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息栈赶忙说道:“后山南麓有人攻上来了!”
“看清楚是啥人么?”
“看不清,不像治安团,也不是马家军的大头兵!长枪短枪,没有马,来的很多!”
男人面色y沉,还没有张口,息栈已经卸剑在手,目光坚定,紧随大掌柜左右。那架势就是要与男人并肩作战,与山寨共存共亡。
这时,山下幸存的几个岗哨,个个头上身上都带着伤淌着血,逃进寨子来。
没有好消息。
重炮之后是马家军最剽悍的第二师精骑兵团。这王牌师团可不是马大师长领衔的那个大烟鬼师,而是当年马云芳在甘南、川北,与四川军阀刘志勋掐架时所用之精锐部队,可谓战功赫赫。
派这样一只在关内打军阀、拼红匪的队伍,跑到关外来剿土匪,纯粹是杀j祭出牛刀。当然,野马山大掌柜绝对不是一只蔫得没有反抗能力的j。可马大帅这一次的歇斯底里,着实出人意料,看来是不仅要一血玉门关之耻,还要为自家兄弟所受之辱报仇泄愤!
镇三关的两枚招子缓缓眯成了一条线,眼眶通红,瞳仁之中映着漫山遍野的熊熊火光,这时转头问道:“四爷?说说看!”
丰老四凑近大掌柜,低声说道:“马家军此役的路数,想必是先把绺子给轰平,之后上骑兵。山峦险峻,道路狭窄,他们的骑兵一时半会儿还上不来,步兵贸然上来怕没有优势,因此现下拖着。”
“嗯。”
“反倒是后山那一伙人麻烦,如此这般两下夹攻,咱们腹背受敌,到时万一陷入重围,恐怕不好脱身。”
“你的意思呢?”
书生附耳,用只有大掌柜能听到的声音耳语:“看这般情形,马军长至少派了一个旅。对方竟会用一个旅打咱们一个团,人多势众,咱们人数吃亏,又缺少重武器,恐怕硬拼不过。当家的如果要撤,就尽早撤,走得越快越好。”
“哼!四爷说的正合俺的心思……”
人群之中,大掌柜拎起手中的枪掂了掂,神色冷峻而镇定,缓缓向四周的头领和伙计下了命令:“就给大伙一泡n的功夫,收拾利索,回来一齐走!各人带着各人的家伙,把能拿的枪和子弹全部背上,其他零碎玩意儿全都撇下,撒腿子1!!!”
息栈没有料到,大掌柜这么轻易就决定放弃经营多年的这座绺子,弃寨逃跑。
在小凤儿心里,大丈夫宁折不弯,宁死不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是宁愿死战也要帮助男人保卫城池不失,怎么能动不动就撒腿子呢?
可是在土匪响马的心里,一座山寨有什么重要?
做土匪,最重要的不是家,而是枪,比枪更重要的,是脖颈上的这一颗脑袋。
只有你们古代那些顽固不化的将军才会为了替皇帝老子卖命,为着一世武勋,死守城池,死战不降,与城郭共存亡。当初就为了那一块河套地区,大汉朝就派出去多少代的将军,打来打去,寸土必争。
咱野马山大掌柜的战争观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咱就跑呗!
………
注:
1撒腿子:跑路。
59、密林辗转荆棘路【图】
第五十九回。密林辗转荆棘路
大掌柜一声令下,头领和崽子们四下散去,分头整饬装备行囊。
那个年月上山做土匪的,除了别在裤裆上的一颗脑袋和手里提的两把枪,基本就是身无长物的一群穷光蛋。没有不动产,撒腿子也就很是便利顺当。往日里做活儿挣到的片子,也很少有人会精心攒着,喝酒赌钱嫖娼,有多少钱都能给踢趟了。
这会儿就是裹上最厚的一身皮衣棉衣,揣上仅有的几块银元票子,带上旱烟杆子,私藏的散碎大烟膏,耍钱用的骰子,还有一皮囊清水,几张充饥的石头馍馍,最后再提上自己的枪。
息栈这时仍然心有不甘,一脑门子焦急,问大掌柜:“你当真要带大家撤退?这寨子你就不要了?”
“不要了!人比绺子重要,老子不想为了保一个破寨子,让手底下的弟兄跟着遭殃!”
