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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第23节:第七章 断臂(1)

第七章 断臂

李大人这次的行刺安排得果然缜密。在他们的撤退路线上,有事先安排好的马匹原地待命。并且共有三队人马分头行动,以分散追兵的注意。

此刻,我整个人被挂在马上,蒙面的头巾早已在颠簸中被风掀了去。道路两旁的房子飞速向我身后移动。

不过,我并没有被带去游街。因为,追兵来的速度超过了李大人的想象。

蓝若玄和府中侍卫的反应非常迅速,立刻追了上来。远远地,我看到雪地上厚厚的积雪被飞驰而来的马队甩的几丈高,仿佛天边滚滚而来一个巨大的雪球。

为首的蓝若玄,双目赤红,怒发冲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的方向冲了过来。我头上系的发带在疾风的肆虐下松散开来,顺着风的方向飘向了蓝若玄。

玄一把抓住了它,辨认之后,挥剑指向我所在的这一队人马。

呵!蓝若玄手下的武士们果然是训练有素。这个手势挥出只一刻工夫,所有分散的侍卫迅速集结,形成一个标准的追击阵形追了过来。

从脚程上来看,追上李大人的这一支不会需要太长时间。

耳畔边传来李大人惊慌的呼声:“天,这蓝若玄怎么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快快!加快速度,出了城,上皇玺山!”

“是!大人!”回答他的正是此刻将我钳制在马上不能动弹的那个刺客。

京郊,皇玺山。

此刻经过半天的颠簸,已使我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漆黑。虽然意识不是很清楚,但我却能够感觉到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我身下的这匹马儿脚程则明显的放慢了。

“李大人,”马上的刺客焦急地说,“前面好像是条断头路,下面可是万丈深渊。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身下的马匹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把这个女人扔到一边。”李大人命令道,“这个丫鬟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是。”

就这样,我从马背上被重重地丢了下去。这重重的一跌,使我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但为了防止被刺客认出不是心环,我仍是装作昏迷伏在雪地上,任一头蓬乱的头发蒙住我的脸。

蓝若玄的追兵转瞬即至,在李大人的面前定了下来。

李大人心知今日必死无疑,当下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诡异、癫狂而且兴奋,只听他仰天长啸大声喊道:“义儿,义儿,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那个害你惨死在蓝若玄之手的贱女人已经死了。哈哈哈!祖父今日为你血刃仇人,真是大快人心啊!”

蓝若玄定是已经看到了伏在地上安然无恙的我,所以一时间并没有急着动手。

李大人狂笑一阵之后终于停下来,对蓝若玄挑衅道:“蓝若玄,你害得我李家家破人亡。今日,是老天让你也尝尝这切肤之痛。哈哈哈!这是人算不如天算啊!你深信的小丫环竟然会找到我,将你们的计划全盘托出。若非如此,今天我可能就会功亏一篑了!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今日,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只听到蓝若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你说完了吗?”话音刚落,就听见兵器交接的声音。

感觉身子一轻,我被揽入了玄温暖的怀抱。顺着他的肩后望去,一个浑身是血、银发披肩的老者被穆朗用剑指在胸膛,已经杀红了眼的双眸正在惊恐地望着倚在蓝若玄怀中的我。那表情,仿佛是看到了可怕的鬼!

拥住我的蓝若玄将我搂得紧紧的,转过头看向李大人,定定地说:“看来,老天是站在我这边的!穆朗!”

“是!”

“杀无赦!”

一声惨叫应声而起,穆朗稳健地抽回长剑。只见那李大人手指着蓝若玄,不可置信地向后踉跄了几步,随即掉入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那一定是非常深的悬崖,在场的人甚至都听不到尸体落地的声音。

在我周围,遍布着残缺的尸体,原本被积雪覆盖的崖顶,此刻已被染成了鲜红一片。那红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玄抬起我的下巴,不可置信地说:“然,然,你怎么会和心环调换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狂喜地看着我,仿佛重获至宝一般,“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心环时,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可是,又发现那不是你!天,那一刻我简直从地狱到人间走了一趟。你根本就想象不到我心中的狂喜,你想不到,绝对想不到。”他急促地说着,同时,吻像雨点般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冷冷地推开他,玄呆愣地望着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然!”

