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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没叫你用。”何穆说着给自己的手枪上子弹,“你那把枪里面没子弹,子弹全在我这儿。你就揣着,什么时候看见我掏枪了你也跟着把枪掏出来指着,吓唬人。”

何瑨宁盯着枪看了一会儿:“真要开枪?”

“应该不会,他们不敢。带着只是预防万一。”何穆上好膛,甩了副护套给他,“别上,放在左肋骨下面。”

何瑨宁没摸过这玩意儿,只觉得烫手;他一咬牙,把护套的小皮带扣上了。

“走吧。”何穆发动了车。

一路开往城南,月空侯里里外外倒是莺歌燕舞的,喜庆得很。

何穆没有跟何瑨宁多做j流,脑子里兀自转得飞快。方驰手上有何瑨宁早期的贪腐材料,知道苏略勒索何瑨宁的事儿,知道一个刘肇青牵出了两具尸体;就在十多个小时前,方驰刚刚看完苏略的验尸报告。

方驰必需消失。怎样消失,要依照三猫儿的兴趣。

何穆停完车的时候分了一下神,双手紧握在方向盘上像是放不下来,他觉得头痛极了。

“何穆你怎么了?”何瑨宁凑过来问。

“我没事儿。”何穆摇摇头,拔了钥匙下车。

何穆恍惚中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绵延不尽。他摸了摸肋下的枪,心一横,心说有些事儿,别去想,良心一泯就过去了。

何瑨宁跟着何穆进了月空侯,见门厅里花团锦簇,一排小姐们穿着吊带长裙笑盈盈迎客。何瑨宁斜瞄何穆一眼,觉得这儿跟别的声s场所没什么两样。

何穆拎了个门童过来问话:“去告诉你们经理,有人找三猫儿。”

门童狐疑地看何穆一眼。

何穆笑得和颜悦s:“就是毛老三。你过去照直说。”

门童竟被他那笑脸给吓了一跳,点点头急忙走了。何穆疑惑地摸摸脸,看到何瑨宁又在斜睨他。

何穆掐他一把:“精神点儿,我们不是来玩儿的。”

何瑨宁跟何穆在门厅口上坐了十多分钟后,门童带着个跟何瑨宁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来了。那年轻人胸前别着经理的工作牌,长得精神,人也温和,见了何家叔侄两就笑:“原来是何局长亲自过来了,真是失礼。毛老板这会儿就在顶楼办公室,您跟我过去吧。”

何瑨宁起身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下肋,被何穆恶狠狠回瞪了一眼;何瑨宁头皮一紧,扯扯衣角跟上了何穆的步伐。

三猫儿当年在小西厢掩护郭一臣的时候被警察打穿了右手,手心手背上贯穿了四个圆型的疤;三猫儿这会儿右手不能写字不能提重物,像个装饰品。这跟何瑨宁这会儿的左手倒是很相似,何瑨宁在草枨县空手夺白刃儿英勇了一回,左手到现在都还有一用力就抽筋儿的毛病。

何瑨宁跟何穆进屋的时候三猫儿正坐在办公桌前,十指j握,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三猫儿看骨骼应该比较高大,就是身上枯瘦,灰白的发茬子剃得极短,眼角唇角的皱纹也厉害得很;何瑨宁看他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但脸上的沧桑已经像个老头了。三猫儿穿着一身深灰的小立领唐装,全身散发出一股死气,只有一双眼睛尚算是有神,偶尔闪现出几丝凌厉。

三猫儿看着何穆:“何局长,别来无恙?”

“是无恙。”何穆说着在桌子对面坐下,瞄了瞄三猫儿桌上的名片盒,“毛佑安,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是。托您的福,我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就有了正式户口,是江秉宪给我取的名字。”三猫儿很是没有情绪地一笑,“最近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倒是好久没见局长您了。”

何瑨宁一听不由抿抿嘴,心说放他娘的p,哪一国的正当生意还要佩枪,你难道还要帮着政府守国库不成。

三猫儿倒像是听到了何瑨宁的心声,一双眸子缓缓移过来:“枪火什么的,只为看家护院,缺德事儿我倒是折腾得少。”他说罢伸出自己的右手来看了看,“江秉宪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儿,我倒还是清楚的。”

