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动听。
胡九直愣愣道:“不错!是没听说过!”
富春子淡然一笑:“往后可得多亲近亲近了。”
宋恣对全真道士也没什么好脸色,打断道:“客气话就别说啦,事发之际,
贵教道友均在府中,想来不会全无察觉,不知可查出袭府之人究竟是谁了?”
富春子环视一眼,拂尘一撩,停落臂间,轻然作笑:“若要贫道说,贫道则
以为贵府的嫌疑较大!”
此语一出惊人!宋恣一愣,冷笑道:“奇谈,奇谈!”
纪红书面露嬉笑,也当笑谈。胡九怒道:“牛鼻子放p!”
京东人语道:“道长此言,嘿嘿,果是惊人,既作此论,可有所据?”
富春子并不为众情所动,两眼半睁半闭的,也非倨傲,看上去却似无精打采
的样子,道:“贾公,何不将你的伤处示众人一观?”
贾似道闻言,起身解去外袍,侍从助他拉下后颈领口,只见润白如玉的后颈
根处,有一块铜钱状的殷红。
富春子道:“此伤原是豆大一点,如今扩散为铜钱大。不用贫道多说,诸位
该很容易想起什么吧?”
纪红书吸了口气:“此乃剑气所伤?”
富春子道:“不错!”
宋恣道:“道长不用卖关子了!天下御使剑气者万千,惯于此处着眼且又留
此印记的,的确是茅山鹰击术的手法。鹰击术本是修道剑术,挥刺之间,体中污
浊之气挥散,由剑体流
出,其后茅山孤峰大师为御外敌,受杨伯雍‘蓝田种玉’启发,鹰击术遂创
‘种玉’之用,浊毒之气施予受者,种气而成疾,是十分厉害的创敌之术,而本
府吴七郎正是孤峰大师的嫡传弟子,想来道长因此而有所疑吧?嗯,除此之外,
道长还有旁的指疑吗?“
富春子道:“贾公行途遇刺时,贫道恰在左近,虽出手援救,却是慢了片刻,
其势已不能阻拦。那人本可杀害贾公,却仅以剑气伤其肺腑,致贾公以病,诸位
以为如何?”
宋恣:“嘿,这倒新鲜,刺客并不赶尽杀绝,其意何在呢?那就非我们所能
猜想了,不过,从道长所述,倒可看出一事……”说着,略为顿了一顿。
富春子道:“哦?”
宋恣道:“其事可证,有无道长在侧,均是毫无妨碍的,便如今日府中一般。”
东府众人与雀使皆笑,对刺客毫无“妨碍”,那分明便是指其乃废物一个了。
富春子也笑:“宋先生取笑了。”
贾似道c嘴道:“众位有所不知,冯道长当时离得尚远,瞬息而至,如天人
之降,救我于剑下,足见高明,下官十分感激的。”
京东人语道:“道长说那刺客手下留情,是因本府与贾公有隙,而碍于先主
公,又断断不至于辣手害命,故此加疑于本府么?”
富春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不紧不慢道:“今日府中亡畜,纷繁其类,
要下手而不惊动本教道众耳目,其实甚难。查其死因,方知亡畜大多毁于役物之
术,以役鼠传毒,才做到了众人不觉。”
我心下嘀咕道:“原来怨憎会虽以隐术潜入了府中,下手的还是蛇山术士。”
“这次却是怀疑到了我了!”
霍锦儿没好气地笑道,她容色明媚,看着不像孤静的性子,但向来遇众则寡
言,此时虽出言驳斥,怨气并不浓,尤掠鬓含笑,只是侧颈时见我正向她凝望,
笑意才略微敛了敛,脸上掠过一丝薄红,低了低头,似乎在打量自己身上有无不
妥之处。
我忙收回目光,旁边京东人语也打了个哈哈,道:“哈,这回并未伤及府中
人,看似又留了余手。本府面目,简直可说是呼之欲出了!”
富春子呵呵大笑:“可惜的是,贫道纵有所疑,也当不得贾公一句‘道长别
瞎费脑筋啦,此事绝非东府所为!’,今说与诸位听,不过与诸位互相参证而已。
以贫道看来,事发不足一时辰,贵府便知机赶来,若非心中有数,尚不至于惊动
各位,贵府向来也没有这份热心罢?”
众人听了皆是一怔,富春子又笑:“诸位,大家既是携手共敌,我看,就不
必再消遣贫道了吧!贫道今年七十古稀,哎,年老无用之人,只能仰仗诸位释疑
解惑,指点迷津了。”
纪红书笑道:“好个j猾的老道士!也罢,道长既然好奇又虚心,三郎,你
们何不指点他一番呢?”