我扭过头去,说道:“你不必管我是怎样知道这一切的,你只需要知道,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我稍顿了顿,“离开你!”

蓝若玄狂喜的表情消失了,继而眯起眼睛用研判的目光盯着我,“你说什么?”

我也勇敢地望着他,说出早就想说的话:“我说得很清楚!我要离开你。”

一道寒光视过来,“为什么?”

“为什么还用我说吗?蓝汀儿跟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是天地不容的苟且之事。不错,你说你不在乎子嗣,可是你也不在乎我吗?如果我今天跟你回去,是不是意味着今后我也要像绯红那样永远生活在必须打掉孩子的恐惧中。是不是意味着我对你产生怨恨的开始?”我大声质疑着,把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全部倾泻而出,“玄,我不要过那样的生活。我不要在怨恨自己、怨恨你的生活中痛苦地沉沦。我爱你,但不能以放弃自己的快乐为代价!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当爱消散时,我们会成为一对可悲的怨偶。我不是陶家夫妇,不是蓝汀儿,我是卓然,我、不、认、命!”咬牙说出这些话,我停了下来,盯着蓝若玄y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蓝若玄才动了动。只见他伸出右手,面含微笑,用充满诱惑的磁性嗓音柔声对我说:“然,你忘了我们的树了吗?你过来,我现在就带你去,来!”他有如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体,此刻在阳光的照s下,浑身充满了诡异的吸引力。

我心中一悸,身子下意识地向后挪动着。

“然!过来!有什么事,我都可以解决!你的担心不会成为真的,相信我!然!过来,我可以给你一棵树、一座然苑,我也可以给你一生快乐的生活。不要再犹豫了,来,把手伸过来。”

“不,我不能跟你走,不能……”我无力地低语着,泪水滑了下来。身子却仍是向后挪动着。

玄的手就在我眼前,在雪地阳光的强烈照s下,犹如天神的诱惑。

忽然,感觉一阵黑影盖了下来。紧接着听到穆朗和蓝若玄的声音同时响起。

将军小心!”

“然,快趴下!”

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嘶”的一声,脸上感觉一湿,用手一摸竟是鲜红的血。接着,一条手臂落在了我的脚边。

血,是蓝若玄的。手臂,也是蓝若玄的。

他为我挡去了致命的一剑,付出了失去右臂的代价。

第24节:第七章 断臂(2)

发出致命一剑的,竟是已经掉下悬崖的李大人。他没有直落悬崖,而是躲在悬崖边突出的松树上伺机而动,拼尽全力刺出了这一剑。

而玄,就在我一闪念之间,竟被李大人死命抱住,一起跌入了悬崖。速度快得甚至来不及让我再看玄一眼。这一次,谷地传来了一声物体坠落的声音。

我已没有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脚边的断臂。那谷底的一声闷响竟仿佛抽走了我全身的血y,一时间,穆朗等一众武士拼命的呼喊声、紧张地搜救、马匹慌乱地嘶鸣,在我的眼中全变成了无声电影。

为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天地之间居然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好可怕!为什么寂静得好像世界末日?为什么?

我突然双手抱头,“啊!”地尖叫了起来。尖锐恐怖的尖叫声使得周围的士兵和战马都被我吓得顿住了身影。而后,天地连成了血红一片,我,失去了知觉。

血色残阳!血色残阳!

幻境中,我的树屹立在一片火红的草地上,玄就站在树下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想走过去,却掉进了血红的沼泽里,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更深。我伸出手,拼命叫着玄的名字。玄却无动于衷,只是站在那儿看着我招手、微笑,直至血红的y体将我全部淹没。

感觉一股巨大的漩涡将我吸入了不知名的世界。

眼望四周,荒凉一片,什么也没有。死了吗?倒也解脱!我冷笑一声,心中想着。可是,眼前忽明忽暗,一阵炫目朝我刺了过来——

我又看到了熟悉的世界:熙熙攘攘的马路,汽车、行人各自匆忙地赶着路。这里不像是国内,好像是……啊!看到了熟悉的莫扎特雕像。这里是维也纳!突然,维也纳金色大厅出现在眼前,熟悉的交响乐声传了过来。我看到了,安正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挥舞着手臂,全神贯注地指挥着乐团演奏。台下,坐着的全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肃穆、沉重的,不见一丝愉悦。为什么?我细细一听,乐团演奏的曲目竟是莫扎特临死前的遗作《安魂曲》,这首作品是莫扎特一生中少见的小调作品。他的一生总是用音乐为人类创造着快乐,所作的作品几乎都以明快的大调为主。评论界认为,当他用小调作曲时,就是想要倾诉内心。乐团此刻已经奏到了第七乐章,华彩般的女高音正在动情演唱。那声音仿佛穿透了云层直达天庭。