何穆被三猫儿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阵窝火,心下正思忖着该怎么开口,三猫儿收回右手又冲着何穆不带感情地笑了:“何局,我还真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现在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有个事儿。”何穆闲闲开口,“指认你的那个犯人叫姚厦,他现在案子的检方负责人里面有个人,叫方驰。”

“……姚厦。”三猫儿低头重复了一遍,“这我知道,当年在云南一起跟着逃命的兄弟。”

“他可没把你当兄弟。”何穆笑了一下,“今天我来倒不是说他。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儿上午那个叫方驰的检察官到我们局来调了草枨县腐尸的验尸报告来看,不晓得是要搞什么名堂。”

三猫儿终于皱了皱眉头:“何局长,我以为斩草除根应该是您的事儿。”

“是么?”何穆嗤笑一声,“江秉宪可没跟我说这样的事儿。”

三猫儿低眉沉默了一阵儿,沉沉地看何瑨宁一眼:“令侄的录音拷贝可还在这办公室里放着。”

何瑨宁心口一紧,觉得憋屈得慌。

何穆不笑了,眼神儿也没慌:“苏略的案子一发,刘肇青的案子也会重新侦查,摸到你头上来是迟早的事儿。毛佑安,你好好儿想想你藏头缩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何穆说完就起身,“你不是要看家护院么?”他凑近了三猫儿的耳朵根子,“是时候了。”

三猫儿一怔,何穆头也没回,挥挥手示意何瑨宁一同离开。

何瑨宁见何穆目光明灭,神经质地跟着跳了起来,回头冲三猫儿喊了一句:“摆平他可以,别杀他。”

“不会的。”三猫儿y仄仄地扯开嘴角一笑,“何先生,您真好心。”

疑云

“我们村儿里有个半仙儿去算过啦,这人是冤死的。”

==

方驰给公诉科请了假,说是自己头天晚上夜风吹多了发高烧,需要休息半天。

公诉科领导爱惜这棵好苗子,说病假哪儿有半天半天请的,小方你不舒服,明天又是周末,今儿就在家里好好儿休息一天吧;反正姚厦的案子刚结,科里暂时还不忙。

方驰放下电话之前病怏怏地说谢谢,放下电话之后就精神抖擞地上公安局调卷去了。

方驰之前为了姚厦的案子到刑队跑过好几次,混得脸儿熟;这次过来跟档案室的警察打了个招呼,对方知道他是检察官,也没问他要介绍信,直接把卷宗拿到阅览室说方检您就在这儿看吧,看完了跟我说一声儿,我再去归档。

方驰说行,谢谢了一声,顺手就开了牛皮纸口袋。

方驰不死心,他觉得这案子总有破绽;姚厦指控的杀人案总会在他手上立功,他需要这个立功机会。

验尸报告的前面是现场勘查报告,方驰翻开报告就看到一具高腐尸体,胃部不由一阵翻腾。他看了看说明,尸体上半身被罩在黑s塑料垃圾袋里,袋中灌满水,极大程度地加速了尸腐,被发现时全身尸绿,上半身已呈巨人观晚期。尸体的两只前臂和下半身□在塑料袋外,腐烂程度微轻,右大腿外侧存在尸斑,双下肢存在死后伤,死者在死亡二至五小时后曾被人移动。

方驰压住心底的一阵儿恶心,跳过图片去看文字说明。尸长一百七十六公分,尸重六十三公斤;方驰眼尖瞄到了一行字,说死者左手手背有一块长约两公分的陈旧x伤疤。

方驰一怔,急忙翻回去看尸体特写。

法医放了个黑胶尺在死者手上,表明伤疤长度有一点八公分;伤疤呈一个梭子形状,方向与虎口相垂直。方驰又仔细看了看,死者伤疤颜s比皮肤偏浅,呈现出一种既好看又诡异的月白s。

方驰翻到现场勘察报告,现场有两排模糊的轮胎印,轮胎型号是锦湖215/65r 16;另外有一些脚印,但侦查时已经被破坏。

方驰觉得自己心里凉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看阅览室门口,没人经过。

方驰慢慢站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了。他稳稳神掏出手机,背对着门口开始对卷宗进行翻拍。

方驰拍到最后几张时觉得门口似乎有警察走过,他畏缩了一下,飞快把手机给揣回去了。

“方检,您看好了啊?”档案室的小警察笑嘻嘻跟方驰打着招呼,“有啥眉目了?”