宋恣停了片刻,沉声道:“本府吴七郎之兄,人称‘怒汉’吴刚,兄弟俩均
师从孤峰大师。”
霍锦儿则道:“本门r山,虽擅役物,但役使生灵,用于传毒厌咒之术,是
不屑为的,那该是是蛇山术士的本行。”
纪红书慧眸流盼,左右顾视,笑道:“那个吴刚嘛,据我所知,并非在月亮
上砍树,却是什么怨憎会贞苦士。蛇山术士呢,霍姑娘说的,如今受命于怨憎会!”
几人迭相唱和,那都是说给贾似道与全真道士听,我当然无须几人挑破,从
贾似道示伤开始,就已隐约明白,此时心上更如明镜似的:贾似道行途遇刺,既
是怨憎会怒汉吴刚所为,那么,从头到尾,贾府压根并无其他仇敌,前阵子府中
的丫鬟、姨娘相继遇害,当然也是怨憎会的手脚。怨憎会在贾府潜伏旁窥已久,
连护法也极可能是受贾府之累,才偶然中被一直监视贾府的陆夫人发现了踪迹,
这与我原先的猜想恰是因果倒置。可怜那连护法不知内里,居然躲到贾府来,还
真是自投罗网啊!
“怨憎会?”我寻思间,只听富春子惊声问道:“莫非是指那发源于皖北鸣
蝉寺的因果宗?”
纪红书微微一愣,笑道:“哟,道长果然博识广闻!鸣蝉寺的因果宗只是世
俗的叫法,世人因其善讲因果而名之,佛门中人并不承认有此一脉。因果宗经历
数传,便是今日的怨憎会了。知道此二者渊源的人极少,道长怎会有此慧识?”
富春子拂尘一扬,咳了一声,自嘲道:“哎呀,被小瞧了,又被人小瞧了!
贫道虽虚长年岁,无识无能,但也在皖北驻观多年,因果宗外传不广,其事在当
地却颇知名,贫道有此浅识,也不足为奇。”
纪红书点头道:“难怪了。”
京东人语眉梢一动,道:“皖北的全真道观……便只有涂山的天庆观一处,
听说天庆观乃由七真中王处一真人的弟子解道枢监院,冯道长与解道枢道长莫非
是师兄弟?”
富春子听了连忙站起:“哎哟,请勿直呼贫道师尊名讳,这个……有诸多不
便。”
京东人语恍然作笑,道:“啊,原来道长是解真人的弟子,在下失礼了!”
一名少年道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我师伯就是解观主!”
京东人语、宋恣、纪红书几人俱都吃了一惊:“什么?道长就是与贵教宋德
方齐名、并称‘全真双灵’的解真人?然则为何却又姓冯?”
富春子容色尴尬,道:“这个……名姓有如衣裳,用得久了,沉积就多,可
适时弃之,方不受其累,贫道每隔些年,总要换姓改名,倒也轻然鲜喜。”说着,
歪头向后,朝那少年道士嗔目斥道:“畜生,要你多嘴!”
那少年道士吐了吐舌,嘻嘻笑:“弟子再不敢了。”
富春子眉间一皱一舒,似乎也拿那宠坏的弟子无可奈何,才又转向纪红书,
笑道:“方才说到那因果宗后来变成了怨憎会,其间来龙去脉,贫道所知不详,
正要请教,不知雀使能否赐告?”
纪红书似乎还未从吃惊中醒来,愣了片刻,才朝我这边望来。她早先已将怨
憎会秘闻“卖”
给我东府,此时要“出货”了,当然要征询我这“买家”的意思。
我心下好笑,暗道:“她倒把此事当真了!”不知玄武教为何对怨憎会的秘
辛藏而不露,照道理,越多人了解怨憎会根底,只会对怨憎会越不利,何乐不为
呢?当下微微一笑:“雀使请讲,不单道长好奇,我们也早想知道呢!”
