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上了楼，打开门，将菜都放在地上，叹口气。

顾爸爸这一看满地的菜明白了，虽然觉得顾妈妈是改了，可是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得到缓解的。

再说梓飞自己还有爸爸，不可能过来的，要是安宁在，那自然可能。

“梓飞不能过来，海涛昨天我打电话问了，不来。”

顾妈妈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强撑着。

“谁说我要让他们来了？谁给他们准备饭菜了？这是给依宁准备的……”

就是这样，话已经跑了出去，仿佛还嫌弃不够的样子，顾妈妈继续加下一层。

“王梓飞来干嘛，我可不待见他，看见他就烦，还有那两个小丫头，丫头片子……”

顾爸爸甩着袖子。

“你一辈子都是这样……”

然后就离开了。

顾妈妈垂下眼睛，慢慢进了屋子，她又将事情搞砸了，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斯羽很乖，不怕她大姨这个样子，有伸出手给她大姨牵，拓羽虽然不太喜欢她，可是看见她的时候还是对自己微笑，她们真的很好。

“依宁啊，妈妈又说错话了……”

楼下别人家早早就有儿女开始回家了，可是顾家却只有顾妈妈和顾依宁。

顾妈妈今天真的买了很多的菜，可是她现在一点想做的心情都没有，她想着，一会儿给依宁炒个菜就好了，她就不吃了。

胸口的位置很胀，明明是过节，可是心里很不舒服。

因为房子盖的，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别人家里老人在忙活着，旁边有孩子跑来跑去，那番热闹的情景就跟自己家做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很是荒芜。

顾妈妈坐在沙发上，顾依宁躺着，母女两个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空气里除了安静就是安静，没有其他的。

＊＊＊

“拓羽，记住爸爸的话没有？”

王拓羽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可是爸爸都拜托了，她只能点点头。

王梓飞带着三个孩子，开车去顾妈妈家的方向，王拓羽头发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大大的忽闪忽闪的，小人儿自己时不时去摸摸，然后捧着脸开始发笑，可能是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吧。

顾思阳则是一脸的不赞同，小孩子心里已经开始明白了对与错，所以即便父亲给他讲解了，但是想必在短时间还是会看不开。

王斯羽则是没有什么表情。

到了地方，看着楼下多出来的自行车，王梓飞叹口气。

顾妈妈家楼下平时停着的自行车不算多，到底是过节了，人多了起来。

将孩子们抱下来，三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往上冲的，如果是回自己的家，那么王拓羽会第一个就往楼上去冲的，可是此时她却没有，她只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然后等着爸爸过来领自己的手。

王梓飞手里提着东西，顾思阳拉着王拓羽，王斯羽跟在后面。

顾妈妈觉得整个屋子里都好安静，安静的让她害怕，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

她闭着眼睛，告诉自己睡吧，睡了就不愁了，可是太难。

因为平时要照顾依宁，所以她的时钟变得很是敏感，睡的根本就不稳，更何况现在是白天，想睡着更加的不容易。

听见咚咚的上楼声，顾妈妈立起耳朵，想着也许就是海涛他们回来了，可是没有。

一次一次的失望，都是去别人家的。

当王梓飞敲门的时候，顾妈妈有一瞬间的出愣，她真的以为是在敲别人家的门，走过去推开门。

然后傻了。

“妈……”

王梓飞叫了一声。

其实夫妻就真的是相对的，比如顾安宁知道他并不是真心的不关心他的父亲，只是他心里有隔阂，就像是王梓飞明白，对于顾安宁来说，那个家其实还是重要的。

顾妈妈都傻了，她脑子有点懵，王梓飞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然后就真的问出口了。

王梓飞笑笑。

“妈，安宁出差了，我们来混一顿饭，你不会不欢迎吧……”

顾妈妈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赶紧让开身子，等等，她家里的拖鞋不够，不行……

顾妈妈把自己脚上的拖鞋都脱了下去，然后满柜子的找着拖鞋。

王拓羽躲在爸爸的身后，看着顾妈妈，可是没人叫人。

王梓飞拧着眉头，顾思阳不说话，王拓羽看着顾思阳不说，自己也跟着不说话。

“姥姥……”