“你打算去哪里?”
“去哪儿都行,大漠荒山哪里都能容身,先躲过这一阵再说!”
息栈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要往屋里跑。男人一把拽住:“你干什么去?咱的屋子都给轰塌了!”
“我去拿我的东西!”
“还拿什么东西?剑和枪都在身上,子弹俺这里有,都给你!你那些零七八碎的破玩意儿别带着!”
息栈不听,扭头“蹬蹬蹬”奔回了屋子。大掌柜的那一间土坯房已经没有了顶子,原先的四面墙壁塌方掉一扇,如今只剩下三面,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塌成一堆土石灰。
镇三关气不打一处来,这小狼崽子真他妈的罗嗦,难不成撒腿子跑路还要背着铺盖卷儿,还要拎着你的洗澡桶、香草胰子和搓牙粉么?!简直就是个带把的娘们儿!
少年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爬进倾侧的房梁与床铺间的空隙,四下的炕角摸索了半天,终于寻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打成个包袱,背在身上。
聚义厅门口的两枚贴着金喜字的大红灯笼,如今跌碎在土石瓦砾堆中。息栈和大掌柜的新房,眼看快要坍塌倒伏,一片狼藉。
息栈明晰男人计较的道理,却仍是抑制不住心里边儿这万般的沮丧和伤心。上辈子就没有家,没有亲人,本以为在这野马青山,终于可以寻一个安稳的居所,可以跟自己喜欢的男人成个家,过日子,却不曾想遇上马云芳的几枚重炮,黄粱美梦瞬间被轰个粉碎,灰飞烟灭。。。。。。
大掌柜说的是一泡n的功夫,不多不少,这会儿伙计们呼噜呼噜得,全都从东倒西歪的房子里涌出来,重新集结。
前山已经被炮火轰得满目疮痍,钢炮之后又有马家军的骑兵压阵,那一条路是断然不能走了。
只能走后山。
而走后山必然要与攻山的那一伙贼人驳上火。
人马弃寨,鱼贯而出,上了后山的山梁,才一冒头,即枪声大作。后山敌军的一撮先头部队,已然手脚并用攀上了几道山脊,架起长枪轰击野马山的队伍。
大掌柜与黑炮头的精兵在前方开道,立即还以颜色。一个拎双枪点脑壳,另一个干脆端起了刚从张家大院顺来的“汤姆森”微型冲锋枪,一通狂扫,血r横飞。枪子儿席卷山坳中的枯树矮林,碎裂的枝桠在半空中呼号哀鸣。
后山山梁坡度陡峭,易守难攻。敌军的先头部队遭遇重创,后续黑压压的一大片,正在张牙舞爪地奋力攀山,一时半会儿上不到平地来,战斗力顿时削弱。也幸亏野马山绺子的人马撤退得早,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要被全体堵在寨子中。
这样的遭遇战在土匪窝里实属稀松平常,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大掌柜毫不迟疑,迅速吩咐:“军师、老五带队,沿着北坡找路下山!红儿压阵!炮头跟俺擦沟子1!”
队伍中的息栈一听这话,刚要抄枪奔过去跟男人一起,大掌柜的凌厉目光就扫s到少年红扑扑的一张小脸,迅速叮嘱:“红儿,给俺看着那娃子,不许他乱跑掉队!”
女子接口:“知道了,当家的放心!”