“荒郊野外一具弃尸,你们都侦查不出来,能有啥眉目?”方驰脸上挂着笑,余光里似乎瞄见走廊那头有何穆的身影,急忙拍拍小警察的背离开了。

方驰几乎是一路飞奔着跑出了公安局大门,又顺着旬y大道走了两三条街才觉得自己安定下来;他摸出手机看自己刚刚偷拍的验尸报告,越看越怕。

——左手虎口下面有个梭子形的月白s旧伤疤,这不是苏略么?

那还是苏略跟廖党生好着的时候,何娓妮气极了用茶杯给砸的。

方驰中午在旬y大道西一家小面馆里吃了一碗清汤铺盖面,回到家呆坐了一下午,说不上心里是害怕还是什么,端着茶杯老走神儿。他又往苏略以前的手机号上打了好几个电话,每个都告诉他该用户已停机;方驰讪讪到淋浴房去冲了个凉水澡,决定趁着这个周末去一趟草枨县。

方驰没有私家车,第二天只有老老实实地到客运中心去排队买了票,随着客流一摇一晃地朝着草枨县进发。

方驰进党生所的时候正值苏兔子春风得意马蹄疾,何瑨宁爱也罢恨也罢非要跟苏略搞好关系。那时候廖党生麾下有党生所两大拉客花魁,一个是何瑨宁,再一个就是苏略;方驰早年间虎头虎脑不懂事,就是酒量还可以,每次何瑨宁跟廖党生有什么大案要案要应付就会连带着把他扯上。苏略喝醉了喜欢跳钢管儿舞,方驰发觉自己爱看,于是每回该挡酒的时候不挡,笑嘻嘻地等着姓苏的喝高了自己脱衣服抱钢管儿瞎跳。

何瑨宁每次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偷偷骂苏略,言辞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小三儿,妖孽,狐狸精下世;何瑨宁有时候委屈疯了还要拿方驰出气,指着他鼻子骂说姓苏的那小孽障有什么好,眼角快挑到太yx上,天生一副祸水相,你是不是也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方驰急忙摇头:不好看,不好看。

何瑨宁一甩袖子:本来就不好看!

方驰嘴上这么说,心里琢磨着苏略长得还当真好看,至少比何瑨宁好看;不过这观点他没跟何瑨宁说,一说他就别想再党生所待下去了。

方驰待在何瑨宁身边的时候挺怕何瑨宁,他知道这人心眼儿多,手腕儿狠,被廖党生调教得跟他自己一个德行。但廖党生做事儿能收能放,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度;何瑨宁就不一样,逮到机会就往死里整,不撞南墙不回头。何瑨宁说凡事都要斩草除根,不给对方春风吹又生的机会,于是在凫州城里大开杀戒,把能得罪的同辈律师都快得罪光了;何瑨宁不怕,何瑨宁背后站着何穆呢。

方驰知道何瑨宁家里有个保险柜,里面装的都是些顶要命顶要命的东西;方驰有回送喝高了的何瑨宁回家,一个激灵就把何瑨宁的钥匙偷出来开了保险柜。密码不难猜,他知道何瑨宁笔记本的开机密码,再加上何瑨宁生r、何穆生r,几经变换就试出来了;保险柜里钱跟房产证他都没敢动,只扫了何瑨宁的笔记本一眼,魂都快被惊到天外去;那些小暗号别人不清楚,他作为助手可是清楚得很的。方驰在保险柜里还发现了几张毛片儿,嗤笑一阵刚想放回去,忽而又觉得不对劲儿,瞄了眼何瑨宁还在床上抱着枕头说胡话,随手抽了几张出来就着何瑨宁的电脑放出来看了。

方驰跳过了几段血脉贲张的,再翻下去就看出了门道。方驰不敢多看,按了暂停键就蹲在何瑨宁床头闷头思考;何瑨宁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吧唧着嘴说哦是小方啊,你你……你幸苦了,回,回去吧。

方驰心一横,回头就上书房里把何瑨宁那套命根子全盘复制了。r记本方驰不敢动,手抄了二十几页,终究是觉得太多,用手机拍完了打包带走。

方驰不晓得当下自己拿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他觉得迟早有一天会有用。

区间车慢悠悠摇到草枨县,方驰有点儿晕车,跳下车就吐了。他跑到车站厕所去漱了个口,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他盯着厕所墙上贴着的小镜子,心想我这是在g什么呢,伸张正义?