关键时候还是斯羽喊了一声。

顾妈妈在厨房里做饭，王斯羽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顾依宁，她一直觉得大姨好可怜，不能动。

顾依宁看见了斯羽，对她扯着嘴，可是下一瞬间自己想干什么也都忘记了，就只能傻傻的看着王斯羽，眼睛里都是迷惑和不解。

王斯羽走进去，蹲在床边，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大姨。

她伸出手去给大姨抹眼泪，不明白怎么哭了。

王拓羽则是熟悉的环境，马上又活泼了起来准备来找姐姐去玩，进了门就看见姐姐蹲在地上，她跑过来，然后有些奇怪的看着顾依宁的脸。

“她为什么要哭啊？”

顾依宁哭了，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而哭，她现在的思想不能随着自己的意识走。

王斯羽拉住妹妹想探过去的手。

“大姨累了……”

是啊，顾依宁累了，如果她现在有意识有能力，她绝对不会想像现在这样活着，太累了，拖累别人拖累自己。

没有生病的人怎么会明白有病人的心理呢？

怎么会明白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行的尴尬境遇？

王梓飞在厨房帮着顾妈妈，顾妈妈本来是想自己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哭哭，可是这个女婿似乎就是没有眼力见，非要跟着她进来，仿佛一定要看到她的狼狈才行……

门铃再次响起来，顾妈妈哭的不能自己，王梓飞无奈的只能过去开门，拍拍顾妈妈的肩膀。

走出去开门，是许忆宁的妈妈，怀里抱着顾思旭。

“忆宁让我把孩子送过来，今天店里比较忙，可能要晚上他们才能过来……”

顾思旭跟他乃乃的感情还算是可以，有点纳闷，拉拉王梓飞的裤腿。

“姑父，乃乃怎么哭了？”

王梓飞：……

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对面邻居家里没有酱油了，过来跟顾妈妈蹭点。

“给我点酱油，呦，你们家孩子都回来了，真热闹了，我不行，一看见孩子就烦……”

顾妈妈拉着人家聊了半天不肯撒手。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爸爸回来了，手里买了两样炒好的菜，毕竟是过节了。

顾妈妈今天难得也喝了酒，第一杯是敬王梓飞的，不过王梓飞在顾妈妈说完就将两杯都自己喝了。

第二杯是顾妈妈敬顾爸爸的。

“我对不起你了，你去找她吧，这次我绝对不会在弄事儿了……”

顾妈妈保证的说着。

顾爸爸叹口气，还能找谁去啊？

他认了，就这么过吧。

顾妈妈后来喝多了，她说别人也说自己，虽然还有有点挑剔别人的味道，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王梓飞将厨房的饭碗刷好，然后带着孩子们要离开。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海涛晚上不是说过来吗？”

王梓飞有些抱歉的看着顾爸爸。

“我想带孩子们去我爸那里看看……”

顾爸爸了解的拍拍王梓飞的肩膀。

“梓飞啊，过去的就过去吧，不管他做错什么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老人……”

这点王梓飞自己也了解。

王宝臣一大早就让保姆出去买菜了，觉得有点荒凉，想着王乃乃活着的时候，家里早就什么都买好了，纪蝉活着的时候，也一切都准备好了，他看着楼上的位置，仿佛还能看见自己的母亲，仿佛还能看见楼下，孩子们围坐在一起，梓飞不停的找事儿，大家在开心的过节，真的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他努力闭上眼睛在睁开，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客厅的大桌子上一个人没有，楼上也没人，只有保姆在厨房里忙着。

到了十点，一个人也没有来，王宝臣明白了，顾安宁不会来了，可能有事情吧。

他坐在沙发上，对着厨房里还在忙碌的保姆说着。

“你们回家吧。”

保姆用手在围裙上蹭蹭，不解的看着王宝臣。

“不是要准备……”

“回去吧……”

王宝臣无力的挥挥手，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听见关门的声音，然后整个家都安静了，再也没有声音了。