安处理得太棒了!他真的将人之将死的那种恐惧、兴奋、无奈、向往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一曲终了,音乐在静谧、无声中消散。如同死亡的灵魂一般在空气中弥漫于无痕。

全场静默,好一会儿才从前排传来一个人的掌声,而这一个人的掌声竟像野火燎原一般迅速蔓延。所有听众全部起立,用热烈的掌声向这个带给他们游历天庭的优秀指挥家致敬。

指挥台上的安此时才全身放松,缓缓地扭过身子。这一扭之下,令我骇然!

那是安吗?五官没有改变,只是,只是,他的脸竟然像死亡一般的表情。在那张脸上,你看不到一丝情绪,没有欢乐,没有悲伤,没有平静,没有,什么也没有!这是一张面如死灰的脸,仍是那么英俊,却使得每一个人战栗。生命的痕迹似乎消散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就像我身处的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我惊呆了,身子向后飘移着,轮回的漩涡又一次将自己卷进了未知的世界。

“小姐,你怎么样了?小姐,小姐。”耳畔,是丁当焦急的声音。

挣扎着睁开双眼,生的欲望重返我的体内。

“水,水。”我微弱地呼喊着。

“是,小姐。”丁当兴奋地说着,扭过头喊道,“快送茶水进来!快!花嬷嬷,快去请薛神医,告诉他小姐醒了。”

“咕咚,咕咚!”一杯水下肚,我感觉舒服多了,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清晰起来。

这里是我所不熟悉的地方,整个室内明快、简洁,不像我原先兰院中的卧房那般幽暗、静谧。我不解地问:“这是哪儿?”

“这是玄少爷为你建造的新家——然苑。”丁当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忍不住流下的泪。

然苑?好像有印象,玄跟我说过,他说可以给我一棵树、一座然苑,也可以给我一世快乐的生活。

我强坐起身,扶着丁当说:“玄呢?快带我去见他。他还不知道我醒过来了吧?等一会儿见到我一定很开心。”说着,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

“小姐!”丁当痛声唤住我,将我安抚在床上,“小姐,你的身子很虚弱,不能下床。玄少爷……玄少爷有穆校尉搜寻,很快会有下落的。这几天,皇上也派了御林军到谷底搜寻,你放心,一定会有好消息的。”她一边滴着眼泪,一边安慰着我。

她在说什么?我迷茫地望着丁当,什么搜寻,玄不在这里吗?我忘记了什么?摇摇头,脑海中这才渐渐浮现出我昏倒前的一幕。

天!我的玄坠入了谷底!想起这一事实后,我抬起头视丁当,“我已经昏迷了几天了?”

“整整三天了,小姐。”丁当回答道,“我都快要被你吓死了。”

三天?也就是说玄至今生死不明,已经三天了!

掀开被子,我挣扎着下了床,不顾丁当和一众仆人的阻拦,直觉着向门口奔去。一打开门,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下一刻,来人扶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打横将我抱回了床榻。丁当一见来人,放心地说:“薛神医,你可来了。小姐她没什么大碍了吧?”