——又觉得不太像。

方驰摸出手机看了看报案人口供,发现尸体的护林队员叫胡健喜,住在草枨县卓贸乡石岔村五组,离县城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车程。方驰一个人叉腰站在空荡荡的y光底下只觉得焦躁,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呢,走吧。

方驰坐上从县城开往乡上的班车,灰头土脸地跟一个抱着鹅的妇人坐在一块儿。妇人坐车的时候从兜里抓了把瓜子出来,问方驰要不要一起嗑;方驰不好意思拒绝,抓了几颗瓜子开始跟那妇人搭话。

方驰说,听说这儿前一阵子从卓贸乡山林上挖了个死人出来,你们知道吧?

妇人看方驰一眼:“怎么不知道!我们那儿是五好模范村,一向太太平平的,就出了这事儿,整个乡都传开啦!卓贸后山上天天闹鬼!”

方驰问她:“死的不是你们本地的人?”

“怎么会是,是的话还得了。”妇人拈了颗瓜子送到嘴唇边儿上,“就这样胡老幺家里都天天烧香,要是熟人还不得把他吓死?”妇人吐了瓜子皮,“哦,胡老幺就是那个把死人挖出来的人。最开始村长说人就是他杀的,把他吓得要死;后来才听说有家属把那人领走了,根本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跑过来的。”

方驰好奇:“那他还怕什么?”

“闹鬼呗。”妇人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方驰,“就这阵儿,闹得可凶了。我们村儿前前后后一算计,就是从那死人挖出来以后开始的;你是从外面来的,别也被那死鬼给缠上了。”

方驰不禁嗤之以鼻:“闹什么鬼。”

“诶,你别不信。”妇人抱紧了鹅,瓜子也不嗑了,压低了声儿数落方驰,“我们村儿里有个半仙儿去算过啦,这人是冤死的。”

方驰狐疑地看那妇人一眼。

“胡老幺在山上当护林员,挖死人的前几天见过来埋尸体的人。”妇人一脸专注,“就那天晚上,县城里一半儿的警察都放出来折腾,我大表姐她们住在县城的都知道!你说大晚上的能折腾什么呀?”那妇人又压低了声儿,“还有,胡老幺看见埋人的人开的车啦,就是那种,又大又黑的,电视剧里不老演的么?”妇人想了想,“……是官车。”

方驰一惊:“胡老幺没跟警察说?”

“他敢说么?”妇人又嗑起了瓜子,“这事儿说不清楚啊,市上有人专门过来录供了,一辆警车,还有一辆,就是那种官车。”

念想

“从今往后倒是再也看不见你了……以后也没人陪着我提防何瑨宁。”

凫州闹市区青天白r地出了枪击案,不出一天就全省哗然。

何瑨宁下楼去看的时候街道已经封锁了。新闻上没说死者姓名,何瑨宁打开电视看了一眼本地快讯,主播说遇害者姓方,男,二十四岁,公务员,当场毙命;凶手携枪在逃,市公安局提醒广大市民近期内注意出行安全。

——还能有谁?

何瑨宁都颠了,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后才给何穆打电话,没人接。何瑨宁猜他这时候多半在开什么部署会,没工夫跟何瑨宁转播实况。

何娓妮打电话过来,说看新闻了么,你们那律所附近出枪击案啦,就今儿中午;你这几天没事儿少去所里,那边乱得很。

何瑨宁说我知道,顿了顿又问,你联系上何穆了么?他怎么说?