屋子外面风吹过的声音都是那么的清晰，清晰无比的听进耳朵里。

王宝臣一只手横在自己的脸上，倒在床上，其实这个季节这样躺着已经有点冷了，毕竟暖气还要在一个月才会来。

齐媛媛是一个好老婆。

听见门响的时候王宝臣已经睡了，可是现在没有人会关心，他睡着了是不是会着凉。

齐媛媛抱着孩子，见没人过来开门，走到窗子边，果然看见公公在睡觉，伸出手在窗子上敲了两下。

“爸……”

王宝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自己爸，他以为是顾安宁回来了呢，起身，定眼这么一看，原来是齐媛媛。

赶紧走出去开门，齐媛媛手里提着行李，看样子是才回来。

“海羽叫爷爷……”

王梓飞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齐媛媛在做饭，而王宝臣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玩，远远看着像是王梓飞的车，可是王宝臣没敢认，觉得不可能吧。

“爷爷……”

王拓羽和王宝臣很亲的，下了车冲进爷爷的怀里。

对于她来说，那是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是自己的爷爷，很可爱，很温柔。

王宝臣接住拓羽，掂掂。

“小丫头，你又偷吃了吧，这么重？”

王梓飞看见齐媛媛以为王妃回来了，看了一圈，齐媛媛叹口气。

“他没有回来，不过早晚我相信有一天会回来的……”

王妃的心结其实很重。

王梓飞叹口气，谁又能说他是倒霉的，至少他所有的霉运在年少的时候已经全部脱离了，可是王妃的却是在成年之后，有了思想，一切都明白了，两难的局面。

晚饭大家坐在一起吃。

“安宁怎么没来啊？”

王梓飞淡淡的说着。

“出差。”

这一晚齐媛媛领着孩子回家睡了，王梓飞却带着孩子们留下了。

他上楼去了乃乃的房间，一切都没变，还是那样。

王宝臣趴在中央地毯上，王拓羽却不敢动了，妈妈说这样是不好的。

“上来吧，没事儿……”

王拓羽还是摇摇头，上去了妈妈会生气的。

“爷爷，我们玩躲猫猫吧……”

就这样一个老人跟着三个孩子在屋子里疯着，屋子里有很大的声音，笑声传递到各个角落。

王梓飞也听见了，他想，如果乃乃活着应该会很开心的，她的重孙子和重孙女们都很健康。

王宝臣第一次可以陪着斯羽和拓羽睡，以前喜欢孩子吧，可是也没喜欢到这种程度，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还是寂寞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好。

斯羽起来的时候，看着爷爷一直在哭，她没有醒，就一直在装睡，爷爷哭了很久。

斯羽不明白，为什么爷爷要哭，她今天看见了两个人的哭泣，都是很莫名其妙的，可是斯羽想，他们应该很伤心，因为脸上的表情很难过。

斯羽闭着眼睛，拓羽也醒了，还捏着拳头，拓羽知道自己不应该打扰爷爷，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

“爷爷，我要憋死了……”

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还是开口说话了。

王宝臣愣愣，脸上的眼泪都没有来得急去擦掉，然后抱着孩子去了卫生间。

早上王拓羽提前醒的，孩子的睡眠似乎都很少，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个口红在自己嘴巴上和脸蛋上抹着，王斯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了王拓羽一眼，然后挑着眼皮子说着。

“你过马路可以放心了，经过的车肯定会停下来的。”

王拓羽被说的莫名其妙的，什么意思啊？

王拓羽在爷爷醒过来的时候献上了一个自己编排的舞蹈，其实舞蹈不怎么在调上，主要是演出的人很卖力。

王宝臣的脸上全部都是口红印子。

王拓羽在厨房抓着哥哥问着。

“斯羽说我的脸过马路车会停下来，哥哥，为什么啊？”

顾思阳想，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要猜题的人自己去领会的。

难得第二天天空放晴，王宝臣和王梓飞带着孩子们去公园赏花，齐媛媛回了娘家。

王拓羽就跟一只小蜜蜂一样，这里飞飞，那里飞飞的，王斯羽则是淡定的多，一边看着，一边跟着父亲往前面走。

在公园里，两个小姑娘和钱少余狭路相逢，钱少余冷哼了一声。

“呦，来逛花园？”

