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近灯台怒瞪双眼一顿辨认,确定糕点没问题,就笑微微地递到柳树恩跟前。
柳树恩一手握着茶盏,一手捏着糕点,语气即戒备又犹疑,“念六姑娘突然这样’热情好客’,我不得不怀疑你要做的生意,是不是颇有难处?难到念六姑娘觉得不这么热情的话,我很有可能不肯帮忙?”
念浅安干笑:真是时移世易,柳树恩智商不捉急得真不是时候啊混蛋!
贫穷令人头秃。
她对柳树恩的殷勤,一半是因为她对柳树恩的好感,一半妥妥的是因为贫穷。
看来她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对着喜欢的男人,感情和理智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念浅安有些扼腕地喃喃道:“原来我不是恋爱脑?不是恋爱脑也好……”
柳树恩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愣愣问,“……什么脑?”
“生意头脑。我是说,本钱不够,光有生意头脑也没用。”念浅安把话题拉回正道,痛定思痛地坦白从宽道:“本来是打算我来出本钱,柳公子只需要帮我出把力,借着你暗卫身份的便利,盘间好铺面找些可靠可信的掌柜伙计,凭着我写的独家秘方,不怕不能打响名号财源滚滚,来个名利双收。
可惜原来设想得太美好,我的钱匣子却太虐身虐心。满打满算把我手里的五千两白银全砸出去,也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所以……柳公子你这暗卫听起来很高危的样子,粮饷应该很丰厚吧?
太后说你爹不疼娘不爱,家里也没人能帮衬全靠你自己,那你应该有钱也没地方乱花?你们做暗卫的,领的是年俸还是月俸?你手头上能动的活钱有多少,不如你跟着入一份股,将来我们五五对开,一人一半红利?”
柳树恩越听表情越精彩,哑然半晌,突然恍然低笑,“原来你奶娘是这个意思。怪不得说以后少不得麻烦我。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不仅要拉我入伙,还要我出面盘铺子找人,这是要我连掌柜、账房的活计也一并先担了?”
念浅安即心虚又脸红,“万事开头难,等人和货都到位了,开张后就不用劳动你了。主要这事儿我得暂时瞒着我娘,也不想让外人知道铺子背后的东家是我。所以念妈妈和我奶兄只能暗地里给你打下手,明面上不能叫人看出和生意有干系。
我知道,我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我手里能用的人有限,能用的人里有几个真靠谱的不提也罢。我也不让你做白活,只要铺子能做起来,到时候分给你的五成红利,你拿到手绝不会后悔。”
说着不由摸了摸羞红的脸,小声抱歉道:“所以……我得说话不算话一回了。之前还说只要你肯跟着我混,绝对有肉吃。结果我现在有点穷,短期内无法兑现承诺了。”
她一副小意卖乖的模样,眨着水亮的双眼仿佛在说:求把眼光放长远!别嫌弃她穷!别计较当下!
柳树恩看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扬,出口的话却犹如一盆凉水,“念六姑娘不是强人所难,而是狮子大张口。你说得轻巧,仿佛只要铺子人手齐全了,就一定能成事似的。你说独家秘方,是想做药材生意,还是脂粉铺子?这两样在京中,老字号好口碑比比皆是,不好立足更难出头。”
念浅安没被凉水泼着,闻言嘿嘿一笑,得意地甩出她写好的方子,“柳公子果然给力,我确实想做脂粉铺子。外行看不懂我这方子好在哪里,内行也未必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的奥妙。”
边说边摸出她让远山、近水在庄子里捣鼓出的样品,打开给柳树恩闻一下看一眼,“就算柳公子不熟悉这些姑娘家的玩意,也听说过奈香阁的响亮名号吧?我这方子做出来的香粉香膏,不比奈香阁差,甚至假以时日,只会更胜奈香阁一筹。”
皇后爱用奈香阁的香膏,楚延卿常出入坤宁宫不会不知道,而暗中护卫楚延卿的柳树恩,不曾亲见也该有所耳闻。
只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是,魏家名下的奈香阁,以前是她一手创办的,等奈香阁用完她生前留下的配方存货,仅靠吃老本的话,迟早会被她将要树立起的新铺子拉下一线。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目前她的手伸不进朝中,无力窥探并扭转魏父的奸臣之名,但下黑手削弱奸臣的家底即可行,也势在必行。
没钱的奸臣,比有钱的奸臣总要好“对付”一点。
反正要穷一起穷,既然她现在是个穷鬼,魏家就跟着她一起走向穷鬼的不归路吧!
念浅安表示良心一点都不痛,专心留意柳树恩的反应。
柳树恩比她以为的更了解奈香阁,他垂眸看着桌上静放的样品,声音又低又沉,“竟是我小看了念六姑娘。原来念六姑娘早有准备,并非狮子大张口。”
还带着茶盏余热的手指抚上装着样品的简洁瓷罐,抬眼看向念浅安的眸底暗光浮动,“奈香阁的独家配方,怎么会在念六姑娘手里?”
本该是外行人,却一语道破内行人都未必能笃定出口的话。
奈香阁的配方是什么套路,没有人比念浅安更清楚。
她即意外又错愕,讶然反问,“柳公子怎么知道这是奈香阁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