息栈还要张口讲话,被男人的爆裂眼球瞪了一瞪,想到大掌柜一向最烦自己屡次违抗军令不听指挥,心下迟疑片刻,收起了枪,一步三回头,跟着慕红雪的队伍下了北坡。
大掌柜这时收起盒子炮,扛了三杆汉阳造,与炮头带着七八个老伙计,匆匆埋身遁入灌木草丛中,四散开来隐蔽,围成一个松散的扇面,将企图攻山的敌军围拢在交叉火力包围圈之内。
大掌柜在山梁上找好了几处矮树茂密、岩石坑洼的隐蔽点,将三杆长枪摆在三处,每一把枪相距有三四丈远。伙计们各就各位,这时轻轻打了一个唿哨,若干只管子一齐开火,点s山坳中的敌人。
汉阳造打一发子弹就需要拉一次枪栓,两军对垒,就这拉栓的区区短暂功夫,却是最容易被对方点掉的破绽。镇三关在草坷垃里埋上三把枪,就是要避免被点,打完一发子弹,撇下枪,迅速滚走,借着灌木和草海的掩护,手脚并用,转移到下一个攻击点。
敌军这时还在朝着适才枪火闪烁之处愤怒地回击,却已是徒劳无用,白白浪费子弹。大掌柜已经蹿出三丈开外,就地抄起第二把枪,拉栓上膛,从另一个方向飙火。等到敌人缓过神儿来,上了枪膛重新寻找目标,大掌柜早已扔下枪,迅速蹿向第三个攻击点。
神出鬼没,狡兔三窟。
不一会儿功夫,包围圈儿火力范围内的敌军,被消灭得七七八八。对方知道碰上了硬点子,一时之间僵持不下,一坨又一坨的“疥疮”挂在山脊上,进退不得,也不敢贸然出头。
息栈跟随大队人马,沿山峦北麓开辟小路行进。北面的山坡没有南面那般陡峭,却是一片树丛密织的荒山,遍布喜y的植被,因着常年荒废,极少人烟从中穿过,一眼望去,灌木丛似蛛网一样纠缠板结,哪里穿得过去?
军师这时吩咐众人,将马匹全部驱散赶走。
息栈不由地小声问慕红雪:“红姐姐,马没有了,我们下到平地,如何撤退?”
“这山坡太过陡峭,马下不去。咱们走大路一定会遭遇马家军的骑兵,只能让马儿绕远走大道,咱们走隐蔽的小道。你放心,马儿还会回来的!”
“还会回来?”
女子朝他微微一笑:“老马识途么,娃子不懂这个?”
息栈心中隐隐伤感,马儿这一去,还能回得来?
忍不住恋恋不舍地抚一把赤骕骦的鬃毛。小红马的一头艳丽毛发仍然扎满小辫子,满脑袋丝带飘飘,保持着绺子里独一无二的爆炸雷式的发型。
一片红云裹在马群中,与那一匹身躯高大、引人注目的黑骊马并肩奔驰,渐渐消失在半山腰的云层雾霭之中。
丰老四仔仔细细在峭壁山崖上勘察一番,着人拿刀枪掀开几片树丛灌木,最终笃定地寻到了某一条小径。
这隐秘于山体之中的小路,只有绺子里几个“内码”人知晓,常年废弃不用,如今早已铺满枯草灌木。岩壁土坡上某些地方略显平滑圆润,似有被人踩踏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竟是一条路。
北麓山坳常年难见阳光,潮湿y冷。息栈的身子一旦没入到树丛中,如同进了冰窖,寒凉之感立时从四面八方袭来,湿气在骨头缝儿里钻来钻去,酸痛难忍。
仰脸看不到日头,就只见着一片笼罩了y霾的藏青色山脉;俯身也找不见路在哪里,山体上的植被足有一人高,交错纠缠,分明是要披荆斩棘,从看似没有路的山坡上开出一条路来!
息栈将背上的小包裹用力系紧,一手攀着藤蔓,一手持鸾刃劈砍开前方的路障,在林丛中艰难前行。y森潮郁的灌木不时伸出锋利触手,阻挠他的脚步,干涸的枯枝在脖颈和小脸蛋上划来划去,躲闪不及,满头满脑留下道道血痕。
踉踉跄跄,晕晕乎乎,也不知走了多久。两条腿像被抽掉了筋,意识已渐迷糊,眼前就只剩下一团又一团张牙舞爪的树妖木怪,魑魅魍魉。。。。。。
山区的夜幕降临得特别早,日头刚刚被山峦遮住了半个脑瓢,渐淡渐弱的光芒就被遮天蔽日的树筋叶脉挡在了密林之外,脚下已然寻觅不见路径,两眼一抹黑。
跑路的这一伙绺子,这时人困脚乏,趁着天黑,猫到半山腰的岩d土沟之中,遮风避寒。攻山的那一伙人,咋咋呼呼一天了,伤亡不少,这会儿估计也累得够呛,找地方驻营扎寨歇着去了。两边儿的枪声渐息,整座野马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然。
只有脚腕的酸痛提醒着少年,自己刚刚经历了大半天的激战和逃亡。脚底板磨破了皮,血浸透掉棉布袜子,这时已经结痂,将脚板、袜子和鞋底粘在了一处。
大掌柜后脚赶了上来,身形悄无声息地穿过密林,寻到绺子里一伙人藏匿的几处dx。悬崖下,沟壑里,山d中,遍地趟得横七竖八的伙计,人枕着人,人叠着人,就地打盹,修养整饬。
男人在一条被风的壕沟里寻到满脸尘土和血痕的小凤儿,连忙将娃儿从沟里一把拎了出来,心疼地要命,低声问道:“咋在这里呆着,不找个山d躲着?”