“道长名动天下,却深藏不露,险些将我等瞒过,听说道长向来不与众同流,
在贵教之中也是特立独行、卓然不群,令人好生敬佩……”得知富春子身份后,
纪红书显然对他添了几分敬意,当下客气了几句,方述怨憎会来历,道:“因果
宗疏离佛法,步入尘世恩怨,乃是自本朝两位高僧始,相传……”
相传两位高僧于灭门的惨祸下逃得余生,矢志发愿,欲报满门血仇。因那仇
家势力既大,武功又强,两人自思欲报血仇,必得武力强过仇人,方能遂愿。于
是弃文习武,四方寻师求艺,偶然间遇上一个身怀绝技的游方和尚,两人一路追
随,苦求之下,得授一门极为精奥难练却威力无筹的禅宗绝艺“缄口藏形十胜法”。
绝艺修行,讲究的是“暗室孤灯”,幽僻却外,两人依游方和尚之言,觅地
潜心苦修。
转眼十年已过,游方和尚自外云游返归,临死之际,方召告两人,道:“尘
世恩怨,转眼云烟,你们那仇家乱世聚众,作孽太多,如今已遭天谴,又何须你
们报仇呢?唉,那‘缄口藏形十胜法’,其实是禅定的心法,强身有余,御敌不
能。为师以此将你们留于此间十年,人世迷雾一散,你们就能看清其中因果了。”
两人却道:“师尊,你又何苦欺瞒我们呢,你传授的绝艺,我们已习而有成,
正要出山报仇呢!”言毕,展露奇功,当真秘奥繁奇,有雷霆惊天之威。
游方和尚见了,怎么也想不通,叹道:“禅宗心法,怎会有这番神奇?”自
知无意中种
下了恶果,一惊而亡。
原来,“缄口藏形十胜法”本就蕴藏禅宗心法精华,而游方和尚乃得道高人,
其身言举动,莫不启发旁者,两人乃合族舍命保全、寄予厚望的少年,皆天资出
众,聪颖过人,追随游方和尚数年,潜移默化,从中悟透玄机,竟真的将“缄口
藏形十胜法”练成了惊天绝技。
其后,两人出山寻仇,方知游方和尚所言不假,十年风云流散,昔年聚众作
乱的仇家,早如烟尘之逝,在人世没留下半点痕迹。两人报仇无门,心丧志消,
于是真的遁入空门,作起了和尚。
庙中住持略知他们身世,于是特意荐之到鸣蝉寺,指望佛家因果之说,能彻
底化解其心中怨念,岂知卅载佛门静修,两人已成大德高僧,却还是不能将怨念
去净,一朝春来萌动,两人游园观景,说及往事,心魔大盛,压抑数十年的怨恨
陡然爆发,道:“佛言空渺,我们不能亲报血仇,全因和尚骗人!”由是因嗔而
狂,这番心关失守,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鸣蝉寺合寺僧众,皆亡于两人
之手。
自此,两人生而无趣,依旧以因果宗之名传法,宣扬因果报应之说,实则以
助人寻仇为乐,亲践报应之快意,从中稍得慰籍。因果宗于是渐渐沦为报应灵验
的魔窟,令得天下仇客怨士闻风而聚。因果宗外披佛衣,怨报手法,也与他人不
同,必令得‘孽主’临死前一一身历“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
离、五y炽盛”,八苦交攻,而后方休。后人称之为怨憎会,则是指其怨报缠身、
无法甩脱之意。
“噫!如此手段,那是要人生不如死了!”富春子听了摇头叹息。
看来,那怨憎会对贾似道伤而不杀,留其一命,正是要他好好消受这丰盛的
“八苦”了。
贾似道显然意会于此,脸色极为难看,皱眉道:“可是,不管是因果宗还是
怨憎会,均与我毫无瓜葛呀!为何他们会找上本府呢?”
纪红书先深盯了贾似道一眼,似笑非笑:“凡事自有来由,我瞧贾公也非一
团和气之人,是否惹下什么债怨,只有贾公心中自知了。”
贾似道脸色一红,大为狼狈,道:“似道修德不厚,那或是有的,若说与人
结下生死大仇,这个……想来……尚不至于罢?”
“或许是贾公是贵人忘事,做过的事,连自己也想不起来了。”纪红书笑了
一笑,忽容色一肃,道:“怨憎会不会无由而至。须知必得有深仇大恨,一心图
仇,历经诸多艰难考验,倾身家所有,方能成为怨憎会的‘贞苦士’。旁人若与
贾公无仇,怎会弃身而成‘贞苦士’,又找上门来?”
贾似道一时哑然无语,锁眉凝思。富春子道:“仇家究竟是谁,并不紧要,
总之那人是怨憎会的‘贞苦士’,此事已确。眼下之计,便是如何对付怨憎会的
索仇,噫,释家慈悲之教,竟出此邪戾,贫道断不容此辈逞凶作恶,说不得,贫
道只好自不量力,除——魔——卫——道了!”
说到最后,富春子陡然抬头,神色转厉,字促声沉,伸指于旁边几上青瓷杯
内一沾,杯中茶水粘指而起,如胶而凝,转瞬敛聚成一粒蛋状的水团,随富春子
甩手前掷,水团疾飞,在空中因急速被拉成一串长长的弧形水珠,朝厅中一角的
木像后袭去!
' 本贴载至第四十七章'
' 本貼最後由 radioaction 於 2009…09…20 22: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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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adioaction 時間: 2009…09…12 21:36
四十八、妻父之仇
“好个臭道士,偷偷换口气都给你知道!”
