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怎么听起来很有点歌剧的意思呢?
“有意思,今晚我一定去看!”
“对了,卓然。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给我们那么重的打赏?”乐扬盯着我问道。
“因为你的声音真的很棒!这个杂耍团不适合你,你的声音应该得到更多人的赏识!真的太完美了!”我毫不吝啬地夸着他,也不管乐扬的脸浮现出了害羞的红。
“从、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乐扬望着我激动地说,“从我出生开始,村里的人就骂我是野种!妈妈不喜欢我,天天打我。在我七岁的时候她就扔下我改嫁了。从那以后,我就流浪街头,直到有一天碰到这个杂耍团。曲老板对我很好,给我吃给我住,还叫我识字、唱曲。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说过我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团里其他的人更是争当头牌,别说夸赞我了。为什么,为什么只见过我两面的你会这样肯定我?”
“你现在只不过是声音动听,如果没有人给你写好的作品,再好的嗓子也没有用武之地。要是有机会的话,我给你写几首歌,一定会让人对你刮目相看的。”对着他,我认真地说道。
“你会写歌?”他惊奇地问道。
会的还多哩!我心里默默说道。
“我们团里的几首曲目都是几辈子传下来的曲目,你说自己会写歌?我不信。”
“这有什么。我……”
刚想要显摆显摆给他唱一首,外面传来了宫中女官的声音:“王后娘娘驾到,悦然夫人接驾。”
王后怎么来了?
我整了整衣衫,从床榻上下来向门口迎去。
“卓然见过王后娘娘。”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王后的声音:“卓然妹妹不必多礼,一切繁文缛节就省了吧。”话音刚落,一身锦罗玉衣、光彩照人的王后便走了进来。
相形之下,刚刚为马儿接生还来不及梳洗的我显得那么狼狈、那么平凡。
那乐扬哪见过这么尊贵的人啊,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地说:“参、参见王后娘娘。”
王后自然没有理会卑微的乐扬,只是笑盈盈地望着我,“卓然妹妹看起来生活得很好,很充实。”
我出神地望着她已经出怀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这样就过来啦?身子很不方便呢。”
“我可是早就想来看看你的,只不过前三个月胎儿不太稳定,御医不准我下床一步。后来王上又亲自率兵攻打南越,宫中事务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实在是脱不开身。不过前天传来消息,说王上即日便可凯旋归来。我这才抽出了一天的时间,赶来看看你。”或许怀孕的关系,王后的表情更加温柔了。
我看看仍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乐扬说道:“乐扬,你们不是还要准备晚上的演出吗?快走吧。”
王后很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演出呀!我也想看看,这些天在宫里都快把我闷坏了呢!”
我忙高兴地对乐扬说:“听见了吗?羌国的王后今晚要看你们的表演呢,别愣着啦!快去准备!”
那乐扬完全被王后高贵典雅的气质镇住了,我催促了几遍,他才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里。
乐扬走后,王后收敛起温婉的笑容正色道:“对不起,我知道王上在你的身边布了很多眼线和武功高手。这么久也没能实现对你的承诺,真的很抱歉。可我一直在找机会,在这里想要下手太困难了!负责看守你的人远远超过了你的估算,”说到这儿,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王上真的很爱你!”
帮助我逃离羌国。就是促成她与莳罗燕好的条件。
这些,就我们密谈整整一个下午的内容。结果,我早就完成了约定,而她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履行承诺。当时,为了取得谨慎小心的王后对我的信任,我甚至将自己与蓝若玄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她。我的心痛和悲伤是无法假装的,所以她选择了相信我,结果她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眼下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知道王后娘娘愿不愿意试试?”
“是吗?什么机会?”王后急切地问道。
这个女人想必很希望我能够永永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出现在莳罗面前吧?
我拿起桌子上的姜蜜汤一口气喝完,然后说道:“需要王后演一场戏。”
“演戏?”王后眉头一松,道,“怎么演?在哪儿演?”
“就在今晚的面具戏上演。”我气定神闲地说道。
“什么?”王后显然很不理解。
我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在耳畔轻轻说道:“今晚……”
王后边听边点头,唇畔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第86节:第二十五章 回京(1)
女人,天生就是会演戏的,不是吗?
初冬,沧浪围场的夜晚是朦胧、苍茫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青草在今年的最后一丝挣扎、眷恋的生命气息。
今晚的演出,除了我和王后是怀着轻松的心情在观看,沧浪所有的人,包括御马官在内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以王后马首是瞻。在他们的心目中怀有他们珍贵的王室后代的王后可是要比我这个失宠流放的夫人重要多了。我环顾分散在四周的人群,心想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的目标对准的是我?
