,不过他的怀疑着实有点无 理。“圣理,如果冠威还想要我,当年我们不会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