感觉手中一麻,一股热流顺着掌心在经脉间流窜,温暖袭来,我又昏了过去。

三天后,京郊,皇玺山,悬崖。

一抹孤魂般的身影孑然而立在陡峭的悬崖边上。远处的太阳温暖地照着大地上的每一寸土地。今冬的第二场雪在这里留下的印迹已经全部融化,消散在深厚的泥土中。六天前的激战仿佛从不曾发生,宇宙苍穹、天地万物以其亘古不变的方式前进着。只有渺小的人类,在这短短的人生旅途中被痛苦、思念、绝望纠缠着。

我呆呆地站在悬崖边,手中抚摸着玄的“遗物”——从断臂上取下的一枚白玉扳指,里侧清晰地刻着一个“然”字。我不愿称之为遗物,尽管所有参与搜救的人都宣称没有找到蓝若玄。

据穆校尉称:当时,他与侍卫们用了一天的时间才下到谷底搜寻。结果却正好看见一群野狼在啃食李大人的尸体,而在他的周围竟然没有蓝若玄的踪影。他们没有放弃,和皇上派来的御林军一起在谷底搜寻了三天三夜,几乎要把整块地都掀翻了,却仍是一无所获!最后的结论是:蓝若玄很可能先一步被谷底的野兽撕吞了!否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他们的推测合情合理,所有的人都认为理当如此。除了我!

第25节:第八章 龙门客栈(1)

此刻,正是皇上亲自为蓝若玄主持“下葬”的时候。我感到可笑、荒唐,便一个人骑着烈儿来到这里。望着空荡荡的山谷,我微笑着说:“玄,你生我的气了吗?所以你躲起来了,不让我找到你,要让我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对吗?”一旁的烈儿不安地摇了摇头,冲着我低声嘶鸣。

“怎么?你也以为我疯了吗?烈儿?”我了然一笑,“我没疯,我很清醒。玄若真的死了,我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只不过是暂时躲起来了,等他不生气了,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们走着瞧。”

烈儿将头转了过去,仿佛不忍再看我!太阳被云遮住了面容,仿佛不愿再听下去!谷中弥漫起一阵浓雾,将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玄,你究竟在哪儿?”

你究竟在哪儿?究竟在哪儿?究竟在哪儿?究竟在哪儿……谷中久久回荡着我悲恸的呐喊!

武皇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当朝相国、剽骑大将军蓝若玄在大婚之日遭三朝元老李煜报复,在打斗中坠崖身亡,年仅二十四岁。当今圣上痛失爱将,震怒之下将李家斩十族,千余条人命在皇帝的一声令下消逝了。那个害蓝若玄丧命的蓝家大小姐,一直不肯相信蓝若玄真的死了,每天都骑着马到处寻找他的下落,看来已经疯了。

这些就是流传于街头巷尾的版本。我和蓝若玄一时之间成为了上至贵族王臣下至平民百姓谈论的话题。半个月后,漠北传来紧急军情:北方的匈奴得知令他们恨之入骨却又闻风丧胆的剽骑大将军死了,迅速集结北方各部落的军力准备向我国大举进攻。

于是,仅仅过了半月,我跟玄的传奇就已落幕,人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国之安危上,再没什么人记得曾经显赫一时的蓝家。

蓝府。

人走茶凉,中国可真是自古以来都铭记这条古训。自从葬礼风风光光地结束以后,府上的仆人们便树倒猕孙散,各自寻求出路了。武院的武士们被皇帝整合后,根据能力的不同分别派往御林军以及各将军旗下。文院的文人们,有的投奔太子府,有的经举荐进宫当差了,还有些能力较差的仍滞留在蓝府观望着。

我站在然苑的院落中央,木然地看着一群乌鸦飞过。

“小姐,”丁当来报,“有一位文院的闻天赐先生想要求见小姐。”

“哦,”我望着门口高大的人影,说,“请闻先生进来吧。”

“是。”丁当领命而去。

我仍是站在原地望着天上盘旋的乌鸦。看见乌鸦不吉利吗?我暗暗思索着,不过按照印度的风俗,乌鸦如果对你大叫就代表着它带来了远方亲友的祝福。我情愿相信它们是蓝若玄派来向我问候的,想到此,不禁出神地笑了。

“小姐。”闻天赐已来到身旁。

我转过头,看向他,“先生也要走了吗?”注意到他背上的包袱,了然问道。

他有些迟疑,稍后才回答:“是!前些日子蓝相曾向皇上举荐闻某,闻某这就要到内书院报到了。”

“那很好啊!闻先生本非池中之物,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的。”我淡淡地说道。

好一会儿,两人都不做声。

最后还是闻天赐先打破僵局:“小姐,关于上次你说的画出光影一事,闻某好生琢磨了一番,现已有了些心得。这幅画,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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