今晚,我的计策能不能顺利实现,就看王后肚子里的孩子面子有多大了。
乐扬他们正在上演一出名为《王子与浣女》的面具戏。讲述的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在一次出游途中遇见了在河边洗衣的美丽少女,两人一见钟情,却被嫉妒的母亲活活拆散的故事。
这是一个非常俗套的爱情故事,可是却非常吸引人。
演员们个个头戴面具,身穿浅白色麻衣,一边表演,一边歌唱。唯一可以看出不太一样的,就是扎着红色腰带扮演浣女的乐扬。只见他的身段婀娜多姿,姿态妩媚动人,若不是我事先知道,一定会把他当作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这个乐扬,真是不应该这样被埋没才华。我坐在王后的身边,有说有笑地看着演出,两人神态自若丝毫不见有什么异常。
他们戴的面具看起来都是由乌木刻制的,非常像我喜欢的西南边陲的面具:傩。面具黝黑深邃的五官、或狰狞或妩媚的表情,无不透露着人们面对不可抗的大自然之力时,内心深处的莫名恐惧以及对未知力量的顶礼膜拜。
中场之时,王后和我兴奋地叫着好,她还特意非常大声地说道:“演得太好了,悦然夫人,本宫的身子不太方便,你就替我到后场慰劳慰劳这些演员们,请他们接着为本宫奉上精彩的演出。”
“是,王后娘娘。”说完,我手执王后赏赐的金银珠宝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后台。
后台内一片忙乱,演员们正急急忙忙地准备着换装,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悄悄地溜了进来。
下半场演出很快开始了。
这是王子的母亲派士兵将浣女刺杀的一场戏。只见一直在台上端坐的王后在看到扮演浣女的乐扬被一剑穿心,前胸被充当道具的红色y体染得血红一片时,突然手捧着肚子惊声尖叫起来!
“我的肚子!好痛啊!天,他们吓到了我的孩子,他们竟敢在本宫面前上演血腥一幕!快来人,快呀!我的肚子好痛!”只见她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不停地叫嚷着,面部充满了痛苦的表情,额间可以看到黄豆大小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慌了,全部不知所措地望着痛苦的王后。从他们面颊上的表情来看,心中是非常焦急的。
王后带来的侍卫从外面列队冲了进来,守护在王后的身边。一名女官紧紧握住王后的手安慰道:“王后放宽心,王子已经五个多月大了,受此惊吓应该不会有大碍,属下们这就安全地将王后送回王宫,不必过虑。”
话音一落,正准备命令侍卫将王后抬上凤撵,就听见王后大怒的声音:“来人哪!把这些外来的装神弄鬼的下贱之人统统给我赶出去。从今以后,不允许他们再踏进我羌国一步!”说完,又接着手捧肚子呻吟了起来。
女官一见,急忙对着侍卫喊道:“听见了没有?还不快把这一干人等押解出境,快呀!”
“是。”侍卫们将所有的演员团团围住,用绳索捆成一串,连推带踹地赶了出去。把他们请来的御马官此刻也一声不吭,任凭他们遭到这种不幸的驱逐。
就这样,全团的人在这个寒冷、y霾的初冬寒夜被身无一物地赶出了沧浪牧场,在士兵们的押送中踏上了离开羌国之路。
其中,自然还有戴着面具混在其中的我。
第二十五章 回京
所有的人都被王后的突发状况牵引了注意力,没有人想到我也身在其中。果然,在羌国人的心目中王室的后代占据着至尊的地位。因为他们实在是太渴望王上能够生下子嗣了。毕竟,这愿望从莳罗十四岁登基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全国人民心中,成为了他们共同的、难以实现的心病。
托小王子的福,我才得以顺利地从眼线众多的沧浪逃出来,尽管逃离边境的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距离我国与羌国的边境小镇蓼城,是出关前最后一个羌国关口。只要通过了这里,我就可以顺利地踏上回京之路了。
杂耍团所有的人戴着面具、身着麻衣,已经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地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已经有几个身体较弱的人,撑不下去患上了严重的风寒。然而,对我们恨极的羌国士兵们却根本不顾大家的死活。他们甚至威胁说:若是有人倒下了,他们就把他扔到山里喂野狼。王后娘娘只不过让他们把这些下贱的外国艺人遣返出去,真是太便宜我们了。
于是,全团的人在恐惧之中倒也忘记了疲惫,纷纷奋力搀扶着身体虚弱的同伴,只有少数人不管别人的死活拼命地独自向前挣扎着。
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在这个生命遭受考验的时刻显露无遗。
尽管我们没有资格休息,可是这些羌国士兵和他们的马匹却是需要休息的。于是,领头的将领终于开口命令大家在蓼城军营进行休整。
我们所有的人被赶到了一个废弃的马厩,还不错,这里还有些水供大家饮用。并且身体的靠近使得被寒冷侵袭一路的人得以相互温暖、相互支撑。
黑暗中,我凭借着乐扬前胸残留的一片殷红,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位置。
凑在他的耳边,我低声道:“乐扬,我是卓然。”
我的话令身子一直颤抖不已的乐扬停止了抖动,面具下的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我,仿佛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轻声地说道:“先别问那么多,我不能被羌国的任何人发现。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你一定要帮帮我。”
他倒没再追问下去,我看得出,再次看见我令他很高兴。
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没有想到,得胜归来的莳罗居然选择从这蓼城回国。他们浩浩荡荡的jūn_duì刚好和休整之后继续出发的我们撞了个正着。
由于我们的意外出现,正在行进中的大军与被押解的队伍迎面赶了个正着。先行官怒斥着领头的将领:“混账,王上今日凯旋归来,沿途所有官道一律不准通行。你们没有接到照会吗?”