息栈抱过大掌柜的头,借着微弱的一丝光线,仔细看了看:“你没伤到吧?。。。。。。唔,山d里人太多了,这里松快一些,不想跟那么多人挤着睡。。。。。。”
本来么,小爷我也不能跟其他崽子说,咱是大当家没过门儿的小少爷,起开起开,把山d让给我!
大掌柜知道这娃一贯面皮薄,忍不住怒骂:“这都啥时候了,还这么酸不拉叽的臭毛病!逃命跑路你还想睡单间儿?夜里头冷,看把你的小j仔儿都能冻掉喽!”
息栈无语。这男人怎的不惦记别的,一张嘴就是炕上那活儿。。。。。。。
山d里点着几丛篝火,怕被敌军看见光亮,只能拿柴火和树叶拢着火苗,人挨着人挤靠在黯然的火堆旁,借几缕干燥暖热的气息。
别看慕红雪是绺子里唯一一个女子,到了这野外,负责烧火做饭的可不是红姑乃乃。她一向只管吃,做饭的从来都是后勤大总管潘老五。
潘五爷弄来一口破锅,拿小米熬稀糊糊,糊糊熬得稀里咣当,透亮见底儿,小米都填不满牙缝,却还是一次又一次被饿狼们哄抢一空。大掌柜老鹰一般飞身扑了上去,就只抢到个锅底,狠命刮了半天,刮出半碗糊糊汤。
掏出怀里带的石头馍馍,粘着热稀糊糊,和小凤儿一起凑着头,胡乱填塞了充饥。这才发现傻凤儿出门竟然连干粮和水都没有带,撒腿子跑路竟然是个l跑!
“你傻啊你,咋个不带馍馍和水?这一整天没渴着你?!”
“唔。。。。。。我忘记了。。。。。。”
大掌柜气得愣愣地盯着息栈,一把扯过娃儿身后背得鼓鼓囊囊的小包裹。
果然不出所料。
小凤儿把细心攒的一百多个片子,全丢在了坍掉的屋子里没拿,当然也没带猪胰子和洗澡桶。
男人捏着息栈的下巴,狠狠摇了两把,嘴里一通数落:“你说你这傻羊羔子,老子这顶帽子能做成热白馍馍填你的肚子么?! 老子这块牛皮能当r吃么?!。。。。。。以后甭给俺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无论到了啥时候你都给老子记着,你乖乖保住自己的小命儿,比啥都重要!”
息栈皱紧眉头,白了一眼大掌柜,执拗地说道:“馍馍哪里都能找到。。。。。。你送给我的东西,我要留着的。。。。。。”
大掌柜抓狂地朝小凤儿挥舞拳头,心里还是不落忍,又去拿那口破锅自岩d里接了冰冷的涧水,烧热呼了,喂给息栈。
知道这娃儿一向离不开热水,才一天没喝水,脸色就已显出苍白虚弱。
热水端到嘴边,就着小唇一点一点灌了进去,怀中的少年,身子渐渐绵软,冰凉的指尖淌出热流。
大掌柜在人堆儿里毫不客气地拱来拱去,挤出一块将将能盛得下两枚馍馍瓣子的方寸之地,一p股坐了下去占住位置,背靠着石壁,把息栈抱在自己怀中搓着,晤着。那顶旧帽子扣在小脑袋上,给他拢着热呼气儿,再拿熟牛皮垫子将他裹了个严实,驱挡湿寒。
怀里的小羊羔蜷缩成一团,眉心紧蹙,嘴角紧闭,没见一句牢s和抱怨,就只拿自己的脸蛋贴着男人的胸口,默默地忍受潮湿和y冷,饥饿和干渴。
黑暗之中,男人低下头,嘴唇轻轻蹭了蹭少年的头发:“忍着点儿,嗯?。。。。。。等出了这座山,俺找个妥善地方安顿了你,不会让你跟着俺在这荒山野岭上吃苦。。。。。。”
军政府一旦在若干个县城发出通缉令,全城严厉搜捕野马山的土匪,大掌柜这一张出了名儿的浓眉大眼的俊脸,是断然不敢在有人出没的地方露面儿了,只能躲进深山。可是息栈这张面孔并没几个人认识,他随便就可以隐姓埋名藏在城里哪个犄角旮旯。
息栈动弹了一下,抬眼看着男人,目光中是一丝略带虚弱的柔软,轻声反驳:“小爷哪有这么不禁使唤?你小瞧我。。。。。。。我就只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镇三关在少年耳边笑道:“呵呵,这回还敢嫁给老子做媳妇么?怕了吧!”