厅角壁上,一道挂着的卷轴画无风自落,轴画于半空悠悠荡荡,看上去飘落
的速度甚缓,却及时挡住了水箭,“簌簌”声传来,水箭裂帛有声,画轴尚未委
地,只听“咯咯突突”声响,置于厅角处的一座怒目僧根雕木像仿佛突然“活”
了过来,嗔目怒腮,提臂扬足,僵直
的身躯迅疾地划过地面,扑向厅中,其势迅猛。几名坐着的全真道士纷纷起
避,木像触椅,后劲续发,如惊涛拍岸,连排座椅与椅间茶几被撞得相叠而起,
冲空有一人多高,与厅堂正中的座椅相构犄角,搭成的危架巍巍而颤,群道四下
躲闪,一阵手忙脚乱,贾似道也是一惊而起。
富春子冷声一笑,一拍旁椅,隔物传劲,叠高的座椅茶几相继落回,回复原
状,余劲直透木像,像身嘎然迸裂,但像内像外,除了升腾的一缕轻烟外,并无
他物。
“呔!”
只听纪红书斥喝一声,她身法也是极快,身形掠动间,先递出一道长长的飘
直的彩绸,彩绸一弯,似乎缚系出一团奔动的人影,但那只是极短的一瞬,在又
一篷烟雾过后,人形已失,只有一袭白衣落地。
“地上,在地上!”
数名全真道士指着地面齐叫。
迥出常理,一人竟如游蛇一般,飞快地在地面窜动爬行,其状奇诡万分。
“当!当!当!”,一连数声,杯裂水溅,却是宋恣掷出的几只青瓷杯走空,
那人的蛇身竟能如意摇摆,躲过追袭。随即霍姑娘撒出一手黑豆,却是迟了,那
人身腰一摆,陡然转向,窜入人群密集处,众多武艺较低微的全真道士与贾似道
侍从措手不及,有的往旁急躲,有的向后退避,人影一乱,那人又如凭空消失一
般。
“守住门窗,不可让他乘乱逃走!”
纪红书尚未说完,京东人语与宋恣见机最快,离门厅窗口也近,一人奔向厅
口,一人守往侧窗,他俩迅疾闪动之际,身高势危,庞然带风,厅内空气陡然被
搅得大为紧张,而适才那人所放的两道轻烟,渐渐往厅内人群处扩散,不知谁喊
了一声:“小心烟气有毒!”众道士侍从于是愈加惊慌,既担心吸入烟气,又顾
忌那人窜至自己脚下,一面勾头四下寻望,一面奔走推挤,乱成一团,一名中年
道士铮然拔剑,喝道:“大伙莫慌,都站着莫动。”
霍锦儿与胡九不约而同,均飞身守于我身畔,我被霍锦儿挡住了视线,只听
厅中人群“啊!
呀!“呼叫连声,许多道士与侍从被人击飞,身扬半空,惨叫不绝,我歪身
从霍锦儿腰侧探头,只见富春子如云龙之腾,迅速盘临于众人上方,拂尘扬扫,
众人当头披靡,或被拨倒,或被推开,转眼中间站着的人所余无几,却还是不见
那人踪迹。
“不好!”
霍锦儿似乎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一手按我脑门,护着我机警地退后,退得
有些急了,没顾上我坐在椅上,不能随她后移,她一个收势不及,一p股跌坐入
我怀中。香体入怀,我浑身一个激灵,尘根受她香臀的压迫,尤为亢奋,腾腾然
举身而醒。我心知不妥,霍锦儿是个守身如玉的老姑娘,论辈分,更是“我”的
姨母,怎可对她如此“失礼”?但底下那东西不由自控,于此身周极为混乱的情
形下,“它”却浑然忘我,挺直前伸,于霍锦儿的臀下脉动涨跳!这鬼东西!平
日惟恐它不够威风,此时却嫌它未免太过“显眼”,想要霍锦儿不注意到它,却
是难了。
霍锦儿果然察觉,低呼了一声,耳根腾地一下通红,挣扎欲起,我一眼瞅见
前方有异,猛地揽住她小腹,向后仰倒,急叫:“小心前面!”
前方不到数尺的地方,一件不知哪位道士遗落的道袍摊在地面,这时那道袍
忽然“皱”
了起来,转瞬鼓饱而实,似乎袍下藏得有物,瑟动中道袍下钻出一个脑袋,
那人额际高突,双颊窄陷,下颌尤为尖瘦,双目却大放精光,他脑后薄衣覆地,
瞧去仿佛是个无体之人,情状甚为骇人。那人电目一闪,仰起头来,道袍向后一
滑,现出曲撑的双臂,正是前扑