那个将领吓得冷汗直流,显然他是被蓼城驻军的人摆了一道,他们并没有知会他这个消息。是忘了还是驻军的头头跟他有过节,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此刻那将领紧张得不得了,我也是手心直冒汗。
“是、是王后娘娘命令我们将这些流浪的艺人遣返出国的。”他结巴着解释道。
第87节:第二十五章 回京(2)
“王后娘娘?”先行官质疑道。
“是,是王后娘娘。他们的演出惊扰了王后娘娘,害得娘娘动了胎气,这才命属下一刻不停地将他们遣返。一路上只顾着赶路了,没有收到禁行的命令。”
“王后娘娘动了胎气!”先行官大惊失色,忙问道,“没事吧?”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是演戏而已,怎么会真的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你们把他们赶到官道下面,等队伍全部通过了再走吧。”
“是,是。”将领说完,急忙把我们赶了下去。
刚走下官道,只见胡异骑着烈儿远远地赶了过来,停在先行官的面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说完,目光向我们这边扫了一眼。
我一阵心虚,忙躲到了乐扬的身后。这家伙倒也真够意思,非常配合地遮挡住了我的身影。
“没什么,一点小事,已经处理完了。请胡将军转告王上,部队行进很快会恢复正常。”
胡异点了点头,准备返回向莳罗汇报。在他转过身后,我心中暗自喊了一声:烈儿!
那烈儿竟好像听见了一般,焦急地嘶叫了几声,在原地不安地转了三圈。它的鸣叫也引来了队伍中炽儿的嘶鸣声,胡异大吃一惊,扭过头再一次看向我们。
糟了!我伏在乐扬身后的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胡异看出一丝破绽来。
还好,他的目光没有在我们这儿停驻太久,便策马向jūn_duì的中心跑去。
庞大的jūn_duì整整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从我们的眼前消失。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已经疲惫不堪、饱受惊吓的杂耍艺人们继续着出关的旅程。
当我们像一堆垃圾一样被羌国士兵丢出边境以后,所有的人看着扬长而去的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之声。
然而,欢呼过后,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了杂耍艺人团曲老板的面前:面对失去所有家当的曲老板,众多艺人们纷纷向他摊牌,表示要另寻出路,不再跟着这个没有演出服装、演出道具、表演乐器的破落表演团了。对于一个流浪四方的表演团来说,这些家当都是他们辛辛苦苦花了很多年才添置齐的,眼下这些东西全部留在了沧浪围场,再从头开始还不如另投高明呢!
那曲老板倒也坦然,同意了他们要求离开的请求。
经过一番恋恋不舍的告别后,曲老板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乐扬和我。
他转过头看着我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
呵!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老头,居然是一个这么沉得住气的人,一路上都对我的身份隐讳不明。我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取下脸上的面具说道:“曲老板,你好,我是卓然。”
曲老板面色一变,惊道:“悦然夫人?怎么是你?”
“没错,就是我。对不起,全是因为我才是你的表演团分崩瓦解,不过你放心,我会赔你一个崭新的表演团,一个可以轰动全国的表演团。而乐扬,”我看向他,说道,“他会成为全国最有名的乐人,我保证!”
我的自信让曲老板和乐扬震撼当场,全部都说不出话来。
“不相信吗?我曾经在听澜阁演过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舞台剧,不知道两位听说过吗?”
听我这么一说,曲老板更是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看起来听说过呢!
我得意地笑着。看来那出戏的影响力很强呢!
正想着,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抬眼望去:正是我担心不已的烈儿和炽儿呢!
可是,它们两个怎么会跑过来呢?难道是胡异发现了什么特别情况?天!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国边境了,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两匹马儿越跑越近,在它们的身后并没有追来的羌国jūn_duì。看来,我还是安全的!
烈儿和炽儿终于在我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两个小可爱不约而同地将头伸向我的脖颈,迫不及待地向我传达着它们的思念之情!
我激动得一手拥着一个问道:“你们怎么逃出来啦?”
烈儿摇摇头,冲着我摆动着脖子,我这才发现在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竹筒。取下打开一看,泪水立刻涌进了我的双眼。
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布衣铃,铃铛的下面坠着一个乌木挂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一行小字:如果找不到你放在他身上的心,那就回来吧!我的心送你!
是莳罗!是真正蜕变为一个男人的莳罗!是懂得让心爱的人心灵放飞的莳罗!
他,仍是那个如纯净水般清澈、透明的莳罗!
跃上烈儿的马背,我对着羸弱的乐扬伸出了手,“上来吧,我跟你坐一匹马,曲老板骑着炽儿好了。”
说完,策马向边境方向奔去。在我们的前方,初升的朝阳渐渐显出了它娇羞的模样,久违的煦暖投注在我的身上。
长达两年的放逐旅程终于结束,等待着我的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