息栈冷哼:“唔,你敢反悔?你把我人都挪进屋了,还能再挪出去么。。。。。。你不要想着撇开我。”
漫漫长夜,月遁星移,山风冰冷刺骨,寒气凉彻心肺。只有d中一畦又一畦隐匿压抑着光芒的火堆,仍旧暗自燃烧,生生不息。。。。。。
黯淡的火光映照出一张苍白的脸,此时定定地注视男人,面颊上点缀了洇血的伤痕,眉宇间镌刻着动人的坚强。
四目暗然相对,刻骨的深情,眸光中纠缠不灭。
注:
擦沟子:擦p股,比喻做活儿时负责断后行动。
60、身陷重围堕险峪
第六十回。身陷重围堕险峪
长夜缓缓耗尽,天际泛出淡淡的紫雾。
息栈在梦境恍惚中被嘈杂声惊醒,才一睁眼,只见黑黝黝的山dd口掠过数粒枪子儿,刺鼻的硝烟瞬时腾起。双眼还没来得及适应光线,就被几道摄目的火光划破瞳膜,留下一片尖刻而灼热的印痕。
大掌柜一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息栈叽哩咕噜滚下男人的身子,浑身骨节仍然酸麻疼痛。
山腰上放哨的伙计打起了急促而嘹亮的唿哨。
天还没亮堂呢,他们又被攻击了!
这一回可是连放n的功夫也没了,无需大当家的吩咐,众人抄起家伙,从沟壑、dx之中一涌而出,拔腿跑路。
镇三关抽出双枪,一把搂过息栈,将小凤儿护在自己腋下,埋头弯腰冲出了山d。
黑暗之中,漫山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来来往往、交错密织的枪子儿将人群裹在当间儿。耳畔不时传来哀嚎,有人中弹倒地的惨叫。身边儿逃窜的人时不时朝天喷出一洼子血水,溅得息栈满身满脸都是。有人被一枪崩碎了脑门儿,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地扑倒,毙命;有吊着胳膊、断了手的伙计,痛叫着咬牙继续抱头撒腿子;若是不走运被打到了腿脚,跑不动路,就只能歪在地上等死,这时候是谁也顾不来谁。
知晓山下定有骑兵围堵,伙里的众人没有马,无论如何不能碰到马家军。大掌柜这时一声令下:“都往山里跑,别走大路!”众崽子们跟随几名头领,埋头向大山深处逃窜。
越是没有人烟的地方越是难走。息栈从男人怀中挣脱,抽出长剑,劈砍眼前的荆棘树丛,帮大伙儿辟出路来。脑后不时刮过一阵阵的枪子儿,如同朔风卷舞黄砂,尖利地呼啸。
撵上来的那一队狗日的敌军,也不知是哪一路的疯狗,竟然咬上了就不撒嘴,玩儿命地追赶,一股子偏要将人赶尽杀绝的架势。
少年忍不住心中暗骂,鸟!这帮人也不嫌累,觉都不让小爷睡踏实了,累死个人,追什么追啊?!
满眼黑dd的,除了四下里的枪子儿划溅出的火星,眼前完全没有光亮。
乱军仓皇之中,偏偏逃进了一条绝路。
一旁的丰老四被脚下碎石拌了一跤,伸手一摸,顿时惊呼:“不好!这是‘口袋沟’!”
口袋沟,顾名思义,就是长得像个米袋子似的一条沟,只有一头儿敞着口,一旦跑进去,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