——嗐,这时候哪儿还联系得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公安局是最忙的时候,我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何娓妮说道,这事儿社会影响恶劣得很,省上肯定限期破案。

何瑨宁点头,说那是肯定的。

——反正你顾好自己。何娓妮叮嘱道,现在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回头我还得提醒爸妈这两天少出门。

何瑨宁应了几声儿,把电话给挂了。

何瑨宁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开始心慌了。

何瑨宁中午刚从事务所大厦出来的时候,大楼收发室说有他的一封私人信件,何瑨宁接过来一看是个打印信封,以为又是哪家商场的促销广告,随手折好了塞进包里。

刚刚何瑨宁把信封拆开来看了,里面是一张打印稿,言简意赅:

华海、美乐案的录音都在我这里,80万现金见面赎。——驰。

何瑨宁手一抖,差点儿就把信给撕了。

信不可能是方驰写的,不可能——美乐公司的案子他何瑨宁压根儿就没录过音,更不可能流落到方驰的手里;就算真是方驰,这会儿对何瑨宁来说也没什么威慑力了

可这种信件在这时候寄上门来,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何瑨宁头皮一紧,觉得自己懵了;他一向八面玲珑,最穷途末路的时候也知道应该往哪边投靠,难得有对事态把握不住的时候。

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懵了。

按照何瑨宁疑神疑鬼的思维模式,方驰死在谁手上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桩命案过于轰动,公安厅一定随时跟进;上头一重视,方驰的根根底底就必须得全盘挖出来;方驰跟苏略这臭小子沆瀣一气,家里指不定会有多少根何瑨宁的小辫子。何瑨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胃都抽筋了,但凡凫州城里悄末声儿地死个人,何穆想要做点儿手脚,遮遮掩掩地说不定也就过去了;但方驰死在光天化r的大街上,人证物证全在,省上市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想出一点儿差错都难。

何瑨宁不怕蚊子咬,大晚上地杵在y台上对月沉思。他把这事儿又前前后后地过了一遍,一开始觉得是江秉宪那帮人对方驰下的手,后来又觉得不像——江秉宪也算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明目张胆地g这么一票简直可以说是愚蠢。

何况何瑨宁说过别杀方驰,毛佑安答应过他,何穆也答应过他的。

他不想再惹事儿了。

——那给自己写信的人又会是谁呢?

何瑨宁抽完了半包烟,还是觉得心里乱得很。他忽然想马上出走,非洲,北极,香格里拉,哪儿远就去哪儿;拉上何穆,扛上钱,甩开了膀子大踏步,撒欢打滚,无理取闹,想多放肆就多放肆。

何瑨宁疲惫地把烟灰缸端了进屋,颓然地想,早知道当初毕了业就留校,安安静静泡在图书馆神游世界,该有多好。

这一晚上何穆没有回来,何瑨宁猜想着他是不是加班去了。城东粤菜馆的席位何瑨宁是提前订好了的,晚上八点的时候打电话过去取消了。何瑨宁一个人在家里洗了澡又看了会儿书,忽而觉得有些想念何穆,拉了灯抱着何穆的枕头独自睡了。

何瑨宁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起床,低血压严重,一摇一晃地摸到厨房去接水喝。

何瑨宁倚着门框缓了一会儿,觉得浑身舒坦了,伸着懒腰想去开电视看看枪击案新动向;他刚一摸到遥控器,客厅边上的电话就响了。

何瑨宁蹭过去接电话,看了来电是何娓妮,不由又懒散了几分:“姐啊,什么事儿?”

“你还不知道?”何娓妮声音里透着焦灼,“何穆叔叔被抓了!”

“啊?”何瑨宁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呆滞地发出了一声单音。

“昨天那个枪击案,说他是凶手。”何娓妮说话间带着啜泣,“说是昨天晚上连夜潜逃啦,爷爷这会儿刚知道,血压一高送医院了。你……你想点儿办法吧!”

何瑨宁继续呆滞了一两秒,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自己也马上要倒下了。

凫州这两年歌舞升平的,百姓们争相把时光蹉跎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难得出什么大事儿。方驰的枪击案一出,第二天各大报纸马上就登了,说公安局长涉嫌闹事枪击案,现场弹道铁证如山。

要是搁平时,凫州城里的记者们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大面积曝光一桩刑案。出版集团虽然吵吵着要履行舆论监督权,但官人们说了这样会影响法官断案的公正x,没看见国外神圣的陪审团们都被拉去隔离了么?咱国内没这个条件,不能隔离法官,所以g脆隔离你们。

但这回的闹市枪击案不一样,受害人喋血街头,两枪毙命,满大街成百上千个现场目击证人,犹如决堤的洪水堵也堵不住,整座城跟着人心惶惶;对此司法上有个专业术语,叫做“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一如当年的马加爵,现在的陈水扁。省公安厅连夜发了红头文件下来批示,要安定民心,迅速侦破,全程务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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