李娇路觉得挺巧的。

王拓羽看着钱少余的脸，突然就想起了一种东西，孔雀的尾巴。

大家结伴一起，王拓羽给爷爷背诗，主要也是记住一句，忘掉两句的，钱少余在旁边不断的说话，王拓羽急了，一脚踹了过去。

钱少余抱住自己的腿，结果后面王斯羽加了一脚，而且很是淡定，一点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看着钱少余愤怒的目光，有些不解的问着。

“要去厕所吗？”

钱少余在心里恨恨的着着王斯羽，我跟你没完。

背后的男人　161

顾妈妈想给顾安宁打一个电话，可是她拿起电话想了又想，拿起来挂下，再拿起来再挂下，如此反复，这个电话还是没有打出去。

晚上的时候顾海涛和许忆宁是十二点以后过来的，顾妈妈原本合计着能早点，没有想到会那么晚，所以一直耷拉着脸，没给许忆宁好脸色看。

“妈，有饭吃吗？我都饿死了。”

海涛喊着。

顾妈妈看了许忆宁一眼，她是怎么看，觉得许忆宁那个做老婆的不够好，也许在某种程度中，她能接受王梓飞对顾安宁好，可是她接受不了许忆宁在家里占据主导的位置。

“这都大半夜了，不回来来我这里干嘛？”

顾妈妈话一出口，顾海涛尴尬了。

他以为他妈会立马给他弄饭去，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局面。顾爸爸听见说话声从房间里出来，瞪了顾妈妈一眼，看向许忆宁说着。

“忆宁别介意啊，你妈那张破嘴就是那样的……”

许忆宁呵呵捂着嘴笑，也没往心里去。

她现在是完全不可能太在乎顾妈妈的想法的，许忆宁跟顾安宁又有不同，毕竟许忆宁不是亲生女儿，她只是一个媳妇儿，媳妇儿差不多就行，她也不在乎那些，愿意干什么或者说什么，她只要听着就好。顾妈妈一边嘟囔着，一边进了厨房，开始给两个人弄晚餐。

顾海涛和许忆宁在这里睡，顾爸爸似乎就只能跟顾妈妈睡了，顾爸爸拿着被子却说着。

“那屋子那么小，你和依宁睡吧，我去客厅，要不，我回家？”

顾妈妈脸色有点发白，什么都没有说，顾爸爸最后还是在客厅里睡了。

晚上王梓飞给顾安宁打电话，她累了一天，几乎都没有说完话，这个电话就成了催眠的，王梓飞听着电话里弱弱的呼吸叹口气，挂了电话，回了房间。

可能很多年没有在家里睡过了，王梓飞看着有点陌生的房子，一整夜都没怎么睡。

带着孩子们从动植物园回来，孩子们像是一个小队伍似的冲上楼，他跟在后面，咚咚的。

老太太听见了声音，走过来打开门，看着外面。

“回来了？有没有饭吃啊？”

王梓飞赶紧摆手，制止老太太回去给他拿。

“姥姥，我们都吃过了。”

回了家里，顾思阳感慨了一句，小身体躺在沙发上：“还是自己家好……”，

王梓飞在心里笑着，小p孩儿，你知道什么叫家里好？

谁也没有想到顾安宁晚上跑回来了。

她下午被告知结束了，然后后天给他们订票，结果她自己偷偷买票就回来了。

在火车上她旁边坐着一个男生，男孩儿很健谈，一直在跟顾安宁聊天，他说他只有三天假期，自己用一天，然后去女朋友家里一天，最后一天回来，顾安宁觉得稀奇，跨省也可以谈恋爱啊。

下了火车天色彻底黑了，所谓伸手不见五指就是这个感觉。

拎着包，男孩儿和她一起出了大门，男孩儿的女朋友跑了过来，女孩儿挎住男孩儿的胳膊，顾安宁想，她那时候可不敢，现在果然发展了。

男孩儿转过头看着她。

“姐，要不要我送送你……”

顾安宁赶紧摆手，心里想着，没看你后面的人已经变身了吗？

顾安宁自己打了一辆车，可是自从上车就害怕了，她记得她和王梓飞曾经看过一个电影，电影内容就是讲一个计程车司机不仅劫钱还劫色的故事。

她上了车觉得心里有点发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想的多，所以越看司机越觉得司机不是好人，将电话打出去。

“我回来了